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對抗不知是不是真的死了的聞人折傲和蟄伏不動的宿天門之前,慕容桀和木石聖人、孫澹、素修枝還需要解決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前面已經說過了,聞人折心在死之前將自己身體裡的“血承”通過血液傳遞的方式傳給了這個唯一的徒弟——給四大長老的“血承”本就是起懲罰性的作用,聞人折傲自然不是那麼好心爲了保持他們的青春不老和激發他們的潛能的,他們四人在生前就飽受毒發之苦,沒有任何規律的,他們總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功力施展不出、全身僵硬,像是初生稚兒一樣任人宰割,加之蠱王在體內的躁動,在這段時間裡他們渾身充滿了毒,每一根毛髮每一寸肌膚,都是置人於死地的毒!
最可怕的是,每當這個時候,他們身體裡的慾望就會被放大無數倍,渴求着被人滿足。
可是他們全身是毒,卻又無法自行排解慾望,因爲根本沒有人能夠活着接近他們。
翻滾,喊叫,迷失心智的哀求,即使是心愛之人,也只能在一旁看着無能爲力。
——對於聞人折心那一代和慕容桀這一代站得比大部分人都高一點、比大部分人都驕傲太多的人來說,這樣的不堪和屈辱纔是最忍無可忍的。
但是聞人折心幾人是故意陷自己的傳人於不義嗎?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血承”之所以名爲血承,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它會隨着血液傳遞給下一代,所以即使當初跟着他們叛逃的聞人族民大部分都已經去世,但是他們的後人仍然不少,再來則是在聞人折傲的改性下,如果他們身體裡的毒不傳給一個人,就會在爆心而亡之後將這個毒傳到任何一個接觸到他們血液的人身上。
他們不是多麼悲天憫人,只是最有可能被感染的就是他們的身邊人,誰也不希望會這樣,只能犧牲自己的傳人了——所謂的大犧牲與小犧牲的輕重之比,大抵就是如此吧。
而且“血承”雖然負面作用是很可怕,但是它所能激發的潛能也是極爲可怕的,不這麼做,在面對聞人折傲和“肉糜”者的時候根本沒有絲毫勝算可言,聞人折傲的毒是用外力來透支潛能,而先天的能力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透支的,說到底人定勝天還是有逆常倫卻又破壞力恐怖的一件事。
這就是聞人折心四人爲什麼堅持將“血承”之毒傳給他們的原因。
其實這纔是聞人折傲的恐怖之處,他好像天生就喪失某種人類心中存在的善意和人性,他不屑於聞人折心幾人的背叛,又痛恨他們毀了自己恰在轉折時機的試驗,但是在報復的過程中,卻爲自己培養對手,給他們無限的希望,又用自己的影響力和毒藥來抹殺他們的意志力。
他就像是一個神一樣,遊戲一般將他們的命運操縱在股掌之上,又微笑着看他們有沒有逃脫的能力。
不,不是神,就像是長孫輕言曾經用過的詞——他是魔鬼,沒有慈悲之心的魔鬼。
對於“血承”帶來的後果,自小見到大的慕容桀孫澹等人自然也是清楚的,但是他們沒得選擇。
不管是剎魂魔教還是素劍門、孫家以及木石聖人門下,都有聞人一族的後裔,那是陪伴着他們長大的屬下、親人、朋友,無論他們日後是人人畏懼的大魔頭還是技藝精湛的手藝人,這個時候,他們都不可能爲了一己之私而不擔當這個責任,他們也做不到冷眼旁觀。
所以在宿天門蟄伏近二十年的時間裡,除了發展自己的勢力之外,慕容桀幾人極力解決的事情就是希望消除“血承”帶來的可怕的副作用。
誰也想象不出他們是怎麼堅韌又屈辱地渡過那些時光的。
聞人折傲的醫毒蠱造詣恐怕已經前無古人難見來者了——這是素修枝的原話,“血承”帶來的影響,除了他本人,也許真的無人可解,而他本人顯然沒有這個興趣來解決這個大麻煩,他只擅長製造麻煩。
他們歷經十幾年,也不過是解決了毒和欲的副作用,不定時的失去自保能力也讓他們不得不用各種方法來掩飾自己的行蹤。
然後,沉寂了幾近二十年的宿天門再次有了動靜,他們迎來了一個神秘的新的門主。
之所以承認這是個新門主,是因爲他在保留了聞人折傲無與倫比的完美天分和自信狂傲的同時,也繼承了先祖上可登天的勃勃野心,以前的聞人折傲執念於永生,而新門主想要的是千秋萬代位極至尊。
這是聞人先祖的遺志,卻並非是聞人折傲的想法。
面對這樣的人,慕容桀幾人更加防備,但是也許是因爲所求的不同,所以宿天門新門主並未一開始就將精力放在他們身上,而是在他們的警戒中慢悠悠地用自己的勢力逐漸蠶食各國的權力中心。
這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事情,所以剎魂魔教和孫家、素劍門、木石門下又得以休養生息的機會,可惜也時刻籠罩在宿天門遲早掉頭回來找他們的陰影下。
這一拖,就拖到了慕容桀和阜徵第二次見面的時候。
儘管秦儀和謝步御不知道阜徵的存在,但是通過和丁思思所說的種種聯繫起來,並不難推測當年事情的真相。
那時候正值慕容桀毒發之時,僥倖被阜徵撞見,躲過了宿天門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狠戾撲殺,就此拉開了和宿天門的長久糾纏的局面。
而兩方衝突,便是由集中了大部分精銳的剎魂魔教領頭,不管是孫家、素劍門還是木石聖人門下,都是作爲後備力量隱藏起來的,從教中高層都不知道三家與魔教的關係看來,四者之間的關係必定是作爲秘密存在的,通過非正常途徑上位的阜遠舟纔會不知道其中聯繫。
同樣勢力坐大的宿天門和剎魂魔教就這麼且戰且停地鬥了十數年,而在這段期間裡,宿天門新門主找上了慕容桀。
那時候,宿天門新門主已經找到了也許能夠真正達到永生的辦法,其中一味“藥方”就是他曾改性過的“血承”——現在的慕容桀、木石聖人、孫澹和素修枝。
而站在風尖浪口的便是慕容桀無疑了。
阜徵曾經覺得慕容桀的武學修爲已經天下無人能及,但是在慕容桀看來,他站在宿天門新門主的面前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那一身功夫就像是站在高手面前舞個小木棍的學徒。
那是一種令人恐懼到心寒的力量……
這樣的宿天門門主對付慕容桀幾乎到了易如反掌的地步,也曾經取過他的血肉,但是試驗仍然失敗了,幾次三番之後,宿天門門主才意識到,藥性到了人身上發生了變化,每隔二十年一輪迴,等到那個時間纔是唯一合適取藥的時機,而憤怒、悲慟、哀傷等這些聞人折傲最開始希望在他們身上看到的情緒越是深刻,藥性則發揮得越極致。
所以面對虎視眈眈的宿天門門主,慕容桀決定開始修煉師父聞人折心留下來的魔功,而這個功法需要有人在旁與他雙修,輔助他不會被過於霸道的力量廢掉筋骨脈絡。
但是陰差陽錯,那時候本是最適合作爲這個人選的阜徵臨時被召回宮中,慕容桀被牽動的心緒被宿天門門主察覺到了,後者便開始留意起阜徵來。
慕容桀知曉之後,又驚又怒,他雖是想不明白也不需要去想自己對阜徵的感情,但是他想要護着阜徵這一點是不會錯的,所以他和丁思思聯手演了一齣戲,逼得阜徵遠走邊疆不再輕易踏足江湖——不管怎麼樣,在那時候宿天門的爪牙還沒伸得這麼深,在軍隊的阜徵便是最安全的。
之後的是剎魂魔教和宿天門碰撞最爲激烈的時候,不過是魔教單方面的步步緊逼,這一來是宿天門門主在等他的“藥”成熟,而來是魔教這邊不能坐以待斃,三來便是修煉魔功之後慕容桀的脾氣也變得更爲激進。
但是還不夠,他的情緒還不夠激烈,宿天門門主再次將算盤打到了阜徵身上,放出針對阜徵的消息,將慕容桀的行蹤透露給白道高手,將魔教的情況泄露給阜徵,他很瞭解慕容桀和阜徵的性格,在他的推波助瀾之下,強迫,囚禁,相殺,冷戰……一切都在他的導演下行進。
然後宿天門門主再現身,將慕容桀從阜徵的囚禁下釋放出來,告知他阜徵對剎魂魔教的逼迫,用言語誘使慕容桀留下一紙憤慨,讓兩人反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