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醒來後安景塵只命香雪香巧陪在我身側照顧我,自己卻是出去之後,一日都未曾再露面。
我不知外面的局勢是怎樣,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哪裡坐的住,便是詢問香雪香巧,她們卻只搖頭,不肯多說一個字,只叫我無需費心,這場戰役很快會結束。
可我心裡始終有些惴惴不安,畢竟太后那樣信誓旦旦,肯定是勝券在握,不然怎會那般輕鬆自在呢?
直到第二日身子好了些,可以下牀後,我才揹着香雪香巧偷偷的溜出了房間。趁勢環顧了下整個別院,有些熟悉卻又沒有太大的印象,想來是因住過的很多地方佈局都相差無幾,方纔熟悉。
這別院是三進院落,算不得大,我住在東廂閣中,出來的時候周遭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
我心下有些疑惑,順着長廊往前院走去,忽見前方屋中出來一個人,我本能的往一旁躲去,來人行色匆匆,並未曾注意到我,只轉過轉角往前院方向走去。
看背影,卻不甚熟悉。
待得那人消失後,我方從暗處走了出來,纔要再繼續向前走去,身後傳來香雪的喚聲,“姑娘原來在這,方纔我進屋沒看到姑娘,還以爲姑娘去哪了呢?怎麼到這了?快回去吧。”
話才落,她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我身後,繼而伸手扶上了我的臂膀。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如今外面怎麼樣了?香雪,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嗎?”我並不跟着回去,只反手拉住香雪,皺着眉頭問道。
香雪面上微微有些爲難,咬着雙脣也不回答。
“我知道,公子不想讓我擔心,所以纔不讓你們告訴我,可我如何坐的住?你們應該也清楚我經歷了什麼,你覺得我能這樣心安理得的待着嗎?”
“姑娘……”香雪擡眼看向我,終是開了口,“姑娘別爲難我了,並不是我不告訴你,只是……這其中甚爲複雜,我也不知該如何同姑娘解釋……”
“那你先告訴我,錦城的百姓如何了?”
太后既是正大光明的發起了逼宮,勢必會牽扯到錦城百姓的安危,昨日醒來我看到安景塵太過興奮,竟將此事也忘了,如今清醒過來,意識到這纔是最重要的,倘或錦城百姓因此流離失所,天下因此民不聊生,那纔是可怕的開始。
香雪抿了抿脣,纔要開口,突然眼眸一擡,朝了我身後服身道:“公子。”
我一愣,爾後轉頭看去,只見安景塵站在離我三步之外的地方,揹着手看着我。
香雪已悄然退下,我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擡步向我走來,直至我身前方纔站定。
他淡笑着問道:“身子還沒好,怎麼就跑出來了?”說罷,將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替我披上,“你身性體寒,禁不得受涼,別凍着了。”
我伸手抱住他的身子,將臉埋在他胸口,他微微一怔,爾後亦伸手環住我,下巴抵着我的頭頂,輕笑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雖然略有些濃郁,但此時卻讓我無比安心,我緩緩閉上眼,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一日沒看到你了,你去哪了?”
他溫柔的撫着我的長髮,輕聲道:“如今大敵當前,我可能沒有多少時間陪你,你好好養身子,無聊的話就找香雪香巧說話……”
“如今……”我終是
忍耐不住,還未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如今外頭怎麼樣了?你們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打敗太后?要什麼時候這一戰才能結束?還有……還有錦城的百姓呢?他們如何了?還有……”
“羽歌……”安景塵打斷了我的話,將我輕輕拉離了身側,爾後看着我,柔聲道,“這些你心裡的疑問,很快就能解開。你先回去,等晚一些……會有人來告訴你一切的。”
聽聞此言,我只能默嘆了一口氣,低了眉目。他輕拉了我的手,牽着我往東廂閣去。
方送我回去,他便轉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你又要去哪裡?”
“陛下還有事情要與我商量,我先過去,我讓香雪香巧來陪你……哦對了,還有白凌。”
“小白?”我纔想起來,那日城樓上,便是小白現身咬斷了繩索救了我,這兩日倒是不曾見到它的身影,如今聽安景塵說起,方纔有些想念它。
安景塵拍了拍我的頭,一笑,“好了,進去吧,我先走了。”
說罷,也不等我再回答,徑直轉身離開了。
不多時,香雪香巧便是帶着小白出現在了我面前。
在香巧懷裡的小白一見到我,就瘋癲似的要往我懷裡鑽,再次見到它,想起之前若不是它,我不知死了多少次,心裡不免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它如今雖只有寵物犬那麼大,看似也無害,只有我知道,它這小小的身體裡蘊含着多大的能量,非常人可想。
“小白,謝謝你,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待你。”捏着小白的兩隻前腳掌,我笑着對它說道。
也不知它是不是真的聽懂了,我才說完,它便咧着嘴叫了兩聲。
香雪怕我累着,要把它從我身上抱走,那小傢伙卻是死粘着我,不願離開半步,香雪抱它,它還不滿的朝香雪狂吠,嚇的香雪躲的遠遠的,再不敢碰它。
我笑着拍了拍它的頭,“你呀,可不許淘氣哦,不然我也不要你了。”
我將它放在牀榻上,它聽聞此言,頓時沒了脾氣,頭耷拉着靠在牀上,委屈的看着我,引的香雪香巧都笑起來。
“想不到白凌還有害怕的人呢。以後有姑娘在,它可不敢兇我們了。”
我想起從前小白還沒變成這麼小的時候,一直被關在崖上,他們也不敢上去看它,可見在香雪香巧眼裡,小白是個十足的‘恐怖分子’。
有了小白在,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這一日倒也過的極快。
直至晚間,我草草吃了幾口飯,想着安景塵白日裡說的,晚上會來與我解釋,便只打發了香雪香巧下去休息,自己坐在椅子上等着他過來。
卻未想,等來的不是安景塵,而是安景涼。
已有多日不見,面前的他卻多了幾分滄桑和無力。
即便是就着昏暗的燈燭我依舊還能看清他蒼白的面色。
他將身上的披風取了下來,爾後在一旁坐下,期間咳了幾聲,我因對着他多少有些尷尬,便也不曾注意到他的異樣。
“你還在怪朕嗎?”
他的聲音雖依舊威嚴,卻無端帶着幾分虛弱。
“陛下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爲何要怪你?又怎敢怪你?”其實心裡根本就沒有責備他的意思,即便他當初同太后說了那番無情的話,可對我來說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心理傷害,相反,他現在來問我
,倒是讓我覺得有些意外和詫異。
可心裡雖這麼想,嘴上卻又是另一番說辭,連帶着面色也是淡淡的。
他沉默了半晌,終是不再接我的話,爾後轉了話題,自顧自的說道:“太后雖然控制了整個皇宮,雖然有榮家軍,有楚言在背後支持,可這些對朕來說都不是致命的,朕除了有六弟的百花宮和御劍山莊支持,手上還有兩隻強大的軍隊,對付楚言等人綽綽有餘。”
他徐徐說來,不急不緩,好似在說着平常的事件一般。
我轉過頭去,擡眼看向他,他輕咳了兩聲,舒了口氣,復又道:“所以很快,朕就能攻入城,只要破了城,太后必敗無疑。”他看向我,撇了撇嘴角,“關於錦城百姓,你放心,朕已經提早讓他們暫且離開,去了安全的地方,只要朕奪回了皇宮,奪回了江山,依舊還會讓他們回來……咳,咳……”
我這才發現他咳嗽的頻率太高了些,也來不及詢問其他的,只皺眉問道:“陛下生病了嗎?”說着,忙給他倒了杯水。
他接過茶杯,喝了兩口,方纔止了咳嗽,爾後擺了擺手,“無礙,不過是感冒風寒引起的,休息兩日就好了。”
我也並未多想,只以爲他是連日來操勞過度,感冒發燒也是正常的。
“照陛下所言,此局必是我方贏了?”
他點了點頭,“況且宮中還有莫習凜在,他手上的一隻暗衛威力也不容小覷,只要他與朕裡應外合,沒有完不成的事。”
“那楚言呢?陛下預備怎麼對付他?”
安景涼別了眼,看向前方,面上一片肅然,“這般吃裡扒外,背信棄義,左右逢源的人,留着終究是個禍害,如今是要拿好處去收買了他,等到事情安定下來,朕必要斬草除根,免留後患。”
這纔是安景涼的作風呢,看來他還是那個他,如此,我也不用替他操心了。況且楚言是死是活,全與我並無關係。
思及此,嘴角一撇,輕笑了一聲,“看來陛下已經部署周密,那我也就不擔心了,只等着大捷之日快些到來,如此,錦城的百姓也可少受些苦,漓月也能安定下來。”
“果然是皇后,始終將天下放在心裡,你且放心,朕的百姓,朕不會讓他們受苦,朕的江山,朕也不會讓它落入奸人之手。”他頓了頓,轉頭看向我,低低呢喃了幾句,我一時未聽清,當再次詢問的時候,他卻搖了搖頭,爾後無奈一笑,“罷了,你想知道的,朕已經全都告訴你了,所以在這之後,你也不必再操心……你的身子一直沒有徹底恢復好,以後萬不可逞能了。”
說罷,起了身,“好了,時候不早了,朕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我將屏風上的披風遞了給他,想要送他出去的,他卻只朝我擺了擺手,徑直踏出了屋門。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今夜的他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似乎對我的態度……添了幾分距離感。
難道是因爲安景塵和他說了什麼嗎?可是依着他的性子,他如何會輕易就放我走呢?從前不是死都不願意成全我和安景塵的嗎?
又或者,這是安景塵選擇幫助他的條件?所以這一次,他安景涼選擇了江山放棄了我?我不覺好笑起來,若果然如此,我倒也不必內疚。
也罷,不管怎麼樣,他如今這樣的態度,對我來說,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