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武昌城內已經沒有政治首腦了,權力一時成了真空,都督府陷入了一片混亂。孫武召集了各軍代表,機關留守人員和革命黨人緊急開會,研究對策。
會議由孫武主持,他先介紹了一下當前的嚴峻形勢,說:“都督府黎元洪昨夜一夜未歸,都督府顧問兼編制部長湯化龍於27日已經離開武昌,理財部長鬍瑞霖說是募集公債,也攜帶着一部分錢去了上海。都督和幾個部長的離去,使都督府的工作沒法開展,大家說怎麼辦吧?”
張振武氣呼呼地說:“我已經多次警告黎元洪,叫他不要離開,他還是離開了。他既然不願意當這個都督,倒也罷了,我們另選一人算了?”熊秉坤說:“振武說得對,我們可以重選一個德高望重的人來當都督,不是非他不行。”一些革命黨人也紛紛贊同另選都督。
軍務部要員何錫蕃原是黎元洪的親信,這時候不贊同革命黨人的意見。他大聲反對說:“這一段時間都督府的工作,不是挺好嘛,我看黎都督有能力有威信,哪能隨便替換啊!雖然他一時糊塗,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的。”黎元洪的一些人,也紛紛幫腔:“哪能隨便撤換黎都督啊!”“再等一等,黎都督會回來的。”
公韌大聲地吼道:“什麼一時糊塗啊,我看他根本就不敢回來了。說白了吧,這樣一個臨陣逃脫,擅離職守的人怎麼能當都督呀!這樣的都督必須撤換。”
孫武對大家擺了擺手說:“大家不要吵了,現在武昌城內不可一日無主,大家還是推選一人,臨時主持爲好。”
公韌大聲地說道:“我看劉公能擔此重任。”
聽到了公韌的這句話,很多革命黨人都豎起了耳朵,他們希望公韌能說出充足的理由。有許多黎元洪的親信也擡起了頭注視着公韌,他們對現任總監察的劉公還不是很瞭解,也想聽聽公韌對他的介紹。
公韌對大家說道:“劉公原是共進會的會長,爲人謙虛、謹慎、工作認真,在同志們當中,威信極高,武昌起義的作用,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只因爲漢口機關遭到破壞,他纔不得不流亡在外,回來後武昌起義已經成功,不得不屈就總監察一職。就任總監察工作期間,他秉公執法,工作極有成效。像這樣有能力,有威信,資格又老,素質又高的同志爲什麼不可以當都督呢?”
張振武首先揚起胳膊說:“我支持公韌同志的意見。”熊秉坤、鄧玉麟、吳醒漢等革命黨人紛紛表示支持:“我同意!”“對呀!對呀!”“同意!”
何錫蕃還是不同意,反對說:“黎元洪當都督,這是歷史原因造成的,這是武昌起義的根本,怎麼能隨便動搖根本呢!特別在這武昌城風雨飄搖,時刻面臨敵人進攻的危急時刻,更是不可以動搖根本。”
張振武立刻反脣相譏說:“這根本也好,那根本也好,他黎元洪爲什麼擅離職守,私自逃跑呢?我們革命黨讓他當都督實在是擡舉他,沒想到他是狗黑子坐轎子——不識擡舉。比他有能力的有的是,武昌城不是離了他不行。”
何錫蕃立刻駁斥說:“話不能這樣說,當初你們革命黨爲什麼沒人當都督呢,還不是看着當都督危險,所以沒人敢幹,就把黎都督推了上去。這段時間看着黎都督幹得不錯了,你們又說這說那了,這不是前面一套,背後一套,盡放馬後炮嗎!?”
吳醒漢忍不住了,大聲地喊道:“我們革命黨人死都不怕,還怕當都督,你這不是放狗屁嗎!當初讓黎元洪當都督,也不過就是用用他的威信,如果沒有我們革命黨人前仆後繼地犧牲,爲他撐腰,他這個都督能當到今天嗎?”
革命黨和黎元洪的一派人展開了激烈的辯論,雙方各執已見,互不相讓,矛盾越來越激烈。
孫武卻默默不語,悄悄地觀察着雙方的爭論,思慮着當前的形勢。作爲都督的黎元洪已經逃走,軍**現在已經是四分五裂,他實際上成了足可以一錘子定音的人物。
公韌站起來說:“大家不要吵了,爭論的焦點不就是讓黎元洪當不當都督的問題嗎,大家看看這樣行不行?”大家看到公韌又提出了新的辦法,漸漸地都不說話了,都在聽着公韌到底提的是什麼新辦法。
公韌看到大家都安靜下來了,說道:“大家不是對重選都督有意見嗎,咱暫且不選,可是軍**內總得有人當家啊!大家看看這樣行不行,現在的一切政令暫時先由總監察管着,只有總監察認可了方可實行。”
公韌拐了一個彎,有些人還沒有明白過來,孫武卻一針見血地說:“你是不是說,一切政令須由總監察劉公認可,只有他認可了方可執行政令是不是?”
公韌點了點頭說:“正是。”
一石激起了千層浪,此話又引起了革命黨人和黎元洪一派人的激烈爭論。
何錫蕃說:“我以爲什麼高見呢,這不是換湯不換藥麼。不行!不行!”張振武說:“你們不是非要黎元洪當都督麼,這又不是不讓他當,他不來,又有什麼辦法,軍**內總得有人當家啊。再說,監察,監察,監察一切事務,這也是名正言順啊。”
衆人爭論了一番,仍然沒有結果,一些人的眼睛悄悄地注視着孫武,希望軍**內的第二把手能夠站出來說句話,可是孫武卻是牛嘴上篾簍子――開不得口。衆人又都看了看劉公,因爲大家激烈爭論的焦點正是劉公當不當都督的事兒,這會兒的劉公,已經顯得微微地有些激憤了。
待大家爭論得都沒有了力氣,不再說話時,劉公卻突然站起來說:“武昌起義,首先是革命的起義,革命起義首先我們得有一個堅定的革命黨人掌權。原來要我當都督,我一定會推辭,那時候我會想,革命不是爲了做官,不是爲了爭得個人的權利。可是現在我要說,要我當都督也好,以總監察一職批准一切政令也好,我想,也未必不可。因爲現在,我越來越深切地感受到了,政權對於革命的重要。革命是一項艱苦的事業,是一項需要付出一切犧牲的事業,如果政權掌握在那些革命意志不堅定的人手裡,如果革命掌握在那些投機派的手裡,革命會成功嗎……”
劉公的話博得了一些革命黨人的熱烈掌聲。
孫武卻越聽越不入耳,反駁說:“劉公同志,你說誰意志不堅定?你說誰是投機派?這不是製造矛盾嗎!現在的革命,不是哪一黨哪一派的事,而是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黨派,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革命才能成功。像你這樣說話不負責任的人,我認爲不宜當政治首腦。”
劉公感到孫武作爲共進會的領導,竟然說出這番話來,大爲失望,對孫武氣憤地說道:“孫武同志,不要忘了,你不但是都督府的軍務部長,還是一個共進會員,個人利益要服從於革命利益。”
孫武也臉紅脖子粗地喊道:“你不要以共進會會長的架子壓人,我孫武不吃這一套。”
兩個人這一鬧,革命黨人感到痛心,而黎元洪的那些人卻感到幸災樂禍。張振武看不下去了,只得勸架說:“你倆鬧的什麼呀,一個是陳平,一個是周勃,應該聯起手來,共扶漢室纔對,不應該同室操戈。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劉公痛心地對孫武說:“孫武啊,孫武,希望你能以大局爲重,不要錯過了這次機會,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孫武瞪着眼睛質問劉公說:“請你說明白點,這個機會指的是什麼?”
劉公說:“這麼明白的事,還用我直接點出來嗎?”
公韌看到自己應該站出來說話了,大聲地說道:“我認爲這個機會,就是誰掌握政權的問題。革命的同志們,武昌起義是由我們革命黨興起,可是我們卻把這個都督的位置讓給了黎元洪當,我們已經錯過了一次機會,難道還要錯過第二次機會嗎?要想革命成功,這個權利非得我們革命黨掌握纔對!”
衆革命黨齊聲說:“對呀!對呀!”“說得太對了。”“讓劉公當都督。”
而作爲大會主持人的孫武,此時卻不再說話,根本不表態支持劉公當都督。他想,如果劉公當了都督,或者以總監察的身份管理一切政令,那些革命黨人紛紛靠攏在他的周圍,自己的所作所爲,肯定他們難以接受,軍務部長的位子肯定不穩。如果黎元洪當都督,黎元洪要掌穩權利必須依靠革命黨,而自己正代表着革命黨,那他就必須聽自己的,自己的一切私慾正好可以實施,這是自己所希望的結局。
黎元洪的那些人看到正是孫武的模棱兩可,暗中縱容,才使得黎元洪的一些人有了發言表現的機會。他們在悄悄議論着,暗暗集結着力量,商量了一陣子,由何錫蕃出面說:“諸位革命黨人,革命雖然由你們發起,但是我們這些人也沒有少下了力氣,也可以說內心無愧。黎都督說,革命不分先後,我想,我們既然已經革命了,你們就應該一視同仁,不應該排除異己。我們商量着,這就把黎都督請回來,讓他回來主持大局,一切事情,等黎都督回來後再做決定。”
孫武首先鼓掌表示支持何錫蕃的這些話,而革命的同志們卻對孫武橫眉冷對,恨得牙根癢癢。在孫武的干擾下,革命黨人失去了重新掌握湖北軍**大權的最好機會。
黎元洪見到清軍並沒有進攻武昌,在何錫蕃等人的勸說下,於12月2日從葛店返回了武昌,重新掌握了軍**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