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乃釗露出疑惑之色:“江海關?莫非你想着從這上面打主意?”
江海關,乃是清朝傳統四大海關之一,設立在上海縣城東門外黃浦江邊關橋處,上海開港後爲了向洋商、洋船徵進出口海關稅,直接在租界內設立了江海北關。【【diǎn【小【說,..o
東門外關橋的江海關依舊向國內船隻徵收稅金,而租界裡的江海北關則被普通人俗稱爲新關,向洋商洋船徵稅稅金。
不久前的小刀會起義,由於小刀會攻在佔了江海關後,又進入租界佔領江海北關極大的損害該衙門的建築,搶奪了內部存放的大量槍械以及稅金存銀,嗯,林哲在上海繳獲的大批銀子裡頭,就有一部分是原來江海關的存放的稅銀。
由於小刀會衝進租界,使得英國人大爲驚慌,連忙從黃浦江上的兵艦抽調士兵上岸,驅逐了小刀會成員,然後接管了江海北關的建築,西曆9月9日英美領事宣佈《申報納稅暫行條例》,而有意思的是,吳健彰這個監督江海關道員竟然在英美宣佈該條例之前,也就是小刀會起義當天西曆9月七號就已經先同意了。
隨後一個月多月,江海北關就是落入了英美領事掌控之中,雖然幾天前吳健彰試圖從英美領事手中獲得代徵的稅款以及想要重新進駐租界掌控江海北關,但是被英國人以‘江海關不向無約國商人徵稅,獨向英商徵稅,這是敵對行爲’而拒絕。
數天後的今天,雖然上海的小刀會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是因爲小刀會而被佔據的江海北關卻是依舊掌控在英國人手裡。
身爲江蘇巡撫,許乃釗自然也是從吳健彰那裡得知了江海關一事的前後,此番來上海,也是打算着,看看能不能儘早的把江海北關從洋人手裡拿回來,重新徵稅。
這倒不是他憂心國家主權之類的事情,而是因爲江海北關每月都能夠收取不少的稅金呢,這些稅金可是支撐目前江蘇財政,維持江南大營、江北大營的重要軍費來源之一。
所以許乃釗並沒有考慮太多,而是直接道:“這怕是不容易啊,這江海關現在只收回來了東門的關卡,而東門的舊關的稅金不僅僅現在沒有存留,就算未來半年內的稅金都已經是預定好了用途,已經沒辦法再挪用出來了,而租借地裡的北關現在還被洋人佔着呢!”
林哲卻道:“撫臺大人放心,奪人所好這種事我林哲自然是不會做的,東門關的稅金我不敢奢望的,但是我想着如今既然北關既然被洋人佔了,導致洋船的進出稅金都無法收取,我想着如果能夠把這北關拿回來的話,可否用這北關的稅金作爲我餘勝軍協防上海的軍需所用?”
聽到林哲這麼說,許乃釗卻是沒有太多的考慮就是直接拒絕:“雖然北關現在還在洋人手裡,不過我已經責令吳健彰和洋人協商,儘早拿回北關征稅,想必不日就能拿回來的。再說關卡稅金每年百萬兩之巨,可是遠超你餘勝軍的協防費!”
說來說去一句話,那就是想要江海關的稅金,那是基本不用指望的了,這江海關稅金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江南大營的向榮、江北大營的琦善一個個都是ding着江蘇省的所有可能收入,這江海關自然也是他們的重diǎn關注之一。
上海港奪回來,東門外的江海關還沒有恢復辦公呢,這個關卡的未來半年的稅金都已經被預定了。
而江海北關的稅金更多,一旦收回來那就會直接被諸多盯上,就連許乃釗自己都是不可能截留多少下來。
林哲對許乃釗的話卻是不以爲意:“許大人,目前江海北關的稅金怕是每月連六萬兩都不到吧!”
目前江海北關每年徵收到的稅金也就幾十萬兩銀子左右,這平均下來的確是每月不到六萬兩,此前受到太平天國影響,稅金還有所下降。
所以他是diǎn了diǎn頭:“上海陷入賊手錢,北關每月可解稅金六萬以供軍需!”
這年頭,咸豐年間的關稅收入遠遠沒有清末時期那麼多,清末時期關稅收入每年可達數千萬兩,但是太平天國時期的關稅收入每年只有七八百萬兩而已。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這七百萬兩銀子裡頭有相當多一部分都是國內貿易、運輸所貢獻的,因爲按照這年頭的收稅原則,中國商人從廣州運貨到上海,進港一樣得繳納海關稅。
因此很多史料上記載的清末進出口貿易總額都是不準確的,其中包含了國內各港口城市之間的海上貿易。
“如今不管是洋商還是華商均不遠繳納稅金,走私如此猖獗,國朝爲此損失稅金每年至少千萬兩以上!”許乃釗一邊說着一邊嘆氣。
泱泱中華大國的每年關稅收入只有幾百萬兩,五大通商港口,每年出口數不盡的生絲茶葉瓷器,而中國目前主要海關之一江海關每年只能收個百來萬兩銀子稅金,這說出去許乃釗自己都覺得難以相信。
但這就是事實,至於爲什麼?兩個字:走私!
晚清時期走私猖獗到讓人咂舌的地步,不管洋商還是國內商人,爲了避免繳納關稅而冒險走私的多不勝數。
如此也就導致晚清時期的關稅收入是遠遠低於應收標準的。
林哲也是diǎndiǎn頭道:“如果能夠嚴禁沿海走私,那麼徵收的海關稅金至少可以翻幾倍以上。”
林氏家族就是從事進出口貿易,雖然林氏家族自己不跑船走私,但是和他們合作的信德洋行卻是經常走私。
比如目前餘勝軍使用的這些米尼步`槍,其改裝前的褐貝斯步`槍就是走私進口的。避稅是一方面,不過避免英美領事以及上海官府找麻煩也是主要原因。
又比如上個月信德洋行的船隻返航歐洲,裝載了大約兩千包生絲,茶葉八千箱,一分錢稅都沒繳,直接偷偷離港了。
僅僅是身邊就可以發現如此大規模的走私,由此可見,晚清時期的走私有多麼猖獗。
但是要嚴控走私卻是不可能的事,爲什麼?因爲這還涉及到了**走私。
第一次**戰爭後,雖然讓中國被迫打開了國門,帶來一系列的負面影響,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哪怕是英國人爲**發動了一次戰爭,但依舊沒能讓**貿易合法化。
戰後的**貿易,從官方法律來說依舊是違法的,那些洋商要想進行**貿易,依舊得偷偷摸摸的進行走私。
但是由於各國,尤其是英國人的公開支持,這就使得各國洋行進行**走私非常猖獗,而清廷不是不知道洋人還在進行**走私貿易,但是他們已經沒有膽子去管了,哪怕眼前有着走私**的船隻從眼前開過,那些海關的官員們也是寧願閉上自己的眼睛的。
怡和洋行目前每年至少走私**上萬箱,價值五六百萬銀子,而整個上海地區的洋行每年走私**至少三萬箱以上,這個數字還是江海關那邊知道的,也就是說這些**走私船是光明正大進港,至於那些暗地裡的**走私就更多了。
**走私猖獗,其他百貨走私同樣猖獗,而中國官方想要嚴控海防,打擊走私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大規模的走私結束,海關正規化以及稅金大幅度提高,那是第二次**戰爭以後的事了。
英國人見一次戰爭還無法爲**貿易取得合法化,所以他們毫不猶豫的發動了第二次的戰爭,終於爲**貿易取得合法化。
此外中國沿海成爲西方列強的後花園,**貿易又合法化了,西方列強纔開始支持中國打擊走私,甚至親自派遣軍艦打擊走私,如此才使得中國沿海的大規模走私才逐漸消失,讓清末時期的關稅收入暴漲。
查禁走私不是那麼容易的,而查禁**走私那就是更不可能的事了,你敢查,不用等到1856年,第二天人家英國人就直接打上門來,發動第二次**戰爭了。
而林哲給許乃釗說起江海關,說起這走私,自然不是爲了感嘆一番,而是早有預料的,見許乃釗已經開始唉聲嘆氣,生怕他一個憂國憂民就忘記現在要談的事。
當即出言道:“大人,如今江海北關還在洋人手裡,小弟不才,願意爲大人前驅,從洋人手裡索回江海北關!”
聽到許乃釗這麼說,並沒有直接開口說什麼:“這事可不好辦,那些蠻夷一個個都是粗俗不堪,爲些許蠅頭之利就拋卻廉恥之心。和他們不好打交道啊!”
林哲知道許乃釗這些傳統官員心裡想什麼,那就是對洋人抱有極大的鄙夷態度,現在的中國雖然被英國佬打了一次,但是絕大部分人還是以天朝上國自居,把洋人都看成了蠻夷。而另外一方面,他們又是懼怕洋人的堅船利炮,生怕和洋人打交道一個不拖就徒生事端,要知道那些洋人可是一言不合就開打,萬一引起戰爭那麼自己的官帽子肯定得丟。
鄙夷又懼怕的心態就是當代國人,尤其是官員們對洋人的普遍心理。
但是估計他們不會知道,西方列強壓根沒把中國當成現代文明世界裡的一員,在當代西方人眼中,穿着裙子拖着長辮子的中國人只是一羣未開化的野蠻人而已!
林哲知道許乃釗的對洋人又怒又怕,不想和他們打交道,但是他不怕啊!
身爲一個後來人,他可沒有當代的國人們一樣對洋人充滿了鄙夷又懼怕的心理,在他的眼裡,這些洋人只是一羣商人而已,乃是萬里求財的一羣人,和善惡扯不上關係,只要足夠的利益,他們發動國內政府對你發動一場戰爭,同樣有足夠的利益,他們可以把英女王的皇冠也賣給你。
“只要大人放心,我保證數日內就讓大人見到初步的成果!”林哲許着諾言。
不過許乃釗並沒有及時答應什麼,而是臉色一轉然後道:“即便你拿回了江海北關,那每月六萬兩銀子的稅金也不可能分給你多少的!”
林哲卻是道:“我知道!”
許乃釗可不信林哲說這麼多江海北關的事,只是浪費彼此時間而已,這個林哲必有所圖,只是他要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