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番外之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陶黛齡番外)
“買豆腐咯————”那一聲中氣沛然,渾厚有力,讓我覺得哪怕就是我那練了那麼多年嗓子的雲飛師兄,也比不上他的底氣充蘊。
緊接着,就看一箇中年男人挑着豆腐擔子從巷子裡走了出來。我拍了拍胸口,這人的聲音也太嚇人了,簡直就像平地一聲驚雷似得,炸的我的耳膜嗡嗡作響,生疼生疼的。
那販見到了我們,先是怔了怔,許是看着鄭北辰與張永康都是穿着軍裝,又是臉色不善的緣故,他便再也不敢吆喝了,只朝着我們躬了躬身子,一路跑着就要走。
“站住!”一道清冷的男聲令那販停住了步子,我不解的望着鄭北辰,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把那個販留下來。
那販回過頭,便迎面對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我看着鄭北辰舉起了槍,筆直的對上販的眉心,只等他扣動機板,那販肯定是要一命嗚呼了。
我嚇了一跳,立馬就要上前,張永康卻把我一把拉住。我只能衝着他大喊;“你做什麼啊?人家好端端的賣豆腐,你幹嘛要殺他?”
那個販也是嚇得面無人色,雙腿不住的哆嗦着,抖的和篩子一樣。就連話都是帶了顫音,顯是怕到了極點;“大...大爺,的可沒犯事啊...大...大王饒命啊!”
我着急的很,簡直都快哭了,讓我沒想到的是,鄭北辰居然笑了,他將手中的槍收回,對那販笑道;“你剛纔那一嗓子可是將我們嚇得不輕,我便也要嚇你一嚇,好了,現在沒事了。”
那販還楞在那裡,我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想我的樣子一定滑稽極了,方纔還急的要掉淚珠子,現在卻又咧嘴笑的估計連牙花子都露了出來。
師兄總是常常,女孩子要笑不露齒,我卻怎麼也學不會。
我看着鄭北辰,他那深邃英挺的眉眼此時帶着絲絲笑意,顯得臉上過於堅毅的五官頓時都溫和了不少。在記憶裡每次看到他都是十分淡然,或者就如同方纔在軍營中那般嚴肅而冰冷的樣子。如同此時這般溫煦的笑容,我卻還是第一次瞧見。
我更是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會有着如此頑皮的一面,不過細細想來,他雖然已經身居要職,但到底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總之,此時此刻我瞧着他,真是覺得不再像以前那樣怕他了。
“你這些豆腐,我全買了。”鄭北辰看了那怔住的販一眼,從口袋中掏出了幾塊大洋,遞到了販的手裡。接着,他一手便將那豆腐擔子拎了起來,朝着我和張永康道;“今天就讓廚子做一個豆腐宴。”
那販還是怔怔的站在那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中那幾塊閃爍着銀質光芒的大洋,似是還沒有反映過來。直到我們走出了幾步,才聽到他在身後憨笑着;“大...大爺,下次有機會,別....別忘了在嚇唬一下的!”
我們回過頭,看着他站在那裡,咧着嘴笑的十分開懷,我又看了一眼身旁那倆位同樣高大挺拔的男子,他們的臉上也是浮起了笑容,那一刻,不知爲什麼,我只覺得心裡十分的溫暖,便與他們一道笑了起來。
我的笑聲清脆,就好像是銀鈴似得,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便又跑回那販的身旁,對着他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的道;“你在這賣豆腐真是太可惜了,下次,你去梨園班唱戲吧,你這個嗓子,絕對能紅。”
“啥?”那販一臉的不解,我卻也不再理他了,只回到了他們身邊,張永康笑容溫和的看着我,而鄭北辰,已經拎着豆腐,大步流星似得走遠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甜。就好像是我時候,還沒被爹爹賣進戲班子,有時候他會帶着我去集市,偶爾,就會買一串冰糖葫蘆給我吃。一顆糖葫蘆含在嘴裡,我能吃上半天,常常是外面的冰糖都要融化了,我還捨不得吃掉。
我現在看着他的背影,就像是嘴巴里含了一顆糖葫蘆,瀰漫在心頭的滋味是酸酸的,甜甜的,讓我捨不得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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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在過不久,就是馮大帥五十大壽了,那一天,我提前一晚就要住進帥府裡去。第二日要在帥府院子裡的戲臺子上唱一曲《萬壽無疆》。
那天,張永康又來看我,也不知道這冰天雪地的,他從哪弄的那些時令水果。我拿起一個蘋果就啃了起來,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有話快,有——”到這裡,我頓住了,我把那個屁字給嚥了回去,師兄總,女孩子還是要雅一些的好。我雖然不在意,可自從上次我偷偷摸摸的從顧有德那裡得知,原來鄭北辰喜歡那種溫婉柔順的女孩子,我就下定了決心,他喜歡什麼樣的,我陶黛齡就要變成什麼樣的!
不就是個溫婉柔順,沒事裝裝可憐嘛,這可難不倒我。
“張大哥,”我換了語氣,臉上勉強的浮起一抹我自以爲算得上是溫柔如水的淺笑,看着眼前的男人,柔聲道;“您有話就請吧。”
倒是張永康愣了愣,他躊躇片刻,看着我緩緩地道出了一句;“黛齡,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我的笑意隱去了,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纔不舒服呢。”
他倒是笑了起來,似是舒了口氣的樣子,他看着我把那個蘋果啃完,又爲我倒了杯茶水遞了過來。我也不客氣,一把接過就直接喝了。
他清了清喉嚨,道;“再過幾日你就要去帥府爲馮大帥賀壽了,心裡怕不怕?”
我不解的看着他,“爲什麼要怕?不就是去唱一場戲,有什麼好怕的?”
他便不再出聲了,我也不在意,我們沉默了片刻,我的臉又有些燒了起來,我看着他,不知是因爲害羞還是什麼,總之聲音不知不覺的就低了下去;“那個,張大哥,我想問,我---”
想起鄭北辰,我居然開始了吞吞吐吐。
張永康苦笑了一下,溫聲道;“你是想問大哥在哪?”
我的眼睛一亮,將腦袋點的跟雞啄米似得。我甚至都能看到我的辮梢在我猛烈的點頭下,都已經是甩來甩去,還差點甩到了對面張永康的臉上。
“今天扶桑人請他去茗韻閣用茶了。”
“扶桑人?他幹嘛要和扶桑人在一起喝茶?”我大驚,難道我心裡面一心念着的男人,居然是一個漢奸?
張永康似是看出我的疑惑,他搖了搖頭,安慰我言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馮大帥希望將洛城的鐵路幹線交給扶桑人修建,大哥這次去茗韻閣,就是希望可以阻止這件事。”
“那我們也去吧!”我又開始坐不住了,向着張永康道。
也許我是在欺負老實人,也許是我知道無論我什麼,張永康總是會答應。如果今天坐在這裡的換做鄭北辰,我想我肯定不敢這麼放肆。
果然,張永康沉默片刻,雖然眼底是濃濃的無奈之色,可他還是帶着我走了。
上了汽車的時候,我歡快得像一隻百靈鳥,居然將平日裡的戲都唱了出來。
等我們到達茗韻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張永康面色稍顯凝重,他壓低了聲音,告訴我到了包廂後不要亂話。我又是將頭點的和雞啄米一樣,但是這次,辮梢沒有亂飛。因爲我伸出手一把逮住了它們。
還沒到包廂門口,就聽裡面傳來一陣歡笑聲,這下不止是我,就連張永康的臉上也是一派的不解之色。
我們心翼翼的走上前,我的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着,此時此刻,我就覺得我好像是一個偷偷摸摸的賊。這樣的感覺讓我總是忍不住的想笑。
張永康敲了敲門,便有人上前爲我們將門打開,屋子裡並沒有我們在路上所設想的那般劍拔弩張,暗流涌動,反而是一副其樂融融,輕鬆自在的情景。
我像那個時候我和張永康都像是倆個傻子,愣愣的站在那裡。
鄭北辰頎長的身影正迎面對着我們,他站在書桌前,手裡握着一支毛筆,在他的面前鋪着一張潔白的宣紙,他聽到動靜,只是擡眸掃了我們一眼,淡淡道了句;“進來吧。”接着又低下頭,在那張紙上開始寫了起來。
我和張永康默不出聲,走了進去,我雖然不知道鄭北辰究竟寫的是什麼字,但是我還是看的津津有味,因爲他握着毛筆寫字的時候,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分明就是一位風流佳公子。就好像是我平日裡總是唱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戲,他要是張生,我想我就一定是崔鶯鶯。
沒過多久,他便寫好了一闋大字,張永康瞧着,卻低語了起來;“軍長,您的落款寫錯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鄭北辰在大字的落款處,本要寫鄭北辰手墨五個大字,可他卻偏偏寫成了鄭北辰手黑。墨字下面的那一個土字,卻是不見了蹤跡。 小說.傾世劫 最新章節165.番外之淡淡衫兒薄薄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