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景瀾……”我感受到穆景瀾身體的僵硬,一擡頭便對上他慘白的臉。我實在是沒有想到,就別之後的重逢,竟然一下變成了永別。
“我爸的事情,先別告訴阿姨……”穆景瀾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眼淚逼了回去。
“那,爸那邊……”第一次到美國,對於習俗這些也不太瞭解。人家這兒地廣人稀,是不是都可以生前自己可以選個風水寶地,死了以後就可以長眠那裡,不用推到大鍋爐裡燒成灰,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我爸想要把骨灰撒到灕江,他喜歡那裡。”穆景瀾的手沒有一絲溫度,我緊緊的挽住他的手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
“好!”我點了點頭,不過對於捧着骨灰回國這件事情,我確實還是有點小小的不願意接受。那玩意兒都是電視上演的,真讓我捧着個陶罐子,我還是覺得挺人的。不過現在男神心裡這麼悲慟,我也不好意思挑三揀四的。
正如我所想的,一樣,國外也有神奇的一條龍服務,穆景瀾選擇了火葬之後,醫院方面很快便出好了證明。
由於穆叔叔比較低調,雖然這些年在國外也交了不少朋友,可也不希望自己的死給大家帶來痛苦。所以早就吩咐過穆景瀾,不要開什麼遺體告別會。
穆叔叔的遺體按照約定,第二天清晨纔會被送去火葬,我努力剋制着心裡的恐懼,硬生生的陪着穆景瀾守着遺體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一開始,穆景瀾不說話,只是眉宇之間有着化不開的憂傷。後來不知怎的,像是一下子反應過來一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穆叔叔對於穆景瀾的陪伴很少,尤其是在他跟老巫婆離婚之後,穆景瀾極少打擾他的新生活。明明是相親相愛的父子,最後竟然越來越疏遠。這種情況一直到穆景瀾回國,大概是兩人產生了距離,才又開始熱絡了起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那句一直被人作爲qq簽名的話,我此刻才感受到真正的含義。穆景瀾的倔強,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於對他父母的失望。可就是這麼一任性,眨眼就天人永隔……
不過,更讓我和穆景瀾崩潰的是,當地時間凌晨三點二十分,阿姨也因爲支撐不下去,離開了人世。我沒有辦法形容那種感覺,打擊接踵而至,我和穆景瀾已經連續十幾個小時水米未進,可最終盼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穆景瀾,你……”我已經說不出讓他節哀這種話,我自己的心裡也像是被人用利刃豁出了一個巨大的傷口,殷紅的鮮血正汩汩的流出。
“我撐得住。”穆景瀾飛快的擦了一下眼淚,揚起頭希望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太過狼狽。
“你還有我……”雖然我也不頂什麼用,可好歹也能捧個人場。我趁着自己上廁所的時間,將電話撥給了林安城。天空剛剛泛白,睡夢中的林安城對於我的騷擾十分不解,嘴裡嘟囔着:“姐,小別勝新婚的感覺難道不好麼,你這麼早就來查我的崗?”
“查你妹,穆景瀾他爸還有他阿姨,都已經走了……穆景瀾現在情緒不太穩定,你能不能先回來?”不得不說,在這種時候還能有個親近的人依靠,真的是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醫院地址發給我,我馬上就到!”聽到我的話,林安城也是愣了一會兒,不過立馬就精神了起來。
“好,你等會兒查郵件吧。”掛斷電話之後,我迅速的將醫院地址發了過去。大概一個半小時過後,我見到了林安城,他頂着一頭亂髮,衣服也不太規整,身後是幾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一水兒的中國人,看着都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姐,有我呢!”林安城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那溫暖的懷抱讓我一下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死亡帶給我的強大恐懼,一直盤旋在我的心裡。可每次一看到穆景瀾,我實在是不願意讓他因爲我分心。
現在見到林安城,我整個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顧不上他那個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只想放聲大哭一場。
“姐,有我們在你跟姐夫就放心吧,車子什麼的我們都安排好了,人死不能復生,後事我們幫忙處理就行了。”留學的孩子總是特別早就成熟,十幾歲的年紀就要負責自己全部的衣食住行,雖然臉龐還稚嫩,但眼神卻無比堅定。跟林安城同行的少年安慰了我幾句之後,便去找穆景瀾商量接下來的流程了。
有了林安城小夥伴們的幫助,事情一下子變得順利了許多。許多要跑的手續,大家分工合作,的確是加快了不少。
早上七點鐘的鐘聲一想起,穆叔叔和阿姨便一起被送往了火葬場。我和穆景瀾手挽着手,坐在林安城他們的車上,也一起來到了火葬場。我們並沒有勇氣去觀看全過程,只在外面靜靜的候着,最後工作人員交給了我們兩個白色的骨灰盒。
“安城,我和穆景瀾,可能會提前回國。”我瞥了一眼獨自傷神的穆景瀾,默默嘆了口氣。原本還打算如果叔叔阿姨情況穩定一些,我就跟穆景瀾一起在美國好好轉一轉。但現在這種情況,他只會觸景生情,還不如趕緊回去。
“沒問題,我馬上回去收拾行李。”林安城確實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在這種時候沒有無理取鬧的想要留下來。
“不是的,我現在想要問你,如果你還想在這裡待下去,那我就替你瞞着。我跟穆景瀾要去桂林,恐怕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家。所以……你可以算好日期,跟我們直接到北京會合。”我仰頭看着林安城,之前總覺得還是個小不點兒,經過這件事情,我終於也得承認,他其實真的長大了。
“好,不過你路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安慰一下姐夫,也別讓他太難受了。”林安城點了點頭,他要是就這麼回去,確實是有點兒太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