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就有一個小村莊,衆人馬車趕了一刻鐘就進入村莊了。還淚在一間還算大一點的屋子前停了下來。
聽到馬車聲音的主人已經打開了房間。眼看幾輛馬車停在家門口有幾許擔心。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黝黑的臉,鬍渣子蓋了半張臉。高大但是有幾分佝僂的身材,一股莊稼漢子的味道。給人一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親近之感。
“幾位不知有何要事?”漢子大概很少在晚上看到這麼多人。
“大哥,我們過了前面的鎮子沒趕上下一個鎮子。一幫人到現在還沒吃上晚飯,這乾糧難以入口。荒郊野外的不敢住在車裡怕是有猛獸,看到這裡有燈光就來投宿了。”還淚跳下馬車向漢子打聲招呼。
“是原來的客人啊,快進來進來。”漢子很熱情的招呼衆人進去,而後對後面喊了聲:“婆娘,有客人來了。多準備點吃的。”
農家人都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本來這家人已經休息了。看到來了這麼多客人漢子的婆娘,兩個老人家和一個八九歲的孩童都起牀招呼衆人。
竈臺上的火再次燃起來,漢子到院的菜地裡摸了幾把菜,老人家到後院抓了一隻雞來。還淚也幫忙洗菜剁雞忙的不亦樂乎,她問了今年的收成後和老人聊了聊家常。真的如一個來做客的客人。獨孤蕭剛認識還淚不久就曾經被她帶到過貧民窟,後來又接手瞭望江樓的基金會,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和這些中下層小人物相處。這時他陪着那個孩童玩耍,教他西都孩子玩的遊戲。一大一小玩的不亦樂乎。只有完顏楠和他的手下坐在桌子上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半個時辰后土鄉土色的農家菜就上桌了。還淚從馬車下面搬了兩壇望江樓的酒進來。完顏楠的侍衛不敢和主人一桌被還淚安排到另外一桌。雖然主人一家都已經吃過了,但是還淚還是把他們叫上桌來。
幾個農家小菜,兩罈美酒。此刻沒有身份的差距,農夫和皇子皇子妃相談甚歡。漢子喝了一口還淚的酒後讚不絕口。開玩笑說就是望江樓的酒也不一定比得上還淚帶的。開始他不敢多喝,還淚再三表示酒她有很多,都是朋友送的,其實也值不了幾個錢。漢子也是豪爽的人,拋開拘束後也豪邁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菜。還淚也爲女人小孩和老人準備了果酒,小傢伙喝得滿臉通紅,喝了一碗就趴在母親膝蓋上睡了。
完顏楠開始很拘束,他就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和一個莊稼漢喝酒。酒桌上談論的不是國家大事,而是家長裡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從小就被教育目光要遠大,在他眼中只有一個國字,哪會有家這麼小的單位。但這一些都是新奇的,大米的收成,夏天雨水的多寡,入冬的時候去山裡打到了只豹子。小人物所最關心永遠不上什麼國家大事,牽動他們心的是周邊,放不進大人物眼裡的小事。正因爲小人物的目光很短,所以更容易滿足,更容易得到幸福。這種小小的滿足和幸福一點點的觸動完顏楠的心。莊稼漢的淳樸和耿直也讓完顏楠覺得如此的可愛。與漢子越談越高興,酒喝得越多的還淚和獨孤蕭更讓完顏楠疑惑。他們所說的一切完顏楠都插不上話,他沒有感覺尷尬,只是覺得自己半生所學在這一刻無關緊要。在爲自己國家上下求索的時候他是否明白殤國的百姓在想什麼?上位者最需要做什麼?
還淚喝着酒時不時的看着獨孤蕭。他在京城的權貴子弟中永遠是沉默的,即使在西都六少中話也不多。此時他卻侃侃而談。談春日花開時從野外回來鼻尖沾着的花粉,說夏日裡樹上的小鳥總是惹人清閒,說秋天的金黃色的農田美得心醉,說冬日裡被積雪壓彎腰的油菜青翠可愛。漢子被他口中農莊的尋常事物吸引,暗自可惜這些美自己沒有在意過。如果說以前的獨孤蕭是一隻醜小鴨,那他現在在急速的蛻變爲白天鵝。他走到哪裡就把美帶到哪裡。世上也許只有他,美是爲了他而存在的。和他接觸不知不覺的會學着去欣賞美。對農家的美他娓娓道來,彷彿他從小就生活在農莊,和蝴蝶貓咪一起玩耍。即使在坐純正的農家人也沒有他理解的那麼深刻。他爲每個人描述了一個平靜美好,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世界。
幾人越喝越高興,還淚又從馬車下面搬了幾壇酒進來。她拿出兩壇叫漢子收起來,漢子推脫了兩句樂呵呵的收下了。如此美酒誰人不愛?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才賓主盡歡。這頓飯拉近了主人和客人之間的關係。特別是還淚,嘴巴甜大哥大嫂大伯大嬸的叫,真的有一家人的感覺。
漢子不知道,今天他們喝掉的酒和兩壇和大白菜一起藏在地窖裡的酒,也許他們賺一輩子都買不到。他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和他一起喝酒的幾個年輕人是什麼樣的人物。也許等他知道了這嘴也驚得合不攏。他們帶了這麼多侍衛應該穿的都很好。他只知道穿的很好,而不知道好到什麼程度。只知道是公子小姐,也沒去深究有多貴氣。只是覺得眼前從京都來的客人沒有京城人的傲氣,都和氣而好相處。特別是那個女孩子,一口一個大哥叫得他心裡暖洋洋的。原來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不一定都鼻孔朝天的。
吃飽飯洗了個澡夜已經很深了。只有還淚獨孤蕭、完顏楠和他的侍女有牀位,其他一排人都在屋子裡打地鋪。好在天氣暖和不需要很多被子。小小的農家菜能容納這麼多人。
夜深人靜後大家都熟睡了,只有完顏楠越睡越清醒。一點是不習慣農家的硬牀,更多的是今晚給他的感觸。本來對於還淚入殤他還有幾分戒備和疑慮,經過今晚心裡隱隱有一種期待。這個與衆不同的女子也許真的可以給殤國帶來不可思議的轉變。
第二天清晨公雞剛剛叫過一變還淚就被完顏楠叫醒。她縮在獨孤蕭懷裡不願起牀,一直賴了半個時辰才從蕭的懷裡鑽出來。等行李準備好之後已經日上三竿,完顏楠的臉又黑了幾分。
相處了一夜大家都有了感情,特別是小傢伙,還淚走時抓着她的袖子不放。還淚取出一錠銀子給漢子,說是當昨日的住宿費。漢子堅持不受,還淚想了想,從車裡取來紙筆刷刷寫了幾個字,讓漢子帶着這封信去京城翰林院找一個叫風自語的人。孩子將來就可以在京城讀書。
漢子將信將疑,這關於孩子的未來不敢怠慢,他謝過還淚就把信收起來。還淚本來想讓他們直接找夏子玉或者去丞相府,但是夏子玉名頭太大,她怕無端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反正風自語也在翰林,事情交給他辦就可以了。
幾人告別了主人家又開始漫長的遊歷。幾個月後漢子帶着老婆孩子找到風自語,進了康國所有孩子的夢想學府——遠征學院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結了什麼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