我不知道我的哪一句話觸及到了他的底限,竟讓他這樣難掩情緒,因爲暴怒而猩紅的雙眸緊緊的盯着我,他整個人仿若一頭將要出擊的豹子一般警惕,而我便是他眼中的獵物。
說不害怕是假的,安景涼這個人,怎麼說呢,大蠍子的冷酷猜疑和控制慾,他是全佔了,然本屬於他的冷幽默和專情我卻是一絲都沒有瞧見過,我猜他的上升座一定落在了處女宮,否則,又如何會這般淡漠寡言又百般隱忍呢。
此時卻也不是分析他性情的時候,面對他的咄咄相逼,我緊抿了雙脣,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來,在我心裡,他是什麼?這答案其實很簡單,可卻不是如今我能說出口的。
他見我不言語,恐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控,面色稍稍緩了些,卻是不鬆手,我以爲他下一秒又要朝我大吼之時,他卻將我緊緊札入懷中,矯健的雙臂將我環住,有那麼一瞬間,我差點都無法呼吸。
他太過情緒化,我根本就跟不上他的節奏,所有該質問的話都隱在了雙脣之後,其實很多都不用問了,不是嗎?他便是有再多的無可奈何,然終究改變不了他自己親手殺死孩子的罪孽,只這一條,我想,我對眼前這個男人就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你還沒有回答朕,在蘇卿心裡,朕到底是什麼?”他略顯哽咽的聲音自我耳邊傳來,比之方纔還有些激動的情緒,如今倒是平靜了不少。
我微微掙扎着,想要從他懷中離開,然他卻是絲毫沒有想要放開我的意思,磨嘰了半晌,終是作罷,然心裡卻是好不痛快,便是沒好氣的應道,“陛下便是陛下,除了陛下還能是什麼!”
他禁錮着我腰身的雙手明顯一滯,趁他鬆懈的空檔,我一鼓作氣將他推開,爾後氣鼓鼓的瞪向他,不知是我的幻覺還是果真如此,有那麼一瞬間我從他的臉上竟是看到了幾分落寞,然很快,那絲低沉的情緒自他面上消失,他復又換回冰冷的面孔對着我。
“呵呵……呵呵……哈哈……”正僵持之際,他卻是突然大笑了起來,邊笑邊朝我走來,我緩緩往後退去,直到被逼至角落再無後退之路方纔停了下來,他身子朝前一傾,止了笑意,我緊皺着眉頭看他,腦中一片空白,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那安景塵呢?你的心,果然早就給了他嗎?”
“我……”我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眼神卻再也不敢同他相對,只低了眼眸,慌亂中不知該看向何處,“你……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朕的意思嗎?好,那朕就跟你說個明白。”他伸手擡起我的下巴,逼着我看向他,修長的手指緊緊的拽着,疼痛感立馬襲來,然而此時我哪裡顧得上這些,只直覺的想要逃避,我害怕他的靠近,更何況是如今帶着明顯怒意的靠近。
他伸出另一隻手,一下子勾住我的腰,將我拉近了他的身。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揚着,然那笑意卻只停留在眼角罷了,眼眸深處一片冰冷,他周身散發着一股強烈的怒氣,衝擊着我全身各處,讓我有如置身於冰潭中一般戰慄。
“蘇卿的這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都如此迷人,蘇卿不知道嗎?在朕的後宮,蘇卿的美是唯一的,誰人都比不過你。”他用那修長卻又有幾分粗糙的手指輕撫過我的面孔,似在呵護一件玩具一樣的小心翼翼,然他的這般異常舉動更是加劇了我的害怕。自他提到安景塵時我就知道,我和安景塵之間的關係他一定全部都清楚了,我
不知道是勤太妃告訴他的還是他一早就知道了,若是後者,那他隱忍了這麼久居然沒有爆發,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想哭,卻又不敢哭,如今我才真正恐懼起來,從前我一直覺得安景涼再怎麼狠絕也不可能真的殺我,但是現在不一樣,這份恐懼從頭到腳貫徹全身,安景涼越是平靜我就越慌張,他是一頭獅子,誰都不會想到他會在什麼時候撲向獵物。
“你是朕的皇后,這樣的美貌當真是當得起漓月的一國之母。”他輕聲道着,右手自我臉上游離至脖頸,眼神亦是跟着一路往下,我只覺自己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顫抖,不敢看他,不敢哭,不敢動,連着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
“可是……”他終於停了手,擡眸望向我,“可是你卻背叛朕,居然敢和朕最信任的弟弟私通,你說,朕該拿你,拿他怎麼辦呢?”
我不敢回答,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心裡一定早就已經有了答案,如今這般,不過是想羞辱我一番罷了。
“說!”他一聲大吼,倒將我嚇了一大跳。
擡眸對上他有如利劍一般的眼神,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竟也不逃了,咬了咬脣,哽咽着聲音回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死不承認吧,反正我和安景塵也沒有做過什麼越矩的事情,不過只是相思情愫罷了,再說,如今我對他也已經心灰意冷,再說這些也沒有多大的意思。我雖這般安慰自己,可我知道,潛意識裡我只是不想安景塵受到傷害罷了,安景涼並不如表面那樣信任勤太妃和安景塵,如今還未找到洛氏寶藏,他無法動勤太妃,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可對於安景塵,如果他的怒意到達了頂峰,或許當真會不顧後果解決了他。
說到底,我還是捨不得他死罷了。
“不知道嗎?”安景涼一把權住我的下巴,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的面孔已在我眼前放大,雙脣覆上我的,隨之而來的不是纏綿的親吻,而是嗜血的掠奪,我被他禁錮着身子,便是再怎麼掙扎也推不開他。
“安景涼……唔……放開……放開我……”他不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藉着空隙含含糊糊的喊出聲來,卻依舊還是阻擋不住他失控的行爲。
他的手開始不安份的在我身上游離,只聽‘撕拉’一聲,本就輕薄的外衫被他一把撕裂,夏日的晚間我身上所穿的都是蜀錦織就的紗衣,哪裡經得起他的粗暴撕拉,不過半刻,便是隻剩了中衣在身,一股涼氣冒上足尖,我又急又氣,打他踢他都沒有用,反而連帶着雙手都被他禁錮了起來。
直到彼此的脣齒之間蔓延開一股血腥之氣,他方纔離開了我的脣。
齒間的血是他的,我咬破了他的嘴脣,看着那滴着血的薄脣,我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眼淚刷刷的往下掉。和他之間親密相處不是沒有,可今日的掠奪卻將我的自尊踩在了腳底,他當我是什麼?玩偶嗎?便是可以這樣隨意泄憤嗎?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掙脫開後竟是全然忘了先前的恐懼,連着身上的衣服也來不及去看,只狠命的掄了拳頭打他踢他,邊打邊哭喊道:“安景涼,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王八蛋,僞君子,小人,暴君,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以爲我真的好欺負嗎?我討厭你,恨你,恨死你了……恨……唔……”
這一次,落在我脣上的吻卻是溫柔的不像話,就好像春雨拂面的感覺,引得全身都軟綿綿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放大在眼前的他的睫毛,細長細長的耷拉在眼瞼上,甚或還帶着幾分顫抖。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帶着打他的動作都止了,愣愣的直到這個吻結束。
“真的恨朕嗎?”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先
前暴怒的君王好像從未出現過,他的面色又恢復了以往的冷冽,哦不,似乎比之從前多了一分溫柔。
“恨,恨死了。”諾諾的開口,眼神卻不曾離開過他的眼睛,盯的太久,眼圈酸酸澀澀,怕再眨一眼,眼淚就會流出來。
他皺着眉頭看着我,“爲什麼……要背叛朕?”
我遊離的思維終於回了過來,眼神一愣,看着他面上不似玩笑的嚴肅神色,我抿了抿脣,靜靜的開口道:“你說我背叛你?可我在你心裡,又是什麼呢?”
未等他開口,我復又接到,“在你心裡,最重要的是江山是社稷,是金鑾殿上九五至尊的皇位,是能統領九州大地的權勢。你曾說過,只要是侵害到江山社稷的人,你會毫不留情的除去。太后,勤太妃,以及他們身後的勢力都是你想要除去的對象,那我又算得了什麼?如果那天到來,你也一定會毫不留情的除去我吧?你我之間本就是逢場作戲,我背不背叛你,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在我說完這些話後,顯然愈加烏雲密佈。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說這些話,可是這些事情在我心裡憋得太久,既然今日他一定要跟我計較這些,那我也沒必要再和他兜着圈子說話,他比我更聰明,瞭解的也比我更多,想必我能說出這些話,他也不會過多驚訝吧。
“你還知道什麼?”
即是說開了,我也大可不必隱瞞,便是繼續道,“洛氏寶藏。”
他眼睛一瞪,顯然對於我知道這個消息有些吃驚,“你如何知道的?”他低眉略想了想,爾後又道,“御劍山莊?”
“染香閣的花染姑娘是羌胡人吧?”我想,我是抱着視死如歸的心的,依着安景涼的戒備,當他知道我已經洞察到那麼多事的時候,必定不會再留我,不知爲何,如今倒也不怕死了,只覺得,便是死,在死之前我也要將所知道的都說出來,若能因此挽救太后和蘇家一命,那也便死得其所了。
他皺眉看着我,並不回話,我如是又接到,“你戒備太后,以至於狠心親手殺死杜涵月腹中的孩子,可你爲了能找到洛氏寶藏,不惜冒險相信勤太妃,藉助花染姑娘去尋求寶藏的下落。安景涼,你果然有膽,難道你就不怕勤太妃亦是想因此找到寶藏,好復他的滅族之仇嗎?”
安景涼的神色並未有所改變,想必這些他一定也想到了,只是與其將希望放在太后身上,還不如放在勤太妃身上,至少在他看來,勤太妃只有一個人,而太后身後卻有無數的前朝世家爲她賣命,誰更危險,便是明眼人也瞧得出來。
“你告訴朕這些,難道就不怕朕殺了你嗎?”他沉默了半晌,平靜的應道。
我朝他跟前走了一步,輕笑了一聲,“如今殺了我,對你也沒好處吧?你那樣討厭蘇家,卻爲了讓太后放鬆戒備,不惜忍受厭惡封我爲後,如今纔剛開始,你現在殺了我,朝堂之上必定不會安寧。別說太后沒有謀逆之心,便是有,也是被你逼的。安景涼,我從前不知道你原來是那樣狠心的人,親弟弟可以利用,親妹妹可以拋棄,親生子也可以殺死,我很想知道,便是這天下完完整整屬於你了,你的身邊還能有誰呢?”
他的雙拳握緊,脖頸的青筋暴出,我的話,說中了他的軟肋。
“你當真以爲……朕不敢殺你嗎?”他沒有看我,低沉着聲音緩緩道來。
我隱了嘴角的笑意,緩緩自頭上拔下早前來時插上的蘭花簪子,苦澀道:“你不是……早就已經動手了嗎?”
蘭花金簪在火光的映襯下更顯華貴,然在我眼中,它和一劑催命毒藥沒有什麼分別。這便是安景涼一早就給我下的陷阱,可惜天不遂他願,這秘密,我早就已經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