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來槍往,拼死搏殺,一面是黑色的鐵騎怪獸,一面是赤紅的重甲戰士,來自白山黑水的騎士們紛紛倒地身死,腦海裡最後的念頭,仍然是很難相信,一向孱弱的宋人,居然能在正面戰場,以堂堂正正之師,與強悍的金國女真騎兵對決,以男兒的血氣,嫺熟精良的武藝,更加厚重堅固的甲胃,更鋒利強悍的武器,打的女真人沒有還手之力。
鐵浮圖不過三千多人,衝車陣時就有不少死傷,在兩萬多宋軍重甲步兵的打擊下,已經是潰不成軍,沒有還手之力,支撐着鐵浮圖隊形不亂的,不過是天下精兵的驕傲,還有女真人征戰天下廝殺出來的強悍神經,哪怕是前隊的戰友紛紛被殺,噴灑出來的鮮血居然在烈日下形成了淡淡的血霧,往往是幾個宋軍重步兵絞殺一個鐵浮圖,在對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情形下,將女真騎士大卸八塊。
可以說,眼前戰局的發展,宋軍上下胸有成竹,而女真人一方卻是大驚失色,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自起兵日起,兩千人破遼兵步騎兩萬,女真騎兵幾無死傷。後來兩萬人破大遼強兵百萬,更是創造了軍事史上的一個神話。
而就是這樣地一支強兵,號稱滿萬不可敵的強兵。此時此刻。在總體兵力遠遠超過宋軍,又在平原戰場,最利騎兵衝鋒的有利地形上,居然一再受挫,先被少量地背嵬騎兵打地雞飛狗跳。然後鐵浮圖重甲騎兵又被格擋在堅固的車陣之前。再次受挫。待敵人主力步兵出擊時,號稱可以以一當百的鐵浮圖騎兵,居然連還手的資格都沒有,一退再退,用來衝亂敵陣的強力騎兵,居然面臨着被敵人全數包圍絞殺地尷尬之中。
完顏宗弼面色蒼白,看着多年精心打造地強兵陷在敵人地鐵甲步兵陣中,戮力苦戰,卻根本不是對手。
他左右的女真大將們早就心急。紛紛請戰。鐵浮圖不只是宗弼一個人的軍隊,而是女真氏族上下。花費諾夭心血精力,無數的財力物力打造而成,而更爲關鍵的是,盔甲兵器和戰馬易得,而身經百戰的強悍戰士,卻不是用錢可以買的到的。在鐵浮圖沒有全軍覆滅之前,一定要將它救援出來,這樣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失。
宗弼也知其理,心中不再猶豫,右手高舉,一個親兵馳馬上前,問道:“元帥有何吩咐?”
“命夏金吾領柺子馬出動,擊敵左翼,務必出盡全力,接死奮戰。”
“是。”那親兵領命去了,過不多時,宗弼身後馬蹄聲如雷響起,三千餘人地騎兵隊伍立刻出動,在宗弼女婿夏金吾萬戶的帶領下,向着宋軍左翼疾馳而去。
到得此時,他已經不能再保存實力,所謂地柺子馬就是宗弼本人的親兵衛隊,在軍中可與鐵浮目一較長短的精銳騎兵,最爲關鍵時刻的預備隊,最善於是兩翼包抄,打亂敵人陣形,多年征戰,柺子馬立下赫赫戰功,最令宋人恐懼。後世傳言,以麻扎刀來破柺子馬,雖然傳言是虛幻編造,卻也間接說明,這支精銳騎兵在宋人眼中有多麼的可怕及難以應付。
看到夏金吾帶着柺子馬去打擊敵人左翼,便又命宗賢帶着五千騎兵,與柺子馬一起,協同包抄,打擊正在狂殺猛砍,追着鐵浮目不放的鐵人步兵。
如此一來,宗弼手中精銳齊出,連原本的預備隊騎兵也派了出去,身邊止留適才與背嵬苦戰過後的諸部軍隊,他自己心中有數,這些騎兵雖然也是精銳,不過與柺子馬和鐵浮圖相比,遠遠不如,加上苦戰半天,精氣體力都損耗極大,現下投入戰場,不過是讓敵人步兵多添功鄖罷了。
看着遠方陌刀閃耀,雖然又派出一萬多人的精銳騎兵,宗弼心中卻是殊無勝算。眼前的這支敵軍,無論是在體力,武藝,勇敢堅毅,還有武器裝備上,都已經遠遠超過了他麾下任何一支軍隊。如果是早有準備,在平原地帶他會先用輕騎騷擾,損傷敵人的體力和銳氣,將敵人拖垮之後,再用重騎兵一舉擊潰。而敵人主帥先用騎兵吸引他的注意,使得他猝不及防之下,用重騎兵與敵人的重步兵交戰,在一場硬碰硬的戰鬥中,自己的重騎兵沒有佔到半點便宜。而仗打到這個時候,爲了奪取最後的勝利,唯有添兵遣將,不斷的將自己的籌碼壓上,期待對方成爲最先挺不住的一方。
在敵人的生力騎兵加入之後,兩萬多宋軍步兵與敵人混戰一處,面對着一支支精銳敵騎,勝捷與摧鋒兩軍的統帥經驗十足,部卒亦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天下禁軍,最爲精銳,雖然當着敵人騎兵狂風暴雨一般的來襲,又有何懼?
戰斧飛揚,一斧將敵騎連人帶馬劈成兩半,陌刀如牆,當者劈易。金兵不停的進攻,回撤,再攻,主帥宗弼不停的添兵,幾萬金騎如同狂暴的海浪一般,瘋狂的打擊着,衝涮着,兩萬多宋軍如同被淹沒在黑色的海浪裡,左擁右擠,左擋右遮,無數次被敵人衝亂陣腳,卻又迅速扳回劣勢,除了擊退敵軍的瘋狂進攻外,居然還徐有餘力,不停的層層推進,步陣後面的車兵與弓箭手已經有了足夠空間,不停的發射突火槍與箭矢,以此來支援步兵。
這場上午開始的激戰,由背嵬軍開始,到得此時,已經足足打了三個多時辰,太陽由東轉中,然後西移,白色的熾熱日光,已經開始轉爲紅色,宋金兩軍反覆廝殺拼搏,猶如兩個巨人在大地上撕打,彼此都出盡了最後的力氣,甚至已經用牙齒在撕咬,一定要把對方打倒,打死爲止。
宗弼身邊已經沒有大將,所有的將領與預備隊已經派遣出去,暮色開始低垂,紅色的夕陽照耀大地,兵器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他的身邊,有不少回撤的重傷患,各人咬牙切齒,忍住呻吟,可是散發出來的血腥氣,卻是在空中瀰漫,刺激着人的神經,使得留駐後方的人們分外緊張。
他雙手全是汗水,已經無兵可派,敵人的重步兵如此的強悍堅忍,面對着兩倍於自己的騎兵,不但不曾敗退,居然還在輕鬆擋住的同時,還能經常打幾個漂亮的反擊戰。
敵人的騎兵在休整過後,也重新投入了戰場,牢牢的護衛住了自己步兵的兩翼,這種步騎合力,幾面夾擊的戰法,原本就是盛唐軍隊橫行大漠草原的不二法寶,它需要強悍的重甲步兵及訓練有素的精銳騎兵兩相配合,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能。此時此刻的岳家軍,正是擁有着宋朝開國以來沒有過的精銳騎兵,再加上有史以來最強悍的重甲步兵相配合,金兵以開國精銳鐵騎,才能與這樣一支軍隊抗衡,雙方打了個平手的局面,若是不然,只怕早就落敗而逃。
到得此時此刻,鐵浮圖已經全軍盡墨,柺子馬也撤回來休整過,再重新上陣,看到夏金吾等大將臉上的血污,宗弼也是心生絕望之感,什麼樣的進攻手段都用上了,兩軍打到現在,大家都是咬着牙硬頂,就看誰先支撐不住,頹然倒下。
他知道這時候是最爲關鍵的時刻,可惜已經使出了全部力量,才能勉強維持平手的局面,而自己身邊,除了少量的衛隊,已經再也沒有部隊可派。
而正當此時,卻聽聞得不遠處戰場上宋軍歡呼聲大起,車陣之後鼓聲如雷,轟隆隆的如同敲在宗弼心頭。隔的老遠,只見一杆“嶽”字大旗迎風招展,卻是岳飛又一次率領親衛騎兵,衝入戰陣之內。
岳飛自率背嵬衝陣後,先是後退休整,不再繼續親自上陣。而是審時度勢,逐次派出部隊助戰,將戰場的主動權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逼的完顏宗弼不停的添兵遣將,待兩軍苦戰到傍晚,岳飛算準時機,又一次親自帶兵殺入陣中,原本已經很疲憊的重甲步兵精神大振,如狼似虎一般,殺入也只是勉強支撐的敵騎陣勢中間,而此時此刻,再也沒有哪一支金兵能夠抵抗,金騎開始後撤,兩翼的背嵬軍也開始向着中間合圍追擊,瞬息之間,金兵敗勢已成。
完顏宗弼滿臉痛苦之色,原本也打算親自出馬,只是他身邊衛士看到敗勢已成,大局難以挽回,此刻他衝上前去,不過白白送死罷了,當下便將他死死勸住,夾在衆人中間,當先向着開到方向逃去。
在宗弼身後,無數的女真騎兵開始竄逃,沒有編制,沒有隊列,昏黃的暮色之下,這些征戰多年,戰無不勝的精銳騎兵,開始像喪家犬一般的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