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開始,易揚跟她就失去了聯繫。
倒不是因爲他們每天都有聯繫,而是昨天之前,易揚答應了她要將宋子初的近況報告給她,所以安言昨天才會找易揚,但是一直沒能聯繫上。
易揚責任感跟時間觀念都很強,答應了她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
所以安言不認爲是易揚鴿子了她。
聽到女人的問話,蕭景半晌沒開口,安言擰緊了眉頭,再度問道,“你知道易揚去哪兒了吧,或者說,他失蹤了就是因爲你?”
蕭景沉沉的眸子裡一片墨黑,就那麼定定地望着她,最後也沒否認跟他無關,只說,“我讓他去幫我做事了,怎麼了?”
安言差點連思考都沒有,想說我的保鏢憑什麼要幫你做事情,話都嘴裡了,驀地被她嚥了回去,易揚如今早就不是她的保鏢了。
只是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還是將她當成安家的大小姐來看待。
最後她別過了面,面對着車窗,並沒有說話。
心裡莫名覺得有些煩躁,將車窗搖下來了,剛剛動作,男人漠漠的嗓音在背後響起,“夜裡涼快,將窗子關上。”
她只是手指停頓了下,然後繼續將車窗放下來。
蕭景湊過去,半帶威脅地說道,“你不關的話,那我親自幫你關,嗯?”
安言沒看他,卻能夠感受到來自男人身上那灼熱的呼吸,手指捏了捏,重新將車窗升了上去。
興許是此刻的氣氛沒有那麼緊張,安言側頭看着他,嘴角有些很淡的笑意籠罩着,嗓音很輕,“我有點好奇,你爲什麼要和魏家解除婚約?”
先是瘋狂地親自燒了那價值過億的別墅,逼的魏輕嵐只能回魏家住,緊接着,又逼着魏家解除了婚約。
勞斯萊斯安靜的空間裡,因爲前後座之間隔音的擋板升了起來,所以前座的人根本就聽不到他們說話。
見他沒有立馬回答,安言心裡也沒有什麼情緒,偏過頭,透過車窗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模糊街景,蕭景在一側盯着她的側臉,扯脣,“那天晚上你也看到了,是魏家先解除婚約的,不是我。”
安言沒有拆穿,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但她還是順着他的話反問,“你的言下之意是其實你並不想解除婚約的,是麼?”
她看着男人矜貴的模樣,短短的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可能因爲今天的宴會是真的比較正式,或者是他有什麼活動要參加,西裝外套口袋上還佩戴着精緻的襟花。
嘴角浮現極淡的冷嘲,低眸的瞬間,男人的視線精準地落到她臉上,見她低着頭不知道在看哪裡,蕭景伸出手指慢慢將她的下頜擡起來,深深地望着她。
安言沒動,任由他看着自己。
直到男人倏然撤去手指的力道,漠然地側頭,“我想不想,你難道不知道麼?安言。”
她怎麼可能知道?也太高看她了。
前面的路口左轉是她公寓的方向,右轉是蕭山別墅,安言敲了敲升起來的隔音玻璃,但是沒有任何用,眼看着車子就要不顧她的意願朝着右邊駛去。
沒辦法,只能轉身求助氣定神閒地坐在身側的男人,“我要回公寓,叫你的司機左轉,要是你再次不顧我的意願去蕭山別墅,我會跟你拼命。”
“你知道我不可能讓你跟我拼命的。”
男人淡淡的陳述,安言將身上的毯子扯掉,嗓音當即冷了不少,“你趕緊的,不要逼我發火,蕭山別墅的銀杏樹是我叫人砍的,我想起來了你不僅僅是殺死我的劊子手,你更是殺死安喜的劊子手!”
聽到後面兩個字,男人的身軀狠狠一震,像是猛然間想起來什麼痛苦的事情似的。
安言扯着他的衣服,再度出聲,“你聽到了麼?我要回我的公寓,叫司機掉頭。”
不知道他按了什麼,茯苓從前座轉過頭看了一眼後座的他們,蕭景淡淡地吩咐司機往左轉。
安言心裡這才平息了一些,靜靜地窩在座位上,閉着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着。
蕭景低沉逼仄的嗓音在不大的空間裡響起,帶着絲絲顫音,“那條狗,我很抱歉。”
如果抱歉有用的話,當初她就不會離開了。
女人眼皮都沒有打開,那份感情已經被她埋在了心底最深處,如今被人提起連悲傷都少了很多,“劊子手說了抱歉也還是劊子手。”
蕭景望着她的眸子裡一片墨色的黑,靜靜地盯着,最後道,“但是人犯了錯,被懲罰的時間總該有一個期限是不是?”
頓了頓,男人接着道,“那麼安言,在你這裡,期限是多久?”
其實他不知道她將那條小黑狗埋在什麼地方,只是後來看到蕭山別墅滿目瘡痍,憤怒絕望過後,看到房子後面唯一剩下的那棵樹以及樹下那翻新過後的土壤他才明白過來。
那樹下埋得正是安喜的屍體,她臨走時,彷彿還怕漫天的大學將它的衣冢覆蓋,地下已經足夠冷了,要是還積了雪,那就更冷了。
所以蕭景看到的是那個地方搭起了一個小小的棚子,遮住樹下那一方天地。
如今那個地方,他上回去看的時候,落滿了金黃的銀杏樹葉。
關於期限,她沒有回答。
可能是一輩子,可能要根據時間來定,但是蕭景心裡卻是慶幸的,只要沒有立馬給一個答案,那就有的等。
最後到達公寓,在她下車之前,蕭景還是拉住了她的手指,“既然有人將白喬弄出來了,那麼她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你找個時間聯繫我,搬到我給你說的那個地方。”
女人如畫的眉目間隱隱壓抑着一些怒氣,暗暗的燈光下,也顯得臉很白,尤其是在那黑髮的襯托下。
她甩開男人的手,什麼都沒說,直接下車了。
蕭景坐在車裡,遠遠看到她進去之後,直到身影消失不見了才吩咐司機重新開車。
沉思了幾分鐘,摸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那頭傳來屬於男人的有些虛弱的聲音,蕭景沒什麼反應,眉宇間隱隱可見凌厲的氣勢,“她身邊需要幫手,那麼你就繼續待在她身邊,明裡還是暗裡你自己考慮,但是今後她經過你手的任何一件事情你都要事先跟我報告。”
“就像原來一樣,想必你也很清楚,不管是三年前還是如今,佔據主導地位的人只可能是我。”
蕭景冷靜地說完這段話之後,直接掐斷了電話,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路兩旁的行道樹在昏黃的燈光下高大卻顯得孤寂。
不時有樹葉從上面落下來,在黑色的高級轎車疾馳而過的瞬間被氣流捲起來在空中打了好幾個圈最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晚上,安言已經洗漱完畢,坐在書房的辦公桌上開着筆記本在查資料,葉疏的電話打進來。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接了。
葉疏歉意十足的嗓音傳來,“安言,今晚丟下你不好意思,有沒有平安到家?”
聽着葉疏的語氣,安言恍惚了一下,隨後笑了,“葉疏,你這麼認真跟我講話我有些不習慣,你怎麼了?”
葉疏以爲她是在問他今晚爲什麼不告而別,愣了愣他也回答,“有個……朋友從國外回來,在機場和別人發生了點兒衝突,我過去處理了一下。”
聽到衝突,安言蹙眉,“那你朋友沒事吧?”
“沒什麼事,倒是你,我將完整地帶過去,最後卻不是由我完整地將你帶回來,不介意吧?”
“介意,雖然過程不盡人意,但我好歹是平安又完整無缺地回來了。”
“那就好。”
“……”
“葉疏,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之前我聽路輕絕說,這兩年來,你明裡暗裡都在針對安森集團,這是爲什麼?”
也不是要爲了安森集團討伐什麼,僅僅只是好奇而已。
那頭靜了靜,安言只能聽到很細微的電流聲,最後葉疏有些微啞的嗓音才傳來,“哪裡那麼多爲什麼,想針對便針對了,要不是你最愛的蕭景突然回來了,我已經將安森集團成功收購了。”
要不是你親愛的蕭景突然回來了?
安言看着筆記本上的畫面,眼神卻毫無焦距,有些怔怔,“你那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他突然回來了?”
“這個問題,恐怕你要親自去問他。”
所以,葉疏是狼子野心純屬想拓展自己的商業版圖而已?
但是,安言繼續發問,“可是路輕絕還說過,他從來沒理會過你,就算某些時候你做的比較過分,讓安森集團,讓他損失了很多,甚至有些行爲已經能夠構成商業犯罪,他也沒有對你怎麼樣,這是爲什麼?”
這點她很疑惑,而這個疑問,也很早就在心裡紮了根,一直到今天她才猛然想起來問問葉疏。
那頭笑了笑,輕諷,“安言,你是在爲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抱不平?”
安言皺眉,想就此否認,但是這樣顯得自己很刻意,於是她說,“好歹公司現在還叫安森集團,你就當我是爲了關心這個公司問問你好了,畢竟將來我會將它搶過來。”
聽到安言說的最後一句話,葉疏直接冷嗤出了聲音,“你怕是在做夢,假設他不愛你,那麼不可能將公司給你,假設他如今愛你,那麼就更加不可能將安森集團給你。”
這話將她繞的有些暈,安言反應了半晌訥訥道,“假設你說的第二種情況成立了,難道不是將他所有的一切拱手相讓,全部給我麼?”
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這樣的纔對。
古時都有什麼江山爲聘之類的,還有爲了自己的愛情獻上所有的河山和土地。
葉疏在電話那端冷嘲,“全部都給你,然後眼睜睜地看着你沒有任何牽掛和負擔地再次跑路嗎?這個問題我都能想到,你以爲他會想不到?”
安言抿脣,沒搭話。
且不說方纔葉疏說的都是假設,而面對第二種情況,她只會和蕭景各憑本事,將屬於她的東西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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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問題又繞回了最初的那個點,安言問,“你還沒說,爲什麼你這麼針對他,他都不還手?”
安言似乎將葉疏惹毛了,他嗓音有些大,“我給了他想要的東西,他自然不能動我,有什麼問題?”
“那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似乎聽到了那頭有屬於女人的嗓音傳來,安言愣了愣,張口,“葉……”
但是沒想到葉疏直接將電話掛斷了,安言有些懵,看着亮起的屏幕,上面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點整。
這麼晚了,葉疏身邊是有……女人?
安言抿了抿脣,將手機扔回原位,皺皺眉,難道葉疏是開竅了,開始找女人了?
又繼續在書房裡待了半個小時,她纔將筆記本關上,正準備回臥室,又有電話打進來,是易揚。
安言有些激動,立馬接起,“喂,易揚,你出什麼事了?”
“大小姐,有點別的事情耽擱了,你要的消息我過兩天再給您。”
她拿着電話,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之後問他,“你聲音怎麼了?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有些虛弱,像是受了什麼傷一樣。
“我沒事,大小姐,時間不早了,您休息吧。”
“……好,你也早點休息。”
放下杯子,安言閉了閉眼,有什麼東西快速地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她沒來得及抓住。
隔天,安言在手機上一個小小的新聞推送版面看到關於長汀榭那棟別墅被燒警方給出的答案,火災純屬意外。
安言勾起脣角,在心裡冷冷地嘲諷了一句,退出了那個界面。
三天後,溫城某個隱秘的咖啡館。
易揚將宋子初的最新消息帶給了她,大致是,宋子初現在真的和溫北堂混在一起,而且關係匪淺。
換句話來將,溫北堂現在是宋子初的避風港,好像溫北堂如今很喜歡她,應該說是迷戀,去哪裡都帶着她,基本上是屬於有求必應的那一類。
他還查到,宋子初兩天後會跟溫北堂出席一場慈善拍賣,是某個集團主導的,主要目的是爲了拉攏人脈。
政商界的人都發了邀請函。
安言掐着手指在心裡默了默,對易揚說,“有沒有什麼辦法,幫我弄一張邀請函?”
易揚遲疑了了一下,看着她,“其實……那天蕭總也是要去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讓蕭總帶着您去……這是目前最簡單也最安全的方法。”
她懂易揚的意思,有蕭景在還能順便保護她一下,萬一遇到了什麼事情。
可是她不想當衆和那男人一起出現,但眼下,除了這個方法還真的找不到其他的什麼辦法了。
安言握着面前精緻的白瓷咖啡杯,眼中閃過冷厲的光,像是開玩笑一般道,“乾脆找人撞死她算了,省的我要這樣費盡心力。”
易揚,“……”
說完,她又狀似很苦惱地用小勺子絞着面前的咖啡,自言自語般地道,“一下子就死了那豈不是便宜她了麼?”
末了,安言將勺子放到一邊,擡眸看着易揚,“那邀請函你不用操心了,”說罷,安言拿過一旁的包,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放到易揚面前。
易揚看着她放到自己面前的東西,眸子暗了暗,看着她。
安言指着那個鼓鼓的黃皮紙質信封,“易揚,你如今不是我的保鏢了,也沒人付你工資,我回來之後你幫我做了那麼事情,這錢你收下。”
“大小姐,我……”易揚自然是要拒絕的,但是安言緊緊地看着他,根本就沒有讓他拒絕的餘地。
“我們之間的關係清清楚楚,以前你敬我是你上司的妻子,作爲他指派給我的保鏢,你做很好,而如今,這都是你該得的,你收下我心裡纔會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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