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棺?
書玉心中忽然有了幾分不太好的預感。
蓋住那方石眼的是恆汐的棺木,mr.x對它做了什麼?
mr.x看了眼略帶緊繃的書玉,忽而牽了牽嘴角:“棺中的屍體大概剛嚥氣了沒多久,於是我從中取得了一些便利。”
書玉盯着mr.x黑洞洞的眼:“什麼便利?”
mr.x緩緩道:“當時我已經餓了許多天且斷食了三天。食物倒是其次,最要緊的是,我需要水。”
書玉默了默。她想到了恆汐屍身上的刀痕與齒痕。
她斷斷沒有想到,那個啖肉飲血的怪物竟是mr.x。
“這麼看來,那具屍身上的咬痕和刀痕都是你的傑作?”書玉冷哼一聲,“你果然是餓壞了。”
mr.x蹙眉:“屍身上的刀痕大多是第二層機關留下的,我雖然不算精於刀術,但刀法也不至於那麼差。”言語間彷彿受到了侮辱。
書玉不置可否地輕哼一聲:“既然這個地方給你帶來這麼多糟糕的回憶,你回來做什麼?”
mr.x晃了晃手中的長刀:“我說了,我回來是爲了這把刀。”
書玉的目光再度落到了那把長刀上。古銅色的刀身,冷戾的鋒芒,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別的新奇之處。
“如果沒有這把刀,我早就死了。”mr.x道,“沒有它,我破不開第一層洞窟頂端的棺木。最重要的是,這把刀也許能夠幫我殺掉一個看似永遠也殺不掉的人。”
“我的好運氣讓我碰巧破開的是一位將軍的棺木,從而得知了這把長刀的好處,可惜,當時的我沒有辦法招架取刀觸動的機關,於是破開石眼棺木之後,我不得已把刀放回了原處,這才得以脫身。”
書玉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說你破開的是一位將軍的棺木,你把將軍的屍身弄到了何處?”
mr.x頓了頓,開口道:“我什麼也沒有做。十多年前,我破棺取刀時,棺裡的的確確是有人的。可十多年後我回來,棺裡只剩了這把長刀。”
“不過這也不難猜。”mr.x淡道,“棺裡那位將軍的屍身經百年不腐,應該是種了活體細菌,也許我破棺之時湊成了某些機緣巧合,活體細菌的宿體被喚醒,那位將軍自己出了棺。”
屍體自己出了棺。
這樣離經叛道的大膽假設,mr.x卻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書玉心裡一跳:“你看沒看到那位將軍身上掛着的銘牌?他是不是叫趙沂青?”
mr.x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躲避機關自保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去看屍體身上掛的東西?”
書玉自知失言,訕訕道:“你說這把刀能幫你殺人……你……”忽然一頓,她腦中靈光一閃。
“你要殺的那個人,是把你關在這裡的人麼?”書玉忽然問道。
mr.x點頭:“可以這麼說。”
書玉驀地心跳有些急促:“那麼這個人,是不是叫禮宮秀明?”
mr.x略一停頓,繼而緩緩道:“第二次。”
書玉不明所以。
“這是你第二次向我提起這個名字。”mr.x眼神莫測,“第一次我就告訴過你,我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這一次,你又提起了它。看來這個人對你很重要。”
書玉眼神微閃。
“把我囚在這裡的人是一個帶着屍臭的老妖怪,不生不死,不老不滅。他有讓人猜不透的心思和最冷硬的心腸。他要你死,你活不過五更,他要你生,你連死也不得如願。”mr.x笑了笑,“如果那個禮宮秀明是這樣一個人,那麼也許他就是囚禁我的那個人。畢竟名字只是一個符號,你說是不是?”
書玉倒沒想到竟得到了這樣一個回覆。
禮宮秀明是怎樣一個人?
她也說不明白。
只是,她對他的印象永遠留在了飄雪的大鴛鴦天。
白衣白袍的青年從佛寺的迴廊盡頭轉出,踩着佛鈴聲而來。虛空裡一隻白毛雕鴞不疾不徐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這樣一個帶着古韻的行雲流水般的人物。
可惜,也是這樣一個人,輕描淡寫便要了相葉加代的命。
他手下的人命該遠不止這一條。
mr.x忽然道:“你一直想知道我把你帶到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用處,現在我便告訴你吧。”
書玉有些驚疑不定。
先前顧左右而言他也不願透露半點訊息,怎麼現在願意說了?
“拋去那些零碎的目的不談,我帶你來主要爲了兩件事。”mr.x不緊不慢道,“第一件事便是引辜來這裡,讓他幫我做一些事。至於第二件,則是爲了驗證我關於你的推測。”
“我逃出這個地方後才知道,石眼上那具棺裡頭躺着的是和你血脈相承的人。那具棺木絕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石眼,自然也不是爲了讓我逃出石窟而設。囚禁我的老妖怪對你很有些興趣,他設的石眼棺與你也有些關係,而就在剛剛,你從那條無人生還的石道里走了出來,毫髮無傷。”
書玉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只聽mr.x又道:“你能告訴我,爲什麼你身上會有這麼多有意思的秘密麼?”
書玉面無表情:“我不知道。”
mr.x笑了:“沒有關係,你不告訴我,會有人告訴我。”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啊,你不是好奇禮宮秀明是不是把我囚禁在石窟裡的人麼?就在這兩日,那個人也會來這裡,你可以自己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禮宮秀明。”
書玉還來不及有反應,就聽頭頂一陣響動。
mr.x忽然鬆了一口氣般輕聲道:“來了啊,比預想的晚一些。”
頂部被破開的棺木處忽而多了一雙腿,很快,那雙腿往下一蕩,露出了上半身。
帶着半截面具的男人就這麼從棺木裡躍了下來。
書玉的心跳猛地加速起來。
mr.x似乎有些驚訝:“我原先就想,辜什麼時候纔會找到這裡來,現在看來你是一早就到了啊。”
辜尨並不說話,只冷冷地望着mr.x。
書玉動了動因蹲坐而發僵的身子,突然覺得掌心一片濡溼。
她覺得自己就像坐在一片溼濘的沼澤上,下意識擡手看個究竟,卻被撲鼻而來的鐵鏽味弄得一怔。
血,滿手的血。
她自覺自己身上的都是小傷,那麼這麼多的血是從哪裡來的?
腦中電光石火閃過幾個念頭。她猛地轉頭去看靠着石壁坐立的mr.x。他穿着深色大衣,血的顏色融在了暗沉的顏色裡,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分明。
他受了這麼重的傷……
那麼他能用什麼樣的手段逼迫辜尨就範?
只這一個念頭,書玉心中警鈴大作,當即就要從mr.x身邊退開,可她的動作哪裡快得過mr.x?
mr.x左手一動,三個指頭穩穩扣住了她的咽喉要害。
“我沒打算傷害你的妻子。”mr.x道,“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把她還給你。”
辜尨依然站着不動。
mr.x並不在意,他把手中的長刀拋向辜尨:“還記得當年我給你的刀式麼?用這把刀,破掉最後三個刀式。你什麼時候把刀式破解了,我就什麼時候放了她。”
“不過,我給你的時間可不比在倫敦時充裕。”mr.x說,“我只給你一個半小時。過了這個時間,我就沒法保證還給你一個完整的她。”
一個半小時,那應該是mr.x所能支撐的極限。
書玉想發聲提醒辜尨,奈何喉頭被mr.x的手指鎖住,只能發出破碎的嗚嗚聲。
辜尨撿起了地上的長刀,比劃了幾下,卻再沒有動作了。
書玉驀地一愣。mr.x心裡到底打的什麼算盤?他身負重傷,卻把身上唯一的武器交給了辜尨。等辜尨破解了刀式,他還當真把她放了不成?
沒了她做人質,他如何保證辜尨不會起殺意?
倘若他被辜尨殺死,那麼他機關算盡要來的破解刀式又有什麼用?
書玉的大腦飛速運轉。mr.x一定有能逃出昇天的籌碼,否則他不會做這樁賠本的買賣。
這個籌碼到底是什麼?
在這方嵌滿陳棺的黝黑石窟內,有什麼是她沒有注意到的?
她再一次環視這方洞窟。
石壁,甬道,陳棺,洞頂棺,破開的棺木,棺裡懸掛着的陽一……
她猛地一頓。腦中迅速閃過了一個念頭。
機關。
mr.x說,每一個洞窟都設有機關。可從開始到現在,她連半點機關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那些機關,到底埋伏在哪裡?又會通過什麼樣的方式被觸動?
mr.x在這個地方呆了十三年,他對這裡的機關應該很熟悉。
她驀地有了個不好的預感。
如果,辜尨破解了最後三個刀式,mr.x觸動機關困住辜尨,那該如何是好?
從一開始,mr.x就沒想過讓辜尨活下來!
“怎麼?”mr.x蹙眉,“這把刀用着不趁手嗎?”
辜尨掂了掂手中的刀:“是不太趁手。”
書玉一愣。
mr.x也是一愣。
“不過不打緊,我又不使刀。”半截面具下,一抹玩味的笑勾了起來。
這聲音,溫潤又輕佻,怎麼也不會是辜尨。
mr.x猛地扣住身後的某物,頃刻間,無數細小的箭弩從巖壁的縫隙中射出,直直襲向洞窟中央。
然而,所有的箭矢在距離面具人一米處齊齊被隔開,就像觸到了一張看不見的大網,如何也進不得他的身。
“閻王,你這絲用着不錯。”面具人道,“比辜尨的刀好使得多。”
書玉震詫非常。不但賀子桓在這裡,閆崶也在這裡?
那麼辜尨在哪裡?
mr.x低咒一聲,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拽着書玉的脖子就往石道處跑去。
書玉心叫不好,這無臉怪人竟打算將諸人引到細菌遍佈的石道處同歸於盡?!
她奮力掙扎,奈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mr.x已拖着書玉來到了石道口。
賀子桓閒庭信步般向着mr.x和書玉走去。眼見兩方的距離越來越近,書玉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如果賀子桓再走近一步,她就反身將mr.x先行撲進石道。
只能搏一搏了。
哪知,賀子桓在距離石道三步處,停了。
不知緣何,他笑得很是開懷。
書玉正在猶豫是否要和mr.x一起撲進石道,就覺得箍住喉頭的手一鬆。
她不禁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便聽一道嗓音從身後黑黝黝的石道里傳來。
“mr.x,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當真好久不見。
辜尨從黑暗裡走了出來,從那個遍佈細菌無人生還的石道里走了出來。
他輕輕扶着mr.x的腰,袖間刀穩穩地抵在了mr.x的腰間要穴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