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樂道,“公子真是聰明如雪,三言兩語便能猜出我上山制琵琶去了。我啊,是受友人之託,制一把琵琶,原本計劃今日太陽落山之前回來。說巧不巧,下山途中,在一塊半殘石碑上發現了古琴譜,身上又沒帶紙硯筆墨,剛好拿着新琵琶練熟了纔下來。”
君莫點點頭,“方纔聽聞公子彈奏這雅正之音,便覺得公子音律天賦非同一般,沒想到還會鍛造出這麼優質的琵琶。”
蕭樂有些不好意思撓撓後腦勺,“公子過獎了,不過是民間手藝人,混口飯吃而已。”
君莫有些疑惑詢問,“現在世人皆崇尚俗樂,公子卻彈雅正之音,不像是市井手藝人,倒像是師出名門正派。”
“公子誤解了,我並非師出名門,可能是有幾分天賦,再加上家父剛好也略懂一二。”蕭樂撓後腦勺,眯眼一笑。
“哦,那令尊可是出自何門何派?”儘管眼前的蕭樂單純美好,但魔尊還是不想放過任何一次機會。
“那也沒有,家父不過是一名普通的鄉野村夫,未曾投身過任何仙門世家。”
“原來是這樣,我覺得剛剛那首曲子,清脆雅正,甚是悅耳,公子可否再爲我演奏一遍。”
“好啊。”蕭樂話音剛落,就拿起立在一旁的琵琶,信手波動琴絃。
蕭樂坐於案桌前彈琵琶,君莫憑欄望月,懸掛空中的月亮,照亮這個黑暗的夜晚。而此刻的蕭樂正如這白月光一樣,照亮他早已黯淡無光的內心。
此時,他矛盾又糾結,儘管他測出蕭樂的修爲普通,但還是無法消除君莫心中的疑慮。
因爲蕭樂與生俱來的高雅志趣與身上的穿着,與世俗格格不入,特別是他腰間的那枚玉佩,絕非人間凡品,倒像是上古仙玉。
直覺告訴他,蕭樂絕非凡夫俗子,有可能與蕭家有關。他必須想辦法和他接近纔是,同時也能借助這個單純少年,掩蓋自己的身份。
君莫所謂的一石二鳥,不過是爲了慌亂的內心找個說詞。
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留風塵。你是恩賜也是劫,三生有幸遇見你,縱使悲涼也是情。
魔尊從腰間的袋中取出一坨琴絃,放置在蕭樂的面前,“今日聽君一曲,無以回報,這是我平時用於縫製傷口的冰蠶絲線,生於北方極寒之地,以柘樹葉爲食的冰蠶所吐的絲。晶瑩剔透,鏗鏘堅韌,適合做琴絃,公子不妨試試,說不定彈奏出來的曲聲更悠揚。”
蕭樂看着眼前的冰蠶絲線,兩眼發光,他從未見過這麼好的琴絃。
猶豫片刻,又將絲線推倒君莫面前,“不不不,冰蠶絲線固然是上等佳品,但實在太過於貴重,我不能收。”
“唉,公子客氣了,雖說是萍水相逢,但我卻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若是公子不嫌棄,可否與公子交個朋友?”
“那自然是好呀。”
“這就當是給公子的見面禮了,公子可不許拒絕哦!”君莫又把桌上的絲線推向蕭樂那邊。
“與君相逢,便是緣分。那我就收下了,等明日我送琵琶給友人,我邀請公子到城中一逛,看看人世間的繁華景象。”
蕭樂拿起冰蠶絲線,仔細端詳,興奮不已,頓時又看向君莫。“可是我這把琵琶是幫一位故人做的,可能明天就送出去了。”
君莫笑着說,“蕭兄,不必擔心,我經常到北方極寒之地採藥,那裡遍地都是這種冰蠶絲,下次我給你多取一點便是。”
“那好啊。”蕭樂手下冰蠶絲,立即裁剪,綁在琵琶上,調音。果然是上等的琴絃彈奏出來的音律,清幽悅耳,蕩氣迴腸,餘音繞樑。
月下塢船岸,二人談心奏樂,相見如故。
子期和羋閒悠閒的走到羋府大門口不遠處,羋閒收起折骨傘,“子期兄,我到了,天色已晚,謫仙學院距離城區尚遠,不如先去府中歇息,明日再啓程也不遲。”
子期行道別之禮,“羋兄的好意,子某心領了,只不過今夜還有任務,改日再登門拜訪,先行告辭了。”
“行,那路上注意安全。”
子期拜別後,就御劍飛走了。
羋閒看着子期遠去後,正準備向掛着大紅燈籠的大門走去,忽然想起出門時,宋鄴的叮囑,他最近城中邪祟肆虐,羋府加強戒備,晚歸者都要登記姓名以及晚歸緣由。晚上回來一定要走小門,若是再被父親發現,又要罰禁足一個月了。
這時前面不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咚——咚!咚!咚!咚!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羋閒心道,“五更了。”
羋閒遮着臉,橫穿過大門,繞行到東側門方向,生怕守門的侍衛發現他。遠離了守門侍衛的視線之後,他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了,慢悠悠的走着。
五更的江夏城最安靜了,羋府地處江夏城北面的蛇山上,不在城市中心街道,更爲安靜了,沒有樂坊、酒肆的絲竹亂耳,除了偶爾路過的打更人。
想到打更人,羋閒忽然想起來,心道,“剛剛那個打更人,不應該一路往這邊走嗎?怎麼這麼久,還沒過來,也沒聲了,難道......”
他似乎想起什麼,趕緊向前跑去,他還沒跑幾步。
“啊”的一聲傳來,身着打更人的服飾的人倒在地上,一團黑霧,一會兒化成人形,一會兒分散成幾團,不停的衝撞躺在地上的打更人。
嚇得他趕緊躲在草叢後面,不敢吱聲,生怕招來邪祟。
不稍片刻,子期御劍飛過來,與那團煙霧相鬥,來回幾個回合,扔不見勝負。突然,一道白光閃過,羋閒擡頭一看,竟然是林楓。
羋閒心道,“林楓?白天,不是才喝了千日醉嗎?怎麼半日就醒過來了,難道是哪裡出錯了?”
儘管林楓和子期與邪祟鬥得熱火朝天,場面十分精彩。但羋閒實在無心觀戰,此刻他腦海裡全是千日醉失效的原因。
今日,那團黑煙似乎比昨晚的濃,林楓和子期合力斬殺足足半個時辰,纔將其伏誅。
黑煙消失,一支銀簪到地上。
兩人簡單自報家門姓名之後,便俯身勘察那打更人的傷勢。
林楓點亮掌心焰,照亮那打更人,見他面色發黑,嘴脣發紫,脖子上還要些被燙傷的灼燒痕,確認是中邪所致。
林楓撿起地上的銀簪,義憤填膺道,“又是這個淫賊!”
子期吃驚道,“公子與他交手過?”
林楓道,“不瞞涵虛君,昨晚這傢伙夜襲我林府,我追趕了出來,足足追了兩個時辰,纔將其伏誅,你才最後它分了什麼靈識過來。”
子期瞳孔微縮,看着林楓,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林楓道,“竟然是女人的肚兜,你說惡不噁心。”
子期半猜道,“婦人用品,難道這邪祟生前沉醉於煙花柳巷?”
林楓眼神閃爍,總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林楓認真分析道,“昨晚,我也是在這將其俘獲,你說它三番兩次把我引到這來是何意啊,難道這羋府......”
子期在簪子施展法術道,“不會,這是怨靈。”
林楓道,“地離現,怨靈出,難道?”
子期點頭默認。
忽然,一道紅影閃過。
子期和林楓睜目相視道,“追!”
子期立即把那支簪子藏在袖中,兩人追潮那紅影方向追去。
見子兩人離去,羋閒蹲在草叢後面喃喃自語道,“怨靈?難道......”
羋閒嚇意識,往偌大的羋府望去,房屋依山而建,燈火闌珊,莊嚴肅穆,後脊樑一陣發涼。
“咕咕”肚子的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趕緊從胸前抽出一個油包紙,解開一看好好的一塊酥餅都被碾成渣了,猶豫片刻,無從下手。肚子又咕咕叫起,無奈之下,他只要將那紙上的碎末渣子,往嘴裡倒了倒。
林楓和子期一路追到城東的春苑藝館附近就不見蹤影了。
雖然邪祟施虐,但春苑門依舊門庭若市,有歪歪扭扭醉客,有依依不捨別離的,有門前招呼的姑娘等,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林楓看着子期錘頭喪氣的,靈機一動道,“子兄,要不要進去喝兩杯。”
略略的失望爬上子期的臉上,繼而又收起情緒,淡淡道,“學院還有點事,可能要失陪了。”
林楓上前拉住子期,“別呀,就喝個酒,我跟你說啊,春苑的北籬姑娘的舞藝,那可是超羣絕世,驚豔四座,流連忘返啊。”
還沒等子期拒絕,就被林楓拉進去了。
兩個絕美的男子,一入院內,瞬間成了春苑最亮麗的風景線,所有的姑娘蜂擁而至,都想服侍這兩位公子。
子期內心更是無限的抗拒,林楓早看出來了,便掏出一錠銀子扔到掌事媽媽手中,點名只要北籬姑娘,隨即拉子期上樓,進入一個安靜隱秘的包房。
不稍片刻,進來了一位身姿曼妙的胡姬,着一身紅紗羽衣。儘管帶着面紗,也無法遮擋她傾國傾城的容貌,眉目妖嬈,丰姿綽約。
她朝坐上的客人嫵媚的一笑,站立在那方小小紅氆氌上頓首,凝神,旋舞,衫袖紛飛,好象一朵盛開在輕綃薄霧中的花,輕輕的旋轉……
林楓盡情的欣賞着舞曲,而旁邊的子期更是一個眼神都沒往那邊轉,正悶悶的喝酒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