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以至於我一時未能從獲救的喜悅中回過神來。當擡眼看見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過的香雪香巧護在我身側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安景塵真的已經將我救出來了。
只是,我心中仍有疑惑,他不是被太后關了起來嗎?怎麼突然就出現了?難道是莫習凜?
正暗自忖度之際,只覺喉嚨口一陣噁心,大腦亦是如缺氧了一般,眼前登時迷茫起來,我知大約是一日未進食的緣故,加之反噬力的影響,身子已經到了極致,此時情緒一放鬆,便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想要極力早回意識之時,雙腿已經軟了下來,最後只記得香雪香巧呼喚的聲響,再無其它。
迷迷糊糊的昏沉了過去,這一夢全程黑暗無比,在經歷了漫長的黑暗之後終是迎來了一絲光亮,我恍惚着睜開雙眼,刺眼的光芒登時迎面撲來。
我本能的拿手去擋,只是我的手卻被人握着,動彈不得。
“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間,朦朧之際,只看到張同樣朦朧的面龐在眼前晃動,想要伸手去碰,手卻被人緊緊握着,想要開口詢問,卻覺喉嚨口堵住了一般難受,我緩緩閉了閉眼,輕吐了幾口氣,片刻後復又睜了開來,這一次眼前終是清晰了起來。
想要開口說話,喉嚨卻火辣辣的疼,我皺了皺眉,面前的人深知我意,適時的伸手將我輕柔扶起,讓我靠在他懷裡,繼而端着茶杯親自餵了我喝下。
“好些沒有?”
幾口水入肚,喉嚨口終是滋潤了起來,我輕咳了一聲,擡眼呆呆的看向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一眨眼,他又突然不見了。
“傻丫頭,不認識本公子了嗎?”
一如初見之時的戲謔表情,我眼圈一紅,鼻子一酸,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他伸手將我抱緊,輕拍着我的後背,也不說話,只任我哭,直至哭盡了,方纔說道:“可哭完了嗎?”
我微微擡起頭,離了他的身子,才發現他胸前的長衫都被我的眼淚浸溼了,皺皺的一片。想到他是個極爲挑剔又潔癖的人,我抹了抹眼淚,抽咽着道:“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他一愣,輕笑了起來,爾後拍了拍我的頭,好笑道:“你什麼時候這麼怕我了?”
他提起這話,我就想到從前的點點滴滴,纔剛止住的眼淚復又流了出來。
他忙收了笑,伸手替我拭淚,爾後嘆了口氣,復又將我拉入懷中,“讓你擔驚受怕,對不起,現在纔來救你,對不起,所有的一切,都對不起……”
“別再說了。”我哽咽着打斷了他的話,雖然我心裡有很多疑問,也曾怨過他恨過他,可是當他在我面前親口說對不起的時候,我卻又心痛難忍。原來我是這般在乎他,只要他出現,只要他回到我的身邊,那些曾經的不解和疑問全部都可以拋在腦後,我要的,只是他這個人而已。
“雖然我心裡有好多想問的,可是……你回來了,你真真實實的回來了,出現在我面前,這就夠了,只要……你別再離開我,別再拋下我……你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有多痛苦,我以爲你已經死了,我以爲你拋下我一個人走了,我心裡的苦,心裡的痛你能瞭解嗎?”心裡一直說服自
己不怪他,可是嘴裡卻還是說出了很多怨言,說到底,如果沒有他的一個合理或不合理的解釋,我心裡始終難以釋懷。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他懷着我的雙臂收緊了些,伸手輕撫着我的頭髮,柔聲接道,“羽歌,是我的錯,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我知道你心裡的痛,也知道你所受的苦,你若恨我怨我,就打我罵我,便是殺了我,我也無怨無悔。”
“胡說什麼?”我騰的擡起頭來,端着依舊還掛着眼淚的雙眼瞪着他,“安景塵我告訴你,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會活的,所以你要長命百歲的活着,不準再說一個死字,聽到沒有?”
他撇了撇嘴角,用想笑又憋着笑的表情看着我,嘖嘖了兩聲道:“這纔像本公子喜歡的蘇羽歌嘛,太溫柔了反倒有點不習慣……”
我一怔,聽清他的話後,臉登時通紅起來,推開他的手臂,側了身子往一旁坐去。
大約是感覺到我的異樣,他癡癡一笑,爾後伸手攬住我的雙肩,將我的身子掰了回來,逼迫着我直直面對着他,繼而表情嚴肅的朝我說道:“羽歌,你放心,我這一次回來了就再也不會離開你,沒有人可以把你我分開,你不願意做的事也不必做了,以後,好好的做自己,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擔心。”
桃花眼眸妖媚蠱惑,也一併讓我沉溺其中,我忍淚點了點頭,“你說的,都是真的?再也不離開了?”
他揚嘴一笑,“嗯,再也不離開了,我好容易死裡逃生,好容易可以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怎麼捨得再次離開呢?”
我喜極而泣,他輕輕握住我的手,復又擔憂道:“只是……你的身子如何了?不好嗎?”
我想起反噬力的作用,又憶起自己接二連三暈倒,心裡不免有些許着急,只不想讓他擔心,故此只笑着搖了搖頭,“沒有。我很好,你別擔心。”
他只看着我,並不答言,我怕他再追問下去,便轉了話題,問道:“對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太后……不可能放你走吧?”
“一個太后就想困住我,那我這百花宮的桃花公子也太沒有本事了。”
“那你……”想要問他爲何又願意幫助安景涼,只是話到嘴邊終是嚥了下去,不管因爲什麼,如今這些已不重要了。
思及此,便適時的閉了嘴,爾後眼眸一垂,沉默了起來。
“羽歌,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訴你,以後想問什麼就問,不用顧忌。”
“我……”我擡眼看向他,他眼裡的光芒帶着溫柔和寵溺的因子,叫我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你知道……是誰將我從地宮救出來的嗎?”沉默過後,他幽幽開口道。
我一愣,片刻後方纔回過神來,對啊,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按照寧玄曦的說法,當時他將我救出來時,明明看到安景塵還在地宮的,那時地宮裡只有溫念姍,勤太妃和他,那兩個已經和死差不多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救出去的,那又會是誰呢?
我疑惑的看向他,搖了搖頭,“到底當時發生了什麼?是小白救了你?”我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神獸小白了,除了它,恐怕再不會有人能救他了吧。
他搖了搖頭,“地宮塌陷,我意識模糊,原本已經做好了死
的準備……”他頓了頓,抿了抿脣,爾後接道,“最後,是母妃救了我。”
我一驚,“什麼?”勤太妃自身難保,居然會救他?只是就算她有這個心,她又拿什麼救?
顯是看出了我的疑問,安景塵徑直說了下去,“你可還記得那棺槨內洛妃娘娘口中所含的東西嗎?”
眉頭微微一皺,思量了片刻,方纔想了起來,“你是說……夜明珠?”
“正是……”大約是提起勤太妃,安景塵的面色不大好,“夜明珠有起死回生之效,地宮塌陷之時,母妃將它含在了嘴裡,原本她可以憑藉夜明珠活下去,可她最後把生的希望留給了我……”
說到此處,安景塵連帶眼圈也紅了,說到底那可是他的母妃,即便她曾利用過他,可最後還是保全了他的性命,這麼說來,勤太妃其實也是愛他的吧,不然又何以會做到這份上,連性命也不要呢?
我想起從前一直認爲勤太妃對安景塵的苛刻和折磨,從來都以爲她不過只是拿他做工具來籠絡安景涼,只是現在想來,或許也未必吧,每個人都有兩面,有愛有恨,只是有的時候恨太強大,纔將愛掩埋了。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想要給他點溫暖,他停了半晌,爾後舒了一口氣,復又接了下去,“只是雖然保住了這一命,可我也失去了記憶……”
我指尖一顫,未曾想到他會說出這話來,登時打斷道:“你……你說什麼?你失去記憶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大約是無法接受事實,所以選擇性失憶……因而,在江都看到你的時候並沒有認出你來,你可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當時就以爲是你,可是寧玄曦說你已經死了,況且,如果你還活着,你又爲何認不出我來呢,我這麼想,纔沒有肯定那人就是你,只是後來聽到你還活着,我想了好多法子去找你,可總是找不到你……”
“羽歌對不起,若不是因爲那時我沒人將你認出來,你也不會再受那麼多的苦……”
“你……”
“是寧玄曦告訴我的。”他伸手輕撫着我的面孔,無奈一笑,“說起來,他對你的瞭解要比我多的多,你以前說的對,其實我根本沒有懂你,只是一直做着自認爲對你好的事,其實那些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恢復記憶之後把這些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好幾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所以等把太后拉下馬,我就帶你走,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什麼都依你……如今,我也只有你了,你也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
想不到他會說這些話,我心裡有些吃驚,又聽他說起寧玄曦,想着定是他在安景塵面前說了什麼,不免有些感激他。
我點了點頭,應道:“只要你不趕我走,我這一輩子都賴着你了。”話才落,轉而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處境,不免皺了皺眉,“只是……陛下他……”
“不用擔心。”安景塵將我擁入懷中,頭頂傳來他低低的話語,“我已經爲了他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以後,再也不會選擇他放棄你了。”
我雖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只是有他這句話,我就特別安心。
點了點頭,再不多問,來日方纔,我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來溫存,此刻,就這樣靜靜的擁抱,比什麼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