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文濠搖了搖頭,“不是恐怖,是吃人不吐骨頭。”
聽到這,夜顏都有點問不下去了。
這麼兇殘?
難怪她娘喊着要趕緊來榮國!
她能想象祁雪的處境,就她那性子,吵架肯定是不行的,打架更別提了。藍文濠的心思,只怕是恨不得拿根繩子把她拴在褲腰帶上……
這一路上,她把榮國的情況摸了一遍,包括今後有可能接觸到的每一個人,這些人與她的關係以及他們的性格。
對弘澤城發生的事,他們都保持着高度的默契,避而不再提。
不管藍文鶴的出現是爲了什麼,大家心裡各自有桿秤……
眼下她最關注的還是榮國宮裡的人際關係。
聽說藍文鶴的女人幫忙佈置自己的宮殿,她對藍文濠頗有意見,“我說大哥,你心也太大了,我的地方你怎麼能讓藍文鶴的女人隨便進呢?別人去你東宮你都知道阻攔,怎麼輪到我文妍宮你就不攔了?”
藍文濠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華玉王妃也沒壞心眼,讓她插手,我也是想盡快爲你們準備妥當。”
夜顏心裡雖然不爽,但念在別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她也沒再說下去了。
藍文濠笑了笑,“好了,別去想這些事了。第一次回家總該是高興的,整得愁眉苦臉的讓人看見,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有多不願意回來呢。自從知道你們要回來,雪兒天天盼天天念,要不是有將士隨行不便帶上她,她都吵着要跟我來。”
他提起祁雪時眼眸中閃爍着溫柔的光,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對祁雪的在意。
他能如此,夜顏也相信祁雪在他身邊是很幸福的。
…
藍錚回京,朝中文武百官提早就到了城外接駕。
壯觀的隊伍,浩大的聲勢,這也是夜顏第一次親睹藍錚身爲一國之君威風八面的場面。
“恭迎皇上回京,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恭迎文妍公主回京,文妍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
“謝皇上!”
與藍錚一同站在馬車上,接受者百官朝拜,這種君臨天下的感覺夜顏只有一個詞能形容,那就是——震撼!
對藍錚,她心裡多了一份尊重。
不是因爲他是帝王,而是因爲他願意在她娘面前放下他俾睨天下的姿態……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城外到城內、再到宮門,一路上將士開道,所過之處全是莊嚴肅穆的氣息。
夜顏與藍錚同乘着一輛馬車,看着他威嚴的神色中暗藏一絲鬱氣,她牽了牽嘴角,“有什麼可氣的?孃的性子你還不瞭解嗎?這樣的風頭她根本不喜歡。”
藍錚目光微沉,也露出了自己的不滿,“就是因爲她不喜歡我才生氣!”
夜顏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你氣什麼,我娘能跟你回來,這就說明她心裡是有你的。她現在嘴上說沒你,那是因爲她還想再考驗你,畢竟她要面對你其他女人,你讓她那顆驕傲的心往哪裡放?”
藍錚抿緊薄脣不說話了。
夜顏盯着他,眸子轉了又轉,“父皇,你老實說,你對那些女人還有想法嗎?別說我娘不信,就是隨便哪一個人都不會信的。”
藍錚狠狠的瞪着她,“朕乃一國之君,何時騙過人?”
夜顏鄙夷,“那當年你怎麼把我娘騙到手的?”
藍錚立刻駁斥道,“你聽誰說我騙她的?我們當年乃是情投意合,只不過……”說到着,他露出一絲心虛,“只不過……我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夜顏依舊撇着嘴,繼續鄙夷道,“就算如此,那我們也不信你放着那麼多女人不碰。”
藍錚臉色有些黑沉,喘了兩口悶氣之後才道,“這事說來也與你大哥二哥有關。自從他們母后病逝以後,後宮就從未安寧過。朝中大臣逼着我選立新後,各妃嬪之間也是明顯暗鬥,我實在煩不勝煩才借外出巡遊去京外清靜,不曾想那時遇到了你娘……我帶她回宮之後,本想立她爲後替我主事後宮,誰知道她根本容不下那些女人的存在。她一氣之下燒了寢宮離開榮國,那時候我四處找她,差點荒廢了國事。也就在她走後,你大哥二哥被人加害,險些命喪大火中。我徹查後才知道,原來是多名妃嬪合謀所爲,我一氣之下殺了她們,只留下了少許的幾人。但我一想到那幾名妃嬪的所作所爲,真是對那些女人失望透頂……”
這是夜顏第一次聽他說過去的往事,而且還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她不僅聽的認真,心裡也感慨良多。
他就藍文濠和藍文鶴兩個兒子,那些女人爭寵居然把矛頭對向兩個自幼就失去母后的孩子,這攤誰身上誰都得火冒三丈,何況還是嬪妃合夥做事。
藍錚長長的嘆了口氣,接着道,“你娘離開,我承受的打擊很大,本來對那些女人就只有敷衍,自從你大哥二哥險些出事以後,我對那些女人就更加沒有想法了。我也懶得把她們全部打入冷宮,留着她們就當是安撫朝中大臣的心吧。”
夜顏仔細的想想,覺得他的話可信度還是挺高的。
他除了自己這個女兒外,也就兩兒兩女,都是在遇上她娘之前跟宮裡的女人生的。但後面,藍文濠再沒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如果他這個帝王真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那這十六七年來,藍文濠不知道會多出多少弟弟妹妹。
見她沉默,藍錚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突然問道,“顏兒,你說你娘心裡真的有我嗎?”
瞧着他眼裡濃濃的傷感,夜顏莫名心疼。每次他露出這副難受的樣子都不像一個帝王,十足一個被人拋棄的男人。
她露齒輕笑,“我孃的脾氣是不太好,可她也是個順毛驢,你只要摸準了她的脾氣,不要碰到她的禁忌,她心裡自然是有你的。這點,我想父皇你應該比我更瞭解。”
將真的,她是真覺得搞笑。
誰家當爹的會去跟女兒請教這種事?
之前還義正言辭的說什麼情投意合,現在又一副不自信的樣子,他自個兒難受就行了,偏偏還把她這個女兒拉下水。幾十歲的人還跟毛頭小子似的不知道怎麼談戀愛,真不知道他倆當初怎麼把她這條‘人命’搞出來的……
父女倆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就到了宮門口。
夜顏隨藍錚走出馬車,一眼望去,一片彩色,就跟見到百花齊放的美景般。
“恭迎皇上回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迎父皇回宮,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前面幾道略有不同的聲音,夜顏聞聲看去,只見祁雪也在其中,而且還在正前方。至於她身後的女子,她一時還分不清楚哪些是自己的姐姐,哪些是藍文鶴的女人。
看着祁雪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她也忍不住揚脣。
幾個月不見,這丫頭變化還真是大。杏黃色的華服襯得她端莊典雅,雖然她在衆多女人中看起來比較嬌小,但有着一張精緻瓜子臉的她容貌卻絲毫不輸人。
藍文濠不僅對她保護得好,也把她改變得很好……
至於另一側的女人們,領頭的應該就是鼎鼎有名的盈貴妃了。
她已經從藍文濠那裡聽說了,這位盈貴妃當初與季皇后同時入宮,季皇后因生下藍文濠和藍文鶴而被藍錚立爲皇后,而盈貴妃一直無所出,恰巧當年有一宮女使了點手段爬上了藍錚的龍牀,那宮女後來懷上了龍種,生下一女兒後被藍錚處死,盈貴妃主動將那女嬰收到自己名下。
而那名女嬰正是如今的三公主‘瑞嘉’公主藍瑛夢。
至於她的另一名姐姐,是四公主‘文腕’公主藍冰清,乃是貴人苗琳所生。
說起來,藍錚這個家也不算太複雜,由於他這麼多年收心養性,子嗣在他這個帝王之家真是少得可憐。
由於盈貴妃站在最前面,她也不免多打量了她兩眼。
論容貌,跟她娘比起來肯定差遠了。不過,在宮中生活了多年的她,身上沉澱的那份雍容華貴的氣質卻是無人可及的。保養得當的她很顯年輕,特別是眉間那金色的花鈿在陽光下閃耀奪目,讓她那雙狹長黛目別有一番高貴的神韻。
她心裡暗作了一番計較,看來她娘到榮國後不會太輕鬆。
正想到自家娘呢,就見藍錚突然扭頭,她也跟着望過去。只見一路上都極其低調的娘總算露了面,在沈秀蘭攙扶下踩着腳踏優雅的下了馬車,然後邁着輕柔的步子朝他們走來。
她這一現身,所有的目光立刻從夜顏身上轉移到她身上,那一雙雙眼神比看夜顏精彩多了。
對此,夜顏忍不住偷笑。講真的,她就是一個陪襯。即便她容貌像極了她娘,但她孃的風頭真不是誰都能搶去的。
她下意識的偷看了盈貴妃一眼,儘管盈貴妃面帶端莊的微笑,但仔細看,那紅脣勾勒的弧度略顯僵硬,明顯就不自然。
“走吧,先回寢宮休息。”藍錚當衆溫聲開口。
夜顏很自覺的把位置讓給了自家老孃。
而夜芸從容的站在藍錚身側,隨着他威風凜凜的步伐優雅的朝不遠處宏偉的階梯走去。
她就這麼安安靜靜從從容容的走在前面,對於身後數不清的複雜的目光視而不見。就連夜顏看着她背影,都情不自禁的在心裡爲她比了個大拇指。
哪怕她一身長裙簡潔素樸,哪怕她不施粉黛不戴珠簪,她骨子裡所流露出來的自信和驕傲,也足夠碾壓無數的雍容華貴。
這一路舟車勞累,即便他們在弘澤城多留了幾日,可因爲彭長林造反的事誰都沒休息好。這剛回宮,自然是要先休息的,至於其他事,夜顏也沒說話的權利,當然是聽從藍錚安排了。
大臣們陸陸續續的離去,將藍錚送回寢宮,宮裡的女人們也紛紛退下。雖然有許多滿懷期待又不捨的目光,但最終一個個還是帶着落寞離開了。
夜顏和慕凌蒼被藍文濠和祁雪帶去了文妍宮。
一路上爲了形象,她們都隱忍着,除了彼此望着偷笑外,也不敢有別的舉動。
但到了文妍宮以後,兩個分別數月的女孩就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顏顏,你們終於來了,可把我想壞了。”
“我也是,想死你了!”
“這一路上你們吃了不少苦吧?我瞧着你都消瘦了!”
“噗!”夜顏忍不住噴笑,捏着祁雪臉頰道,“我已經生完孩子了,肯定瘦了啊!”
“呃……”祁雪好像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盯着她平坦的小腹,突然‘啊’一聲叫起來,“寶寶呢?我都沒看到寶寶!”
“……”瞧她那高興到都快傻掉的樣子,藍文濠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
“哈哈!”夜顏雙手捧着她臉頰,頑皮的搓起來,似乎想把她搓醒,“奶孃帶着他們走在後面,剛我們說話時他們已經去了偏殿,估計是睡着了吧。我說你這丫頭,怎麼跟了我大哥以後越變越迷糊了呢?”
“我……我太高興了……”祁雪瞬間紅了耳根。
“行了,讓他們先休息,我們晚些再過來。”藍文濠快看不下去了,上前想拉她回東宮。
“不要!”祁雪想都沒想就把夜顏胳膊抱住,“我跟顏顏還有話沒說完呢!”
“大哥,我不累的,你帶凌蒼去別處轉轉,我跟雪兒多說會兒話行嗎?”眼見他板起臉,夜顏也趕緊求他。
藍文濠朝慕凌蒼斜眼看去,那意思是讓他想辦法把兩個女人分開。都好幾日沒見到自己的女人了,然而他回來後享受到的不是投懷送抱,而是被撇在一旁備受冷落。
這叫他如何不鬱悶?
慕凌蒼接受到他意有所指的眼神,也不着痕跡的回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往後面花園裡去。
藍文濠臉色有些黑沉,揹着手先去了。
慕凌蒼隨後一言不發的跟上。
看着他們無聲的交流,夜顏心裡偷笑着,他們一離開,她拉着祁雪也樂悠悠的往華麗的大殿走去,一邊欣賞着文妍宮的景緻和裝潢,一邊讚道,“雪兒,這些都是你佈置的嗎?真漂亮!”
見她喜歡,祁雪更是開心,“我一個人也做不好這些事,是華玉王妃幫忙,我們一起佈置的宮殿。”
既然提到了華玉王妃,夜顏停下腳步,好奇的問起來,“她那人如何?刁鑽嗎?架子大不大?有沒有欺負你?”
祁雪搖頭,如實道,“華玉王妃爲人不錯的,宮裡耍心眼的女人多得是,但沒見誰說起過華玉王妃的不是,倒是華玉宮的幾位側妃有些刁蠻,好在我不常與她們見面,所以也沒把她們放心上。”
夜顏點着頭,接着問道,“那六公主呢?六公主在這邊有欺負你嗎?”
祁雪繼續搖頭,“她來榮國忙着爲自己拉攏人脈,這幾個月還算老實。而且你大哥不讓她隨便去東宮,她想耍花樣都沒撤。”
聽到這,夜顏忍不住唾罵,“她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呢!”眯了眯眼眼,她又接着問道,“雪兒,諸葛婉兒呢?你來榮國後可有見過她?還有三公主,她不是嫁給太尉的二公子了嗎,現在她怎麼樣了?”
祁雪細細的柳眉皺起,“我只聽文濠說起過諸葛婉兒也來了榮國,可是她並不在華玉宮,也不知道藍文鶴把她藏在了什麼地方。至於我三姐,自我到榮國後就沒見過她,她與太尉的二公子成親以後好像變得本分了,聽人說她在太尉府幾乎不怎麼與人接觸。”
夜顏聽得沉默起來。
這些原本一點都不老實的女人突然間都安分起來,她還真是不太習慣。或許在別人看來她們是安分的,但就她對諸葛婉兒和祁馨沅的認識,這兩個女人的安分只怕是爲了某種隱忍。
如果不是隱忍,從小愛慕慕凌蒼的諸葛婉兒不會主動向藍文鶴求好,高高在上的三公主祁馨沅也不可能嫁給一個瞎了一隻眼的男人……
就是不知道她們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
“啓稟太子妃、文妍公主,華玉王妃帶着華玉宮三位側妃來了。”一名宮女突然出現在她們身後恭敬的稟道。
夜顏和祁雪相視一眼,都有些意外。
剛纔談論這些女人,沒想到她們這麼快就來了。
早晚都得面對面接觸的,夜顏也不可能趕她們走,於是對那宮女吩咐道,“請她們到大殿中來吧。”
說完,她拉着祁雪快速走進金碧輝煌的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