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話擊中了胤禛內心最深的恐懼。
說實話,他現在兒女成羣,對於子嗣的渴望已經不那麼強烈了。如今他更加擔心的是晴鳶的安危,孩子沒有了可以再生,可若是她出了什麼意外,他將會永遠的失去她,造成一輩子都無法挽回的遺憾。現在,晴鳶正在掙扎求存,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這裡默默地祈禱,祈禱她能夠平安無事,至少,要保住她的性命,讓他能夠在有生之年,繼續有她的陪伴,而不是沒有了她的未來,黯淡無光。
胤祥和胤禎能勸的都勸了,能說的都說了,能不能想通,便是他自己的事了,他們都無能爲力。兩人於是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透出無奈,然後不約而同轉頭看着裡屋,露出了深深的憂慮。
如此便過了一天一夜。而這一天一夜裡,胤祥和胤禎都沒有離開,寸步不離地守着胤禛,胤禛又寸步不離地守在晴鳶門口,誰勸也不肯離開。
拖得時間越久,對晴鳶母子越不利。因此當天空在此泛起魚肚白的時候,胤禛終於是有些坐不住了,焦躁地站起身來,在客廳裡踱來踱去,坐臥不寧。
這時,徐太醫匆匆走來了,臉色蠟黃,眼睛浮腫,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爲中毒的人是他呢!他快步走到胤禛面前,躬身說道:“啓稟王爺,下官等幸不辱命,四福晉身上的毒素已經被中和了,沒有生命危險了!”
胤禛初時聽了,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站在那裡愣了半天。反倒是胤禎率先回過味來,急忙走上前,興奮地對着他說道:“太好了,四哥,四嫂美食了!”
胤禛這纔有些遲鈍地回過神來,隨即心中泛起一陣狂喜。一把抓住了徐太醫的肩膀,激動地問道:“真的麼?晴鳶真的沒事了麼?!”
徐太醫被他晃得頭暈腦漲,卻又不敢說出來,再加上心中有愧。變更時有些吞吞吐吐,猶豫了半晌,這才訥訥地說道:“這某種程度上講,四福晉確實沒事了。然而”
“然而什麼?”胤祥心底一沉,問道。
徐太醫咬了咬牙,說道:“回王爺、貝子的話,四福晉雖然無恙。可她腹中的胎兒卻無法足月了,現下怕是就要生了。”
胤禛頓時一驚——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嗎?
好在晴鳶無事,這邊是最大的幸運了!他垂下眼簾,自我安慰着“世事難兩全”,然後對徐太醫說道:“能夠保住晴鳶,已經很不容易了,至於孩子,你們盡人事、聽天命吧!”
徐太醫心中一凜。看了他一眼,應聲退了下去。
一時間,整個廳裡鴉雀無聲。連幾人的呼吸聲都是那麼清晰。胤禛自不必說,胤祥和胤禎的心頭也是一片沉重,孩子早產,還不知情形會如何,萬一有什麼好歹的話,晴鳶該有多麼傷心?
晴鳶正昏迷着,又如何能配合產婆和太醫將孩子生下來?不得已,太醫們只得用鍼灸強行將她煥醒過來,這樣才能避免孩子胎死腹中。
晴鳶迷迷糊糊醒來,還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似乎什麼都想不起來,也沒有多少個人的意志,甚至連眼前都是一片模糊,迷迷濛濛什麼都看不清楚。這時,只聽旁邊也不知誰大聲叫道:“福晉,用力。用力!孩子就要出來了!”
孩子?她茫然半晌,然後懵懵懂懂想起自己似乎真的是懷着身孕,同時一陣隱隱的疼痛從下身傳來,下意識地,她便真的開始用力,似乎想要將體內的東西給擠出去,這樣就不會有痛楚的感覺了吧?
見她開始用力了,產婆頓時大喜,急忙一邊呼喊着,生怕她再次昏迷過去,一邊用力幫助孩子的頭冒出來。
因爲晴鳶仍然在半昏迷的狀態之中,對痛覺的感受並不明顯,同時也並不是全心全意在生孩子,只是一種下意識的條件反射而已,因此這次的生產,產房裡面極其安靜,反倒是產婆的聲音極大,外間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會兒兆佳氏和完顏氏也收到消息,趕緊趕了過來,正端坐在自己丈夫身邊,愁眉深鎖,臉上帶着深深的不安。同時宮裡頭也接到了晴鳶早產的消息,德妃便派了自己跟前得力的太監代表着她親自來到雍親王府,此時也坐在客廳裡,耳邊盡是產婆的呼叫聲,不禁面面相覷,手心裡全都是冷汗。
時間匆匆流逝,不一會兒,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轉眼間便到了下午,高榮安排廚房給各位貴人們做好了飯菜,可這會兒又有誰有心思去吃?胤祥等人隨意吃了兩口便擱下了筷子,那宮裡來的太監倒是有點胃口,可在這麼多阿哥、福晉的面前,四福晉還在裡面生產,情況不明,誰還敢大吃大喝?於是便也只得放下了飯菜。
其間,晴鳶一直都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中,太醫還不顧規矩地進去給她施了好幾次針,這才保證了她能夠一直配合着產婆用力生產。胤禛在外面看着,深深的無力感充斥在心頭,他從未有如此這般痛恨着自己的無用,恨不能用自己去代替晴鳶。
他無法想象此刻的晴鳶受着怎樣的痛楚,自身的毒纔剛剛解開,卻又要強自掙扎着生下早產的孩子,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要將那孩子流掉算了,如此晴鳶也不會遭這份罪、受這份苦!人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如今晴鳶的情形又何止是走一遭這麼簡單?那根本就是一隻腳已經踏進去了啊!
由於長時間的緊張,他的臉色呈現出不自然的灰白,雙手緊握的時間太久,以至於已經僵硬無法活動。他已經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低垂着眼簾,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將要做些什麼。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萬一晴鳶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這位雍親王必然將會作出某些不可收拾的事情出來!
而在正院兒之外的地方,年氏等人不得不嚴守着胤禛的吩咐,在他同意之前,任何人不能走出她們的住處,因此只能在自個兒的院子裡焦急地等待着晴鳶的消息。她們或喜或憂,有人希望晴鳶最好生不出來,有人也希望晴鳶不會有事,而跟她們每個人都息息相關的是,萬一晴鳶真的沒能挺過去,那麼少了她在王府坐鎮,這後院裡怕是又要掀起一股腥風血雨、你爭我奪了!
年氏懷裡抱着剛喂完奶的小格格,面上帶着一絲冷笑,眼神冷酷無比地看向正院的方向。
“主子,您在這兒也站了不少時候了,小格格更是身體虛弱,吹不得風,還是趕緊進去歇着吧。”奶孃在一旁輕聲說道。
年氏低頭看了看懷裡瘦小的女兒。別的孩子長到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會爬會走了吧?可這孩子卻始終需要人抱在懷裡,三天兩頭地發病,幾乎是生出來多久,就吃了多久的藥。
她的心中閃過一絲揪疼,復又擡起頭來狠狠地盯了正院的方向一眼,冷冷地說道:“這回終於也輪到她了!真的很想看看,若是她也生下一個天生的病秧子,會是個怎樣的表情?我所嚐到過的苦,定要千百倍地報復在她身上,讓她也好生痛苦一番才行!”
奶孃心中一苦,雖然對這番言辭感到萬分的不安,但一看到那孱弱的幼小孩子,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自己主子的性子如今變得越來越怪,越來越冷酷,但誰又忍心苛責於她呢?她雖然看似受寵,但卻總是比嫡福晉略遜一籌,再加上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子又是這樣,任誰的心裡都不會好受,任誰都會有所改變的吧?
而與年氏的詛咒截然不同的,正院裡的衆人卻無不暗自祈禱着自己的主子能夠母子均按。就在所有人的期盼和等待中,終於,產房裡響起一陣細碎的嬰兒啼哭聲,隨即產婆如釋重負的叫聲響起,說道:“好了好了,生了生了咦,不對,還有一個!”
產房裡頓時便有片刻的混亂,而外面的人則是齊齊一驚,胤禛更是眼前一黑,差點便支撐不住了。
衆人只覺得心裡撓心窩子似的着急,這下連胤祥和胤禎都坐不住了,不禁站起身來在大廳裡來回轉着圈子,兆佳氏和完顏氏更是將手裡的手絹兒擰成了麻花,緊咬着下脣,把嘴脣都咬破了也一無所覺。
如此又過了一盞茶的時分,終於又是一個嬰兒的啼哭聲想起,衆人只覺得心頭一鬆,不約而同大大鬆了口氣,這才發現方纔各人竟然都是屏着呼吸的!
產婆的聲音沒有了,不一會兒,兩個人分別抱着兩個襁褓走了出來,一臉的疲憊,卻還是得強打起精神,跪下說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嫡福晉順利產下了一對雙胞胎的格格。”
胤禛卻絲毫沒有精力去理會那兩個孩子,只趕緊問道:“晴鳶呢?她怎麼樣了?!”
產婆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回王爺的話,民婦不知,不過太醫們方纔進去了,想來嫡福晉當是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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