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得不說,書籍有些時候有一種魔力,能夠在某一方面支撐人的精神世界。
氣氛有些奇怪,窗外是漫天的大雨,從小到大。
蕭景看着蹲在地上的女人,她幾根纖細的手指捏着照片,指尖按着的地方是泛黃模糊的痕跡。
他也跟着慢慢蹲下來,手指將面前的書籍合上,手指慢慢朝她伸過去,想將她手中的照片拿過來,可是安言卻偏開手指一躲將他的手躲了過去,而後開口,“當時你在找我嗎?”
女人平靜的類似寂靜的嗓音響起,蕭景眉目微頓,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她倏然間擡頭,指尖擡起,手中夾着的照片倏然間出現在他視線中,只聽見安言說,“蕭景,你找我做什麼?”
男人臉上表情晦澀,喉間好似哽着什麼東西,上不來也下不去,“我想你。”
這三個字,聲調很低,地道彷彿沒有任何重量的“我想你。”
安言的心臟像是被極其細小的針紮了一下那樣疼痛,她咬着牙,在他又深又綿長的目光中,指尖用力,直接將照片給撕得粉碎——
蕭景來不及發反應,他眼前只有安言的手指在不停地動,直到那細小的碎片被她紛紛揚揚地扔在面前,眼前是一陣白色的紙片飛舞,他才猛然驚覺安言做了什麼。
空氣中,女人低低涼涼的嗓音自頭頂傳過來,“可是你這種想念讓我覺得很累贅,尤其是現在!”
她想做什麼不能做,更加不知道他這種狀態要持續要多久。
心裡藏着事情,她覺得自己不能繼續殘忍,所以想帶着以前那些在北歐痛苦的回憶,在餘生那麼長的時光裡,將這些慢慢消化。
但是他不給她機會,別說離開了,就是她現在走出他的視線他都要瘋。
蕭景起身,抱住她,一時之間有些慌神,低聲在她耳邊說,“不累贅,不累贅,安言,你現在好好在我身邊,我保證不讓你感到累贅。”
她冷笑,表情有些猙獰,“我現在是好好在你身邊,可是你看看你做了什麼?你將我困的寸步難行,僅僅半天就足夠讓我發瘋,你覺得長此以往下去我會怎樣?”
冷聲的控訴跟質問,讓蕭景沒辦法接她的話,因爲他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過了好一會兒,他有力的手臂將她圈的更加緊,隨即出聲道,“我是爲了你的安全。”
安言在他懷中動了動,閉了閉眼睛,“現在的你讓我覺得很害怕,你這樣的保護方式也是別具一格,乾脆你直接將我的腿打斷,那樣我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話音剛落,安言察覺到他捁着她腰身的手臂比剛纔還要用力了,有些呼吸不暢的緊,只聽見耳旁他很是認真的嗓音傳進她的耳朵,“等我們老了以後我變成你口所說的糟老頭子,而你還是活的精緻的老太太,每天都跑出去跟那些老頭跳舞的話,我就將你的腿給打斷,讓你天天陪着我。”
蕭景這話將的頗是認真,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成分。
先不談他們是不是會有未來,光是這話就足夠令人生氣,但她現在沒有資本來生氣,因爲這男人圈着她的腰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了,她咳了咳,“你他媽能不能先將我放開?”
說完,蕭景才後知後覺地將她放開,目光一片幽深。
安言無力地閉起眼睛,知道他現在油鹽不進,說什麼都沒有用,於是手指扶着額頭說,“我去睡一覺,我醒來之前不要打擾我。”
這麼說着,她轉身就朝休息室裡面走去。
男人腳步一邁,跟着就要上去,安言卻頓住腳步,一個冷漠的眼光掃過來,語氣不善,“本來你面都是你的味道已經讓我很難受了,要是你人還在裡面,你誠心的是不是?”
她這麼一說,蕭景便不敢再往前了,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那個問題,“你爲什麼要撕照片?”
安言冷嗤,手扶着門框,微微側頭,“你病的不輕,我在給你治病。”
……
喬特助進辦公室的時候,並沒有在辦公桌那邊看到蕭景,他一陣疑惑,差點以爲自己幻聽了。
明明他在敲門的時候,裡面傳來了蕭景應答的聲音,難道他聽到的那聲“進來”是假的?
他慢慢走到辦公桌前,正準備叫蕭景的名字,卻聽到辦公桌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喬洛眉宇緊皺,邁着腳步繞了過去,“蕭……”
此時,目光中的老闆,正蹲在地上,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在地毯上撿着什麼東西,表情很嚴峻,仔細看看,嚴峻之下好像又有極淡的委屈成分在裡面,他咳了咳,手微微握成拳頭放在嘴邊,“蕭總,您在做什麼?”
至此,他撿的那些碎片只剩下了極少的一部分還在地毯上。
蕭景沒說話,兀自撿着東西。
喬洛眼尖地看到,地上的碎片好像是被撕碎的照片?
等他全部撿起來,手心裡握着那些碎片,重新氣定神閒地做到大班椅上,喬洛已經回到了辦公桌前,將手中的文件給他遞了上去,一邊說,“和他們的合作案已經敲定下來了——”
他話還沒說完,蕭景就打斷他的話,“小聲點。”
語氣帶着點點責怪的意思。
喬洛眉頭擰了下,不動聲色地朝着他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繼續說,“——只是在談判的時候,對方臨時要讓我們做出讓步,在本來的基礎上,我們安森集團需要再退三個百分點。”
三個百分點,對於一個利潤巨大、週期特長的項目來說,是一筆不算小的利潤。
無疑,對方是在獅子大開口。
蕭景手指翻了翻紙張,幾乎沒有思考什麼,直接對喬洛說,“先前都說好了,臨時反悔是什麼意思?”
而且,對方明顯實力沒有他們強,卻在這次合作上,臨時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喬洛頷首,斟酌了下語氣開口道,“對方說,安森集團近來的聲譽……有些收到外界輿論的影響,所以……”
“不讓,要麼籤,要麼這單就不談。”
蕭景直接將文件扔到喬洛面前,喬洛大抵知道蕭景是這個反應,本來麼,他跟進的時候聽到對方這麼要求,第一反應也是拒絕,可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動他不能做決定,還是要過問蕭景的意見。
喬洛拿着文件準備離開,而蕭景在將文件扔到他面前之後就開始翻開抽屜找東西,等喬洛走到辦公室門口,卻聽見蕭景叫住他,喬洛回頭,不解地看着蕭景,“蕭總?”
男人菲薄的脣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看着他,“叫秘書進來一趟。”
“好。”
喬洛熟門熟路,自然不會像秘書那樣畏手畏腳的,關門之前正大光明地朝沙發那處看了眼,眸色深了深。
經過秘書室的時候,喬洛在手指曲起在桌子上扣了扣,叫了其中一個人進去。
秘書見到喬洛來自然都悶頭做事,喬洛跟着蕭景久了,兩個人身上的特點都很像,同樣冷。
秘書敲門進了辦公室。
“蕭總,您找我有什麼事?”
蕭景埋首從辦公桌上擡頭看着她,隨即又低下了頭,嗓音冷淡,“給我拿膠水進來。”
秘書愣了愣,看着蕭景的動作,蕭總面前那一堆東西是……碎屑?
不過她極快地反應過來,點點頭說了個好,出去將他要的膠水給拿了進來。
而另外一邊,喬洛跟茯苓匯合,兩個人晚上要一起參加一場會,茯苓見到喬洛從電梯裡出來,邁步走了上去,“蕭總怎麼說?”
喬洛搖搖頭,茯苓卻笑了,“我就知道,蕭總怎麼可能任人欺負,對方明擺着要趁這次混亂搞事情,大不了真的不做這單生意,看他們到時候着不着急,”停了下,茯苓又皺眉道,“不過爲什麼蕭總近來好久不讓我跟在他身邊了,不知道他的腿怎麼樣了,尤其是這天氣越來越冷。”
喬洛跟她一起朝地下停車場走去,聽到茯苓的話,他怔了怔,“可能,你的能力不應該是他的管家,茯苓,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你怕是在說笑,我一個學生物工程跟園藝的,跟破格當上他的管家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多了的我也駕馭不了。”
本身麼,她的專業就跟金融全然無關,後面知道這些還是跟在蕭景和喬洛身邊耳濡目染的,還有就是自己接觸過,所以比較的熟悉。
可是這並不代表她能夠跟喬洛一樣獨當一面,不知道聽誰說的,還是喬洛以前跟她透露過,安森集團好長一段時間,都是他在掌權。
過了會兒,喬洛看了她一眼纔開口,“太太在辦公室,大概是蕭總不喜歡讓你出現在她眼前,茯苓你知道的,女人和女人之間總是有點莫名的千絲萬縷的敵意,你跟在蕭總身邊這麼久了,我覺得你沒被炒都是你的幸運。”
茯苓臉色一黑,“你剛纔還說他可能會分配大任給我,轉眼間就說我可能會炒魷魚,”茯苓掐着手指,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喬洛,“喬特助,你覺得憑我,”
喬洛看了她一眼,茯苓點頭,“對,就憑我,能跟安小姐爭什麼麼?別說我本身就比不過安小姐,你看看蕭先生那個樣子,這輩子還有可能喜歡上別的女人嗎?”
末了,茯苓又挺嚴肅地補充了一句,“別說這輩子了,就是下輩子都不太可能喜歡其他女人,除了安小姐轉世的那個女人。”
“……”喬洛無語,“你越說越離譜了,這輩子都沒個準,哪裡來的下輩子。”
喬洛的話倒像是提醒了茯苓,茯苓長嘆了一口氣,有些惆悵,“喬特助,你有沒有什麼秘密?”
茯苓最近很少跟在蕭景身邊,自然也就少了見到安言的機會,其實這對她來說還是一件好事,畢竟有些事情不看到,就不會去想。
“你是指什麼秘密?”
“大概是那種,必須憋在心裡永遠不希望別人知道的秘密,最好是能憋一輩子,可是你會覺得很難受。”
喬洛站住腳步,靜靜地望着茯苓,“茯苓,你心裡藏着的這個秘密,跟蕭總有關吧?”
地下停車場,除了車就是冷白的冷光,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茯苓覺得冷的不行。
喬洛臉上的表情尤其地嚴肅,冷冷地看着她。
茯苓冷不丁地一顫,擡頭對上喬洛的眼睛,心裡咯噔了下,卻只能尷尬地笑,“喬……喬特助,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所以茯苓,你的秘密是什麼?”
面對茯苓的笑,喬洛臉色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是更加嚴肅了。
茯苓指甲深深陷進手心,跟喬洛相比,她的道行還是太淺了誒,她幾乎就要張口就要將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說出來,可是不能。
“我是女人,女人哪能沒點兒什麼秘密,你這樣看着我,我害怕……”
喬洛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她,“茯苓。”
沉重的嗓音加上他嚴肅的語氣,幾乎沒給茯苓任何緩和和退縮的餘地,“女人的確有點秘密,可是要真是屬於你自己的秘密,你何必在我面前提起?畢竟,我是有妻子的人,她想什麼我挺清楚的,而你一開始也並沒有回答我,你心裡藏着的秘密是不是跟蕭總有關。”
茯苓被嚇得後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所以你還是說吧,事關蕭總,我不能不謹慎點。”
這種時候,她必須要說點什麼才能夠平息喬特助,而且還不能是那種雞毛蒜皮,無關緊要的東西,因爲聰明如喬洛,一般般的,他肯定是不會相信的。
時間一點點流失,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能夠很明顯地聽到外面的雨聲,一下一下,像是砸在茯苓心頭。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依舊僵持着,茯苓陷進手心的指甲幾乎就要將手心給戳破,她心頭像是被人按了一顆定時炸彈,在等待着最後的倒計時。
她現在很想給自己幾巴掌,爲什麼就這麼嘴欠呢?
商場如戰場,同事之間也是一樣,儘管跟喬洛一起共事這麼久,可是喬洛是什麼性子茯苓很清楚,那也不是什麼都能說的人。
最後,她沒辦法,茯苓緊緊閉着眼睛,咬着牙,破口道,“我……我喜歡蕭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的,反正就是喜歡……”
四周很靜,茯苓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她先是睜開了一隻眼睛,隨後再慢慢睜開另外一隻眼睛,臉色蒼白着,仰頭看着喬洛——
喬洛擰緊了眉頭,脣抿成一條直線,“茯苓,你是認真的嗎?”
茯苓瞬間低下頭,垂頭喪氣的,沒說話。
頭頂響起喬洛的忠告,“茯苓,你我同在他身邊工作,算是他很信任的人,如果你不是認真的,我可以當你剛纔的話沒說過。”喬洛嗓音停了停,緊接着繼續說,“但是如果你是認真的,我勸你趁早將這個念頭扼殺在搖籃中,那是個什麼人你比我清楚,你好好掂量掂量魏輕嵐跟宋子初的下場就明白了。”
“另外,爲什麼最近不讓你跟他身邊,這回連辦公室都不讓你去,我想蕭總是有自己的考慮的,說不定是知道了你這種心思,勸你趁早打消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
茯苓還是低着頭,沉默。
“況且,我剛纔上去的時候,蕭總的辦公室已經快要發展成一個專門談情所愛的愛情基地了,什麼事情都遷就着她,你覺得你有幾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