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遠王爺緩緩地道:“之前皇弟與洛衣的關係一直不好,加上他剛上任,大概是沒有跟洛衣提過此事。”
皇室之人兼任官職,在歷朝歷代都是常見的事情。但是工部尚書,卻是十分重要的職位,若沒真本事,就算是皇帝的愛子,也無法勝任的。看來,宋雲謙也確實是個有點能耐的人。
溫意知道鎮遠王爺爲自己解圍,遂惶恐地低頭,黯然解釋道:“是的,是兒臣不好,因着王爺娶了側妃的事情,一直怏怏不快,甚至不願意跟王爺說話,大概因爲這樣,王爺沒有跟兒臣說過此事。”
她這樣自己承認自己吃醋,皇帝自然是相信的,否則她不需要這樣自貶。
皇帝嘆息一聲,“你們夫妻的事情,朕也不能過問,只是,洛衣,自古至今,民間的男子尚且可以三妻四妾,莫說他是王爺,又兼任工部尚書一職,這外邊多少雙眼睛盯着他,你做王妃的,要多體貼諒解纔是。”
溫意垂頭,乖巧地道:“兒臣知道了!”
皇帝嗯了一聲,道:“好!”他對鍾正道:“你去請工部侍郎楊大人進來,他如今就在外面。”
溫意心牽宋雲謙,便想借此機會去看他,便道:“父皇,兒臣想跟王爺商量一下,不如請楊大人一同去昭陽殿。”
皇帝蹙眉,“這……”
“皇上,兒臣知道王爺情緒不好,但是兒臣知道他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他不會因爲自身的情緒影響到朝廷大事。”說罷,她又輕聲地道:“而且,兒臣想趁這個機會,好好地讓他發揮一下自己的才能,減去他心底的挫敗無力感。要讓一個人有存在感,莫過於讓他大展拳腳。”
皇帝再次用奇異的眼光看她,震撼地道:“洛衣,你總是讓朕意外。”
溫意卻難過了起來,掩住淚痕,低頭道:“兒臣告退!”
鎮遠王爺與溫意一同退出去,工部侍郎楊大人跟着溫意與鎮遠王爺一同前去昭陽殿,與宋雲謙商議事情。
剛走到宋雲謙暫住的殿外,便聽到裡面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伴隨着宋雲謙的怒吼響起。溫意心裡一酸,那日見他,他還顯得很淡然,彷彿一點都沒把腿傷放在心上。
那日,他大概也僞裝得很辛苦吧?
溫意轉身,對鎮遠王爺道:“兩位請在此稍候,我進去看看。”
鎮遠王爺嗯了一聲,神色有些傷感,道:“他現在脾氣很不好,你多擔待着。”
溫意微微點頭,心裡難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是醫生,見慣傷病,但是,他卻是因爲救她才落得如此下場的,若他下半輩子都站不起來,她真的會內疚死的。
溫意輕輕推門,宮女太監見她來了,竟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屈膝行禮,“參見寧安王妃!”^
溫意見其中一個太監提着夜壺,心中有數,他大概是覺得自己連小解都要人幫忙,覺得自己沒用,是廢物,所以剛纔會這般情緒失控。
宋雲謙沒有轉身,他快速地弄好自己的衣裳,略帶怒氣地道:“你來幹什麼?誰准許你下牀了?”
溫意示意宮人出去,宮人福福身子,悉數退下。
溫意走到他身後,見室內光線暗淡,她撩起窗紗,用鎏金黃色長流蘇鉤子勾起,屋內頓時就明亮了起來。
她凝眸看着宋雲謙,他臉色胡茬微青,雙眼佈滿血絲,眼底淤黑,神色憔悴,乍一看去,竟像老了幾歲。
溫意心中顫動,只是臉色不改,她含着一抹淺淡的笑意,伸伸手轉了一個圈,“你之前不是跟我比賽,看我們誰先好嗎?我贏了!”
宋雲謙有些暴躁地看着她,冷笑道:“怎麼?來炫耀嗎?是的,你好了,本王卻還像個廢人一樣坐在這裡,興許還要坐一輩子。”
溫意走近他,彎膝蹲下,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眼含着一抹溼意,烏黑的眸子靜靜地對着他,“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嗎?”
他想冷笑,但是嘴角的弧度卻凝滯了,冷笑不出來,心裡是有些觸動的,定定地瞧着她,“隨你!”到底,還是無法拒絕那樣的眸光。
溫意軟聲問道:“雲謙,你相信我嗎?”
他不語,依舊定定地瞧着她,血紅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軟弱和悲傷。
溫意道:“你若是相信我,那麼給我也給自己點信心,你一定會好起來,像從前一樣,活蹦亂跳。”
宋雲謙甩開她的手,冷然道:“你不要給本王太多希望,本王剛接受了這個事實。”
溫意搖搖頭,固執地挽起一抹淡笑道:“你聽過蒙古嗎?那裡有一大片草原,綠油油,一望無際,與天邊相銜接,好美,美得讓人窒息,我一直都很想騎馬到草原上去,策馬奔騰,追逐少年郎,屆時,你與我一同前去,我追逐少年,你追牧羊女,可好?”
她的聲音含着軟軟的柔情,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他瞬間失神,隨即,他凝眸看她,緩緩地道:“你已經嫁做人婦,還想追什麼少年郎?”
溫意頑皮一笑,“但是,這是我畢生所願!”
宋雲謙想了一下,“那麼,本王扮作少年,你追本王!”
溫意卻認真地道:“我不願意扮作牧羊女。”
宋雲謙笑了,眸子裡有美好的渴望,“那沒辦法了,你不扮作牧羊女,本王只好去追逐其他牧羊女!”
溫意站起來,叉腰兇巴巴地道:“那你仔細你的耳朵,我不扭斷你耳朵纔怪。”
這話一出,她頓時有些尷尬起來,她這樣說,豈不是告訴他,其實她心中已經開始對他動情,甚至,漸漸愛上他了。只是,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意。
宋雲謙也有些觸動,擡眸看她,臉上有複雜的神情,她如此嬌憨的模樣,真真叫他心生憐愛,他甚至想,若果自己不是雙腳無法行走,會站起來狠狠地把她抱入懷中。
他伸手拉溫意,道:“你真好了嗎?”
溫意垂首,輕聲道:“都好了。”自然是有些心虛的,因爲腿上的傷口還在發炎,只是她也感覺不到痛,便當作全好了吧。
“嗯!”他便牽着她的手,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方纔溫意的一句話,讓兩人都陷入了尷尬中。宋雲謙本來十分抗拒對溫意親近,但是如今,卻恨不得她一直留在他身邊纔好。
溫意想起鎮遠王爺與楊大人還在外面等着,只是她也不知道如何進入正題與宋雲謙提起此事,便搬來一張椅子,故作苦惱地道:“這一次,父皇給了我一個很大很大的難題。”
宋雲謙一愣,迅速擡頭看着她,“父皇因爲本王的事情責怪於你?他如何爲難你?”
溫意連忙安慰道:“不是,皇上沒有責怪我,其實,也怪我!”她把上官御醫的事情說了一遍,才說出皇上讓她看奏章的事情。
宋雲謙疑惑地道:“父皇怎麼會讓你看奏章?”雖說沒有女子不能幹政的祖訓,但是這些都是約定俗成的,後宮女子也好,外臣女子也好,皆不能過問政事。還有,她怎麼這麼大膽,竟然連皇上處死一個御醫也要過問。
只是驚詫之餘,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的膽識,須知道,父皇一向嚴厲,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在他面前,連多說一句都不敢,莫說爲人辯駁了。
溫意道:“我也不知道爲何,總之父皇讓我看了,問我法子,我自然是不懂的,只是也不想在父皇面前顯得太過無知,便來求助你了!”
說着,她搖了搖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道:“你會幫我的吧?”
宋雲謙沒好氣地道:“你啊,以後可不要隨便過問政事了。”
溫意笑着保證,“沒有下次了!”她站起來,“我讓鎮遠王爺與楊大人入內,咱們一同商談。”
“等一下!”宋雲謙喊住她。
溫意轉身,“還有什麼事?”
宋雲謙道:“你爲本王梳洗一下,換身衣裳!”
溫意臉色一窘,“梳洗可以,只是換衣裳,是否應該叫太監幫你?”
宋雲謙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本王有什麼你沒見過的?”
溫意咬脣,這話說得她很急色似的,貌似上一次,她是受虐的,什麼都沒瞧見,想想也覺得吃虧。
她爲他搭配好衣裳,臉帶緋紅地爲他脫掉外裳,宋雲謙似乎有些爲難她,“你取熱水來爲本王擦身。”
溫意瞪大眼睛,“擦……擦身?”
宋雲謙傲然地嗯了一聲,“快去!”
溫意哦了一聲,緩緩轉身,拉開門叫人打水。
她有些尷尬地瞧來了瞧鎮遠王爺與楊大人,兩人大概也聽到兩人說話,見到溫意羞澀的眸光,兩人都移開眸光,故作聽不到。
溫意清清嗓子,道:“兩位請稍等,馬上就好。”
鎮遠王爺嗯了一聲,“沒事,本王與楊大人在偏殿等候,你換好……處理好命人去通知我們。”
溫意大爲窘迫,連忙低頭進去。
宮女打開熱水,溫意命人放置在洗臉架上,遲疑了一下,又道:“要不……”
“本王只要你伺候!”宋雲謙瞧出她的心思,揮揮手,示意宮女退下。
溫意只得走到洗臉盆前,她定定神,就當作是在醫院裡,爲男病人擦身吧。
她扭開熱毛巾,走到他身前,先是爲他洗臉,他一副大爺般等着她伺候,她禁不住伸手捏了他的臉,微嗔道:“這位大爺,小女子伺候得可還舒服?”
宋雲謙微微睜開雙眼,瞧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還有進步的空間。”
溫意又洗了洗毛巾,道:“張開雙手!”
宋雲謙十分乖巧,張開雙手看着她。
她把毛巾伸進他身體內,開始慢慢擦拭,爲了掩飾尷尬,她一邊擦一邊道:“瞧你,活像幾輩子沒洗澡似的,一股子臭味。”
宋雲謙慢條斯理地道:“既然你這樣說,不如幫本王沐浴再去吧。”
溫意頓時改了口風,“噢,細細聞起來,那不是臭,是體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