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司馬鶴被帶下去後,整個殿中便是隻剩了我們五人,蘇雲瑤和司馬佶連着大氣都不敢出,趴在地上默不作聲。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兩個給朕好好說說。”安景涼擡了頭,朝了下首的兩人望去,冷聲問道。
司馬佶匍匐在地上,身子不停的在顫抖,竟是說不出半個字來,眼瞧着一旁的司馬茹着急的恨不得上前替他說話,我唯有默默嘆氣,這司馬佶,也忒膽小了些吧。
蘇雲瑤雖說亦是有些膽怯,只興許是父親有叮囑過,她低着眉目,抿了抿嘴,爾後思量了半分,終於開了口。
她將他倆如何相遇,如何相識,又如何相愛的過程大致都說了個遍,倒是同之前與我說的大相徑庭,想來她也不敢說什麼大話,然她的話才落,一旁的司馬茹卻是急的跳起來,大聲責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勾引司馬佶在先,強要他娶你在後,他又自小性情柔弱,被你這般威逼利誘,攪得寢食難安,如今更是惹得他夫妻不合,家事不寧,你卻在此胡亂污衊,你當真以爲你是皇后的妹妹,就可以這般無法無天嗎?”
我皺了皺眉,看着司馬茹因急躁而失了分寸的模樣,有些頭疼,卻並不做聲,只側眼瞧了瞧安景涼,他的臉色很難看,抿緊的雙脣透露出他此時情緒的壓抑,握緊的拳頭關節處咯咯作響,下一秒他便是一拳打在桌子上,盯向司馬茹道:“司馬茹,何時輪到你在此放肆,若是再敢這般詆譭皇后,便是朕饒你,太后她也不會放過你!給朕安靜的坐下!若不,就給朕滾出去。”
見他發了怒,司馬茹自然不敢再造次,只恨恨的瞪了蘇雲瑤一眼,方纔甩了衣袖坐了下來,然臉上的怒色依舊沒有退去半分。
蘇雲瑤被司馬茹這麼一吼,早已嚇壞了,忍了眼淚趴在地上,復又道:“陛下聖明,民女不敢撒謊,便是皇后娘娘是民女的姐姐,她也絕對不會容許我污衊他人,此事從頭到尾均爲事實真相,至於司馬佶他到底存了什麼樣的心,民女如何摸的透,還望陛下能叫他陳詞,也好讓民女知道他如今這般疏離的原因。此事如何收尾,民女聽憑陛下和皇后娘娘做主。”
她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一頭,一旁的司馬佶一個戰慄,爾後卻是緩緩擡了頭,往蘇雲瑤身上瞟了瞟。
“司馬佶,蘇雲瑤說的可都是真的?你若有何想要解釋的,儘管說來,朕,不會偏頗你們任何人。”安景涼適時的出了聲,大概是太過冷淡,倒將司馬佶又嚇了一跳。
司馬茹本欲再次開口,然撇到安景涼射來的目光後,只能悻悻的低了雙眸,不敢多言。
司馬佶嚥了咽口水,仿若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轉了頭,斷斷續續道:“草民……草民與蘇姑娘……不過只是萍水相逢,草民並無它意,蘇姑娘她定是誤會了草民的意思,還望陛下能爲草民做主……草民……不能娶蘇姑娘。”
舌頭如打了結一樣,一句話拖拖踏踏說了好久,卻最終還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我的心瞬間涼了下來,原這世間當真沒有所謂的真愛,我相信蘇雲瑤的話,所以在聽到司馬佶這一廂委屈陳詞後,心中不禁有些悵然,在替蘇雲瑤可悲的同時,也深深的替自己可悲,我和安景塵,恐怕也是妹有情郎無意吧。
先前還緊張的坐立不安的司馬茹卻在此時放鬆了下來,臉上竟是勝利
之後的喜悅,他扯着嘲弄的笑意朝我望來,我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瞧她,只對着司馬佶冷聲問道:“司馬佶,你可能發誓你所說的均是你的心裡話嗎?你當真對蘇雲瑤沒有半絲兒女之情嗎?若是你說了半句謊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並非是有意嚇他,我只想知道在他心裡到底什麼才最重要,如果他說了謊話,那麼他這麼說必定是司馬鶴的威脅,如若是真話,那他就真的該死,如此玩弄蘇雲瑤,便是老天放過他,我也不會放過他。蘇雲瑤雖然愛玩,可她到底也是個傳統的閨閣女子,豈會輕易與別人行魚水之歡?如今他們各執一詞,我雖偏向蘇雲瑤,卻也想弄明白司馬佶如此反駁到底是因爲什麼,這些毒誓什麼的我是不相信的,可對古人來說,怕是沒有什麼比發毒誓更可怕的了。
蘇雲瑤低垂着雙眸,一動都不動,司馬佶卻在聽聞我的話後面色一驚,爾後跪拜在地,顫着聲音道:“陛下明鑑,草民所言句句屬實……句句屬實……當真……當真同草民沒有半點關係……”
哭哭啼啼當真是一絲都不像個大丈夫。
安景涼蹙眉朝了蘇雲瑤問道:“蘇雲瑤,司馬佶方纔說的你可都聽到了?這樣的人,你當真還想要嫁給他嗎?當真只許他一人嗎?”
我有些錯愕,原以爲安景涼會相信了司馬佶,卻未想……也是,司馬佶的演技實在太差,便是我都瞧出來他的不自在,又何況是有着一雙鷹眼的安景涼呢,他或許也是瞧不起司馬佶這樣沒有擔當的人吧。
司馬佶這麼一說倒也好,如此一來,也能讓蘇雲瑤死了心,她若想要留下腹中的孩子,到時我也只能勸了父親和母親,多養一個孩子對蘇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這孩子的來頭自也可以隨便尋個藉口,若是處理得當,倒也不會誤了蘇雲瑤的一生,我想到這裡,心頭卻也有了一絲舒心,再看向蘇雲瑤,卻見她突然笑了起來。
輕笑聲漸漸變大,她轉頭望向司馬佶,那眼神裡有着我從未見過的狠絕,紅腫的雙眸此時更是有些慎人,司馬佶不敢瞧她,只一味的往邊上躲去。
蘇雲瑤只管狠狠的盯着他,開口道:“你原也是個膽小怕事之徒,我蘇雲瑤當時定是眼瞎了纔會瞧上你,你從前在我面前那樣威風的模樣卻是裝的,如今倒是叫我覺得好笑,你這般模樣同孬種有何分別?”她掛了眼淚,指着司馬佶一連道了三個好字,“好,好,好,你選了你的榮華富貴,卻將我的一廂情思棄如敝履,我又何其無辜,要受這般折磨,你不要也罷,今生今世我也不再將你掛在心上,從此便是恩斷義絕,再不復往來,亦解了你的爲難,何如?”
說到最後,蘇雲瑤不禁提了嗓子,我未曾想過蘇雲瑤也有這樣視死如歸的時候,她從未在人前這樣大聲說過話,更別說是這些叫人聽了肝腸寸斷的話,她如今的模樣叫我不免心疼,纔剛想要起身去安慰她,卻不想在大家都不曾注意的時候,她猛然起身,一個轉身,身子便是快速的往一邊的大理石柱子上撞去,只聽一聲巨響,她額頭鮮血直流,如同一枚斷翅的風箏一般緩緩躺倒了下來。
“妹妹……”我一聲驚呼,慌忙起身跑至她跟前,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妹妹你傻不傻,你傻不傻?”
我的耳邊充斥着安景涼命人去請太醫的聲響,司馬茹的叫囂,以及司
馬佶怯懦的低泣聲,可我管不着其它了,只將她的身子拉入我懷中,取出絲絹想要替她捂住傷口,卻是怎麼都捂不住,她用盡了力道將額頭撞出了一大塊血斑,鮮血如泉般涌出,不大一會她便沒了意識,任憑我怎麼喚都喚不醒。
雙眸被淚水打溼,恍恍惚惚之間卻是看到她下裙處蔓延下來的血跡,喉嚨口登時泛出一股噁心來,心中更是痛的不能自已,爾後眼前一黑,竟也一下子昏厥了過去。
待得我醒來之時,已然回到了鴛鸞殿,青煙同雯心正在一旁忙着,不遠處安景涼修長的身影映入眼簾,我緩緩睜開雙眸,輕暱出聲,青煙聽到後忙上前來看我。
“娘娘醒了?”青煙目不轉睛的看着我,待得終於看到我醒了過來,她臉上一個驚喜,轉頭喊道,“陛下,娘娘醒了。”
安景涼一個轉身,三兩步到了我牀前,親自扶了我起身,又命了青煙喚了外頭候着的太醫入內。
太醫替我細細診了脈,回說腹中孩子與我一切安好,安景涼才放了心,遣了內室的人出去後,握了我的手,責備道:“蘇卿可知自己也是個有身子的人,又何故如此大動肝火,如今無事朕也放心了。”
我方纔想起昏迷之前的事來,那觸目驚心的血色依然在我腦中盪漾,我忙緊張的問道:“陛下,臣妾的妹妹如何了?可有生命危險?”
安景涼靜靜的看了我幾秒,輕聲道:“你原早已知道她有了身孕,是不是?”
到底還是藏不住,我點了點頭,算是應了,爾後又道,“此事事關妹妹的一生幸福,臣妾不敢多言,臣妾也知道女子未婚有孕是大大的不貞不潔,若是宣揚出去,妹妹恐怕會被輿論壓力所迫,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陛下如今知道了,要如何懲戒,臣妾全憑陛下安排,必不敢爲妹妹多說一個字。可她縱然有錯卻也不該全由她來承擔,陛下聖明,當知道其中必有隱情,還望陛下能還妹妹一個公道,臣妾求陛下了。”
他將我低了的身子拉了起來,嘆了一口氣,似有些無奈道:“如若只是兒女私情倒也罷了,可如今……險些一屍兩命,這件事情恐怕不能這麼簡單的就草草了結,朕自會替令妹好好料理此事,只是,司馬鶴那邊,朕卻也不能下手太重,此事輕重緩急,蘇卿應也瞭解,到底如何收場,朕還需好好想想纔是。”
我知道安景涼說這些已然是給了我十足的面子,我若再得寸進尺便是太不會把握他的心了,如此我也只能應了。
“那妹妹如今如何了?她腹中的孩子……”我雖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是一想到那無辜的孩子早早喪命,心中便是一陣疼惜,或許是自己也初爲人母,這份心痛更加感同身受。
安景涼扶了我躺下,替我蓋了被子,只道:“如今已入夜,蘇卿先好好休息,待得明日朕便着人帶你去看蘇雲瑤,你且安心,她性命無憂,至於其他的,聽天由命吧。”
這話也便表明了蘇雲瑤腹中的孩子一定是沒了,她那樣用力撞擊,孩子沒了很正常,只是,她難道不心疼嗎?還是說她根本不知道這樣會傷害孩子?
我想了想,卻又無奈一笑,她這樣一心尋死又如何會顧及腹中孩子,此番活了下來,卻唯獨沒了孩子,她可會生不如死呢?愛情啊,當真是世間最折磨人的東西,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