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落在相府千金的身上,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我快步至她跟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襟,朝她大吼道。內心慌亂不止,難道我當初穿越至此當真都是她在搞鬼?上次動用圖咒,師父的出現讓我想了很多,我也曾懷疑過她,可卻到底並未放在心上,如今她竟跟我提起此事,哪能叫我不緊張。
她撇了撇嘴角,將我拉着她衣襟的手輕推開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什麼都知道。既然你今日來了,索性我再告訴你,你想的沒錯,是我把你牽引過來的,可這也是冥冥中的註定,你若對命理八卦毫無頭緒,星術也不會選擇你。可既然選擇了你,那就是你的命。你來到這個世界,說明你本就屬於這個世界,便是沒有我,總有一日,你還是會回來的。”
我頹的跌坐在地上,原來是她,真的是她在操縱一切,若不是她,我又何必在這裡受此煎熬,若不是她,如今我也不必活的這般屈辱。可她的話卻又同師父的話如出一轍,師父曾說過我本就是漓月國相府的千金,我回到這裡,不過只是將還未完成的事情完成罷了,可到底,等待我的是怎樣的命運,我卻什麼都不知。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你來到這裡第一個遇見的會是我的兒子。”她頓了頓,輕笑起來,“呵,也是天命啊。不過我告訴你,縱然如此,你若膽敢壞我的好事,我一樣可以逆天而行,便是賠上我的性命,也絕對不會讓你和我的兒子在一起。”
我欲哭無淚,只覺得自己仿若陷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中,而眼前的人便是推我下去的黑手,我不管老天給我安排的是什麼,至少在我看來的確是她一手策劃的。燃有那麼一剎那,我卻替她可憐,她爲了自己的目的不惜賠上了所有,可到最後,就當真能如她所願嗎?
“你改變星盤命理將我自二十一世紀帶到這裡,若老天真的是想幫你,就不會讓我成爲相府千金了,如今我和你兩個人是站在對立的立場上,不管結局如何,我們要走的方向卻永遠不會是同一個。至於安景塵,你放心,縱然他想要和我在一起,我也不會了。在將我當傻子一樣耍了這麼多次之後,你覺得我還會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嗎?”低垂了眼眸,冷然應道,“我在這裡也有句話要告訴你,不管你以後想要做什麼,倘若傷害到我的家人和整個漓月國的社稷……”
頓了頓,擡眸望向她,復又接到:“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來阻止你的。”
她嘴角的笑意終於隱沒了下去,只冷眼瞧着我,反駁道:“想要阻止我,你還不夠資格。你雖然也精通命理卦術,可你連自己和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你還能做什麼?蘇羽歌,讓本太妃教你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你對某些人好,他們不一定會感激你,相反,你覺得某些人很可惡,可在別的人眼裡,他們卻和菩薩一樣,是真正可以解救他們的人。表象的東西太虛幻了,你真的認爲你所以爲的就全都是真的嗎?我看你到底還是單純了些。”
“你這是想要告訴我,你勤太妃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全都是對的,是你在普度衆生,是我冤枉了你,錯看了你,是不是?”啞然失笑,她的大道理只能糊弄那些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片子吧,她以爲我還是從前那個單細胞的蘇羽歌嗎?
她低聲笑道:“傷天害理?你的想法還真是簡單。善心可以有,卻不是這樣胡亂發的。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則,你怎麼就不問問我,我做那些事
是爲了什麼,甚或你怎麼不問問,你那太后姑姑蘇欣荷的手上又沾了多少條人命,你一個外來的人,怎麼就覺得她會比我仁慈呢?”
她居然還敢在我面前提起太后,縱然太后的雙手並不乾淨,可她又有什麼資格拿太后做比較?
我站起身來,俯視着依舊跪坐在地上的她,雙手因着憤怒略略有些發抖,忍了想要甩她一巴掌的衝動,哽咽着聲音道:“是,我是個外來人,被你帶到這裡經歷這些,沒有任何選擇和逃離的機會,甚至明知你居心叵測,卻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如果這是命,我認了。可我今日不是來向你認命的,你不是老天,主宰不了我的世界,你不能,太后也不能,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就這麼放棄的,你所做的一切終將會得到應有的報應,總有一日,我會將你虛僞的面具撕下,讓你醜陋的面目暴露在世人面前。”
“哈哈……”她卻兀自笑了起來,“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可惜我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脅了,先皇不能奈我何,蘇欣荷不能奈我何,更何況是你這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我更不會放在眼裡。我今日請你進來跟你廢話這麼多,全是看在我兒子的面上,若不是他,你以爲你還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今天嗎?”
“你想殺我?”我眯眼看去,她的面上卻依舊是波瀾不驚,仿若只是說着很尋常的話題。
“殺你也要有所價值才行,如今你還有用,我是不會殺你的。不過我勸你一句,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管的好,不然到時候殺你的就不會是我了。”勤太妃秉着嫵媚的笑顏朝我望來,爾後取過一旁的茶水,悠悠喝了起來,倒是一副恬淡自如的樣子。
“那我再問你一句,安景塵……淮南王可知道你的想法嗎?他可是也和你一樣,只是在利用我?他從頭到尾與我說過的話,是不是都是你授意的,全都是在騙我,是不是?”我原還想安景塵會否是被勤太妃所騙,並非是有意來騙我,可眼下,我的這個想法卻有了動搖,我最後的一點期望已經被剝離殆盡,我只想求一個能徹底說服我忘記他的理由,如果是,那麼我對他,就當真不會再有半點感情了。
勤太妃卻是不立馬回答我的話,低垂的眉目微微有些閃爍,我輕笑着向後退去,“好了,我想知道的全都已經知道了,看來我今夜來此並非是毫無收穫,總算讓我這顆搖擺不定的心找準了方向,不會再左右徘徊了。所以說到底,你們都是在利用我,我纔是那個最可笑的人,我不自量力想要以卵擊石,想要解救別人,可到頭來別人根本不需要我的解救,我倒成了礙手礙腳的人了。”
緩緩轉身,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朝了外頭走去,長久以來強撐的意志終究還是在此刻瓦解,我原以爲自從鳳琉青玉環佩摔碎之後,我對安景塵,當真已經斷了念想,可原來心底深處還是希望他沒有騙我,縱然一切的真相都已經擺在眼前,我也希望他也是被騙的那個人,可原來不是,原來至始至終,他就一直在騙我,太后也在騙我,安景涼也在騙我,所有的人都在騙我,我還將自己當成救世主,想要以自己那僅有的命理八卦之術來幫助他們,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你想要做什麼?”身後傳來勤太妃提高了嗓音的問話。
我止了步子,也不回頭,只道:“我想要做什麼?我現在唯一有的就只有這條命罷了,早晚這條命也還是會死在你的手上吧?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可留戀的。”要說還放心不下的,也唯有還
在永巷中的杜涵月了,我答應了她要將她自永巷中救出來,可到底還是沒有一絲辦法,我哪裡還有臉面去見她呢。
挪了步子繼續向前走去,勤太妃卻是快步上前攔住了我的去路,皺眉瞧向我視死如歸的面色,道:“你想死?想不到你當真這麼懦弱,這般膽小之人也不配和我的兒子在一起。好啊,你想死是吧,那我今夜就成全了你,怎樣?”
她話才落,便是一把拉了我的手,將我拽出了大門,順着長廊一路將我拉到了後院的枯井邊,用盡了力道將我推至井口,“去啊,跳下去你就能死了,你還怕什麼?不是沒什麼可留戀了嗎,那就跳啊!”
我掙扎着甩開她的手,因着重心不穩,一下子跌坐在了井邊,回想起如今自己所處的困境,禁不住大哭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毫無顧忌毫無形象的大哭,便是在青煙面前,我也從來沒有過,更不用說是在其他人面前了。我總強強忍着,忍不住的時候就在夜深人靜之時躲在被子裡哭,那些心酸那些無助那些傷痛,從來沒有因着哭泣緩解過,舊傷心痛一日日在疊加,終於在今天在梅安宮在我最厭惡的勤太妃面前發泄了出來。
我以爲她又會出言罵我,卻未想她只安靜的站在一邊隨我哭泣,待得我終於哭到再也沒有眼淚了,她方纔蹲下了身子,一改之前冷淡的聲音,柔和的開口道:“我從小在無邊的草原長大,羌胡部落是一個很小的部落,在當年包括塞北在內的那些遊牧族裡,是最不起眼的。可雖如此,因爲族人都精通蠱術,所以旁的部落也不敢拿我們怎樣,就在我們以爲可以那樣世世代代幸福生活下去的時候,漓月軍隊突然就闖了進來,長槍尖刀,甲冑鐵奎,不過只是一瞬間的時間,廣闊草原上便已血流成河,我和我的侍女被巫娘所救,才逃過此劫,可當我回去的時候,眼前是熊熊烈火,他居然狠到連一個屍首都不願留下。”
因着她的話,我慢慢停止了哭泣,我轉眼看向她,她的眼神卻是盯着前方,雖然在講那些陳年傷事,可面上卻是風平浪靜,仿若和自己全然無關一樣。
我不曾想過她會主動和我說這些,便是不開口,只靜靜的聽她講下去,我甚至在想,或許待得她講完,她就真的會殺了我,也罷,倘若前因後果我真的都清楚了,殺了我又有什麼所謂,我現在活的那般窩囊,倒不如死了痛快。
“巫娘告訴我,一定要替族人報仇。她將畢生所學全都教給了我,於是我帶着侍女來了九州,來了錦城,甚至還動用蠱術迷惑了先皇,我成功入了宮,成了仇人的妃子,入宮的第二年,我就有了孩子。這兩年來我卻陷入了先皇的甜言蜜語中不可自拔,連着最初入宮的目的都差點忘了。直到,直到就在我還有兩個月就臨盆的時候,洛子衿出現了,先皇一次下江南迴宮的時候,我滿心歡喜在城門口迎他,可見到的卻是他挽着身邊的女人,手中抱着一個男孩,他勇曾經也看過我的溫柔眼神看着那個女人,連着在經過我身旁的時候都不曾瞧我一眼,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輸了,不是輸給那個女人,而是輸給了眼前這個殺我族人的男人。”
我大約也知道她口中的女人指的是誰了,竟想不到當初會是那樣的,我只記着先皇待洛妃的深情,卻忘了他後宮中無數的佳人,洛妃入宮後,寵冠六宮,直到她死,先皇都不曾冷落過她,那麼這麼多年,這後宮的女子是怎樣一副悽慘的光景,便是想想,就能想到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