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翌日早間,那孫老爺派人來尋了寧玄寒過去,待得他回來,便告知我們可以離去了。寧清舞自有些不大明白,回去的路上拉着我仔細詢問,我只道許是那孫小姐果然是個明白的人,曉得寧玄寒的爲難,方纔不強迫他娶她爲妻。寧清舞聽後卻是不甚惋惜。我既答應了孫語菱替她守住秘密,即便心裡也覺萬般可惜,卻終究還是未言一語,此生命運當註定,只看他們有沒有這份緣了。
一路順暢回了別院,遂將昨日之事拋在腦後,每日裡仍舊要麼發呆要麼跟隨那幾個戲子一道唱戲,這一分一毫的時間竟也在苦等中過去,只寧玄曦卻依舊還是沒有回來,連着消息都沒有一個。
五日過後,檀雲卻是回來了,一併帶回的卻還有我日夜擔憂的寧玄曦的消息,然那消息卻叫我着實吃了一驚。
“那他現在可安全?”廂房內,我着急的拉着檀雲問道,總算只明瞭這一連幾日來的恍惚是因爲什麼了。
她卻是不急不緩,只在一旁坐定,方纔應道:“我只告訴你一聲,你也不必着急,依着三爺的本事,想要保住自己還是綽綽有餘的。只想要安然無恙的出來,卻似乎並不那麼容易。”
檀雲只說寧玄曦被安景涼控制在了皇宮內,是以才這麼多時日不曾有消息傳回來,如今卻還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卻哪裡能不急,早該知道安景涼不會就此收手,他終於開始對付御劍山莊了,我自然是不會相信他會顧及一心半點的手足之情,在他眼裡,可還有什麼是能比得過江山社稷以及那九五至尊的皇位的?更何況,寧玄曦的身份特殊,他又豈會輕易放過?只想不到他會這般耐不住,纔過去沒多久,他就開始下手了。
雖然寧玄曦武功不俗,況且還有寧清月在宮內,倘或只是想要保命,自然不在話下,可我只怕寧清月會因爲對安景涼的愛轉而冷眼旁觀,不顧寧玄曦的死活,畢竟,因爲寧玄陌的死,她對寧玄曦終究還是帶着些許怨恨的,若是她果然不幫他,那寧玄曦的性命……堪憂。
擡眼望向檀雲,卻見她低垂着眉目,細長的手指輕敲着杯麪,似在想些什麼,我上前一步,復又問道:“那姐姐想要怎麼做?我們……如何才能救三爺?”
檀雲擡了眼,美眸流轉,盡顯妖嬈,我不覺倒吸了一口氣,差點就迷失在她的眼神裡,忙移了目光,轉了臉面,撫了撫胸口,心中卻是不覺一驚,好一個媚術,便是我,居然也差些把持不住了。
身後傳來她的輕笑聲:“你方纔是不是在想二姑娘可會助三爺逃離皇宮?”
我猛然擡眸,卻不敢回頭,只聽她又接到:“你知道我會媚術?”
我與她之間的交流並不多,第一次我誤入她的房間,我只覺得她的神色有些許詭異,之後在住進別院的日子裡,她從未對我用過媚術,然剛剛,她卻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可是有什麼深意?這媚術不僅能蠱惑人心,居然還能看透人心,天底下竟有這般可怕的玄術,也好在我並非她的敵人,不然恐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我猛不丁冒出一個念頭來,倘或這媚術結合我的星象命理卦術,那……
“你倒是聰明,什麼都想到了。”我才冒出這個念頭來,那廂檀雲已開了口,“轉過身吧,不必再躲着了。”
我方纔緩緩轉了身,望向她時,她的眼神已於平常無異,我稍稍冷靜了些,應道:“姐姐的意思是……”
她淡漠一笑:“如今三爺在皇帝的手心裡,是生是死皆在旦夕。我同你一樣,不相信寧清月,或許從前她還會因爲玄陌的關係不會對三爺下手,可如今不一樣,愛總能讓人迷失方向,想她寧清月,江都城的才女,如今還不是陷入情愛中無法自拔。這個時候,在她的心裡,恐誰也及不上皇帝吧。果然要她在三爺和皇帝之間選一個,那她選的人必然是皇帝。”
我自一旁坐下,輕道:“既然姐姐這般清楚,想必姐姐心裡已有了對策,可說來聽聽?”
“方纔
的媚術你也體會過了,可覺如何?”她卻不回我的話,只反問道。
我抿了抿脣,忖度着應道:“我心裡想什麼,姐姐不是很清楚嗎?再不用我多說,這媚術果然同我的星象卦術結合的話,那可當真就無敵了。”
“那你可想學?”
我一怔,“我?”
檀雲點頭道:“我並不懂什麼星象卦術,想那東西必然也不是普通人可能一學就會的,況且,我也知道三爺的師父便是星象大師,預測未來之事不在話下,我是個凡人,這等泄露天機之能力並不曾有。然媚術不一樣,別說是女子,便是男子,只要肯花功夫,深得其中的精髓,沒有學不會的,只不過是學的好與不好的差別了。你本就可讀人心,那要學這媚術,倒是事半功倍。”
“可這……同解救三爺有關係嗎?”如今我記掛的是寧玄曦的安危,學那些東西又有何用?
檀雲道:“司雁可曾與你說過,那些唱戲的孩子是用來做什麼的?”
我不知她說這話何意,只道:“她說過幾日染香閣要有貴客來臨,點名了要聽戲的。”
“那你可知,那貴客是誰?”
“啊?”我有些摸不着頭腦,搖了搖頭,“姐姐何不一次性說個明白,你這般說,倒是叫我糊塗了。”
明明是講寧玄曦的事,何以又繞到了染香閣呢?我突然覺得,這其中可是越來越複雜了。
檀雲起身瞧了瞧門外,在確保無人經過後,方纔壓低了聲音道:“十日之後,皇帝……要來染香閣。”
“什麼?”我驚的跳起了身,“姐姐方纔說什麼?”
她只拉了我至一旁坐下,復又重複了一遍:“皇帝便是那貴客。”
“可是……”我卻是滿腹疑惑,“可是安景涼素來厭惡戲子,如何會來聽戲?姐姐可萬別惹惱了他纔好。”
“呵……”她卻輕笑了一聲,滿面是我看不穿的神色,“我只盼着他來纔好,否則又要如何實施我的計劃。至於他爲何而來,想必是同那寶藏有關的。”
我緊皺眉頭,全然不解她話中之意,什麼計劃?什麼寶藏?她和寧玄曦之間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至於那寶藏,地宮已經坍塌,哪裡還來什麼其它的寶藏,我倒不知,這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了。
“三爺和姐姐可是還有什麼大的計劃是我不曾知道的?如今到了這地步,姐姐也不必瞞我了吧,可否告知我,也叫我明白一些。如今我已然是和你們共進退的,姐姐快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我。”
檀雲止了笑,“告訴你也無妨,況且我還需要你的幫助,你若當真想要救三爺,那麼之後可要全都聽我的安排行事。”
我自是全應了,如今我可還有什麼可顧忌。
“我和玄陌的關係想來三爺已經告訴你了吧?”
我點了點頭,她又接到:“玄陌是被人害死的,而那個兇手……就是皇帝。”
什麼?她的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急着問道:“玄陌大哥不是因爲救三爺纔會掉下山崖的嗎?怎麼會被人所害,更是……更是被安景涼所害?他們兩個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皇帝自然不是直接害他,他想要害的人是三爺……只是玄陌爲了救三爺纔會死的。”提起寧玄陌,檀雲的聲音顯是提高了許多,連着一向沉穩的面容也多了幾分激動的神色。
“那……那你的意思,安景涼早就已經知道三爺是他同母異父的兄弟了?”我怔怔的跌坐在椅子上,那麼說來,安景涼果然又是利用了御劍山莊,如今他有恃無恐,便要開始將御劍山莊連根拔起了,好一個狠心決絕的人。
檀雲怒拍了桌面,道:“他豈會不知!自他成爲太子以後,他就一直在暗中派人毒殺三爺,可惜三爺福大命大,全都躲過了。爾後寧莊主以他身子不好爲由,將他送往大雪山靈鷲宮隨無念大師精修卦術,如此,皇帝纔沒有機會再下手。寧莊主根本什麼都知道,可卻當做不知道,他愛洛子衿愛
的太深,以至於只要是她的兒子,他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這也是他死心塌地幫助皇帝的理由,只可惜他這一片好心全都付之東流,在皇帝眼裡,御劍山莊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而寧莊主和三爺的存在更是他此生的恥辱,只要有他們在,洛子衿當年和寧莊主之間的醜事就會日日夜夜伴着他,叫他不得安生。”
“那姐姐說的計劃,可就是要爲玄陌大哥報仇嗎?”我才明白,爲何檀雲會幫寧玄曦,只是我卻有些懷疑,一向溫潤如玉的寧玄曦果然會下得了手嗎?一面是同母異父時時想要殺死他的兄弟,一面是同父異母時時護他周全的兄弟,他又該作何抉擇呢?
“報仇,自然是要的,玄陌何其無辜,今生我必要拿皇帝的血來祭奠我的玄陌。”檀雲握緊了拳頭,全身散發着冷意,這樣的她是我不曾見過的,然我也理解她的心情,就仿若安景塵被安景涼間接害死,我心裡對安景涼的恨亦是此生不散,只我沒有檀雲那般強勢,只能懦弱的暗自神傷罷了。
“那寶藏的事呢?”我壓下情緒,復又相問,見她不言語,便是又道,“難不成寶藏不過是空穴來風?”
她方擡眸,輕搖了搖頭,“其實這寶藏,你該是見過的。”我茫然的望着她,我哪裡有見過什麼寶藏了?
“你可知,當初洛家是怎麼敗落的?”
我低眉一想,應道:“只曉得是得了個強權之罪,其中的緣故卻並不清楚。”復又一想,不覺一驚,“難不成這跟寶藏有關?”
“強權之罪?不過是利慾薰心罷了。”檀雲冷笑道,“洛家是打造金銀首飾的世家,當初先祖皇后身邊的女官洛妤曾造出一顆夜明珠,據聞此珠生者所得不死不傷,死者所用不毀不滅……”
“夜明珠?”我騰的直起身子,打斷道,“你說的,可是地宮中洛妃娘娘口中所含的夜明珠。”
“正是此珠。”
一語落地,所有真相恍然現前。原都是這個物什在搗鬼,竟不想因此害了這麼多條人命。我纔想起勤太妃取出夜明珠時說的那番話,原是她早已知曉其中的秘密。只是地宮已坍塌,那夜明珠也不知去向,此時安景涼還要怎麼找呢?
“那姐姐說,安景涼來染香閣是爲了那夜明珠,可這其間又有何干系?”
檀雲道:“你可知,那花染……她倒戈相向,已是皇帝的人。”
花染本是勤太妃的人,看來勤太妃落馬也有她一分‘功勞’啊。
“是花染說的?”
“呵……”檀雲輕笑道,“那小蹄子,多早晚得死在我手裡。”她輕飲了口茶,沒好氣的接到,“不過也是瞧上了皇帝的皮囊罷了,還不知最後怎麼死的呢,如今倒是巴巴的替他做事。只依着她的能力,豈能尋到夜明珠的下落。如今將皇帝引來染香閣,倒是合了我的意。”
看來這花染,也不是什麼聰明人。我大約都能預料到她的結局了,倘或安景涼知道她不過是胡謅,不用檀雲動手,安景涼便第一個不饒她的。
“那姐姐要我學媚術,又是怎麼個說法?”
檀雲起身至我身前,伸手輕撫向我面龐,我不由後退了一步,她才收了手,含笑道:“皇帝不近美色,想要接近他,只能靠媚術,只媚術也有不通的時候,便是那般鐵石心腸的人,媚術在他身上卻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然你是通星象的,命理卦術自不在話下,又對皇帝多有熟悉,倘或配上媚術,那可就再完美不過。我也不要你做什麼,你只需探出他心下所想,便可。”
“姐姐糊塗,我豈能在安景涼麪前露臉?”
“卻也不是這樣。我只聽聞你那幾日隨那幾個孩子一起唱戲,倒是有模有樣的,那日,你便佔了那青衣之位,白麪粉妝,任他也想不出是你,到時我再安排你接近他。”檀雲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這也是爲了救三爺。”
我低眉思量了一番,一時卻也無法下定決心,她見我如此,便只道:“你好好考慮,我只等你的好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