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層層疊疊,九曲迴腸……
好吧,錯了。
蘇日暮捂住了自己的胃,又搖晃了一下酒囊,嘆氣,“我餓了。”
你餓了的話到底是爲什麼要對酒囊露出如飢似渴的表情?!——甄偵不鹹不淡地瞥他一眼,丟給他一個饅頭,“那就趕緊搞定,搞定了才能出去吃飯。”
蘇日暮哀怨地看着這個絕對嘗不出來酒的味道的饅頭,最後還是無奈地發泄一般咬了一大口。
跳下江亭幽打開的那個洞口之後,他們兩個比較倒黴,完全是去到了遠離祭臺的地方,只能通過曲曲折折的走道,重新往回趕。
對於這等浪費時間的無用功路途,蘇日暮深感憂鬱。
於是這一路就是蘇大才子的憂鬱中過去,他們終於找到了通往上面祭臺的路,甄偵推開了壓在出口上的石板,發現他們就走到了一個高高的祭臺附近,黃金鋪就的地面旁邊。
而那條死了伴侶的巨蛇不見蹤影。
祭臺這裡早已經有人在了,而且還是熟人。
“嗨!”蘇日暮朝衆人打了聲招呼,慶祝好不容易的勝利大會師——重點是這麼多人肯定有人身上帶着酒!
抱着孫真的宮清走了過來,掃視了一圈他們身後的洞口,不解,“寧王殿下呢?”
已經“清掃”了上面幾層的宿天門門人的謝步御和秦儀帶着衆人都在這裡,看起來人數少了一些,不過犧牲在預料之中,大家都沒有太過放肆自己悲傷的情緒。
蘇日暮丟下一句“誰知道他和江亭幽私奔到哪裡去了”就溜達到大部隊那邊用他的狗鼻子討酒去了。
甄偵給了宮清一個“內人失禮見笑了習慣就好(……!?)”的眼神,然後指了指裂洞前面的方向,才道:“我們在那邊和聞人家族的聖神——兩條巨蛇打起來了,後來就失散了,我也不清楚殿下現在在哪裡,不過能肯定的是他和江亭幽在一起。”
宮清的表情有些奇怪,說了一下他這邊發生的事情:“我們是走一條突然打開的機關來到這裡的,和你們走的方向相反,沒看到什麼巨蛇,阿真和歐陽小公子就在祭臺上的凹坑裡。”
他們趕到的時機很巧,上面滴流下來的血液很快就要蔓延到歐陽佑的腳上了,如果他們再晚上那麼一刻半刻鐘,那麼歐陽佑恐怕就保不住他的這雙腿了。
甄偵摸了摸乖巧的孫真的腦袋,他被折騰累了,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叔叔,所以放心地睡着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他看宮清的面色不太對。
宮清想了想,“說不上來那裡不對……祭臺上面的凹坑、也就是阿真他們手邊有個機括,能夠打開我們下來的那個機關,是江亭幽昨天告訴他們要按下那個機括的。”
不然憑他們的速度和蘇日暮被調虎離山之後的機關重重,不可能趕得到那麼及時。
說起來,還真的很險呢。
對於這件事,甄偵聽罷之後也是有些出乎意料,“江亭幽?他不是宿天門的人麼?”
不過話說到一半他就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唔,他記得自家陛下似乎和江亭幽有接觸過,莫不是阜懷堯和江亭幽做了什麼交易?
他們說話的期間,謝步御和秦儀也走過來了,秦儀道:“尊主還沒有和我們匯合,不過我們找到了一個往下走的機關,聞人折傲……和玉衡的皇帝陛下應該在下面。”
甄偵聞言,覺得有些棘手,聞人折傲是個大刺頭這件事誰都清楚,沒有阜遠舟這張王牌,他們下去再多人都是送死而已……
“不如我先帶影衛下去探一探……”他如是提議道,不過突然就被打斷了。
“不必了。”巖壁冷不丁地裂開一條足夠一個人進出大小的縫,藍衣銀劍的年輕王侯走了出來,面色冷漠顏容豐俊。
“尊主。”剎魂魔教的教衆都行了個半禮。
甄偵鬆了一口氣,“殿下,您回來了。”
已經討到酒的蘇日暮剛喝了一口就看到了他,趕緊蹦躂過來,“子諍,”又往他身後看了看,挑眉,“咦?江亭幽被你幹掉了?”那個基本媲美小boss的陰魂不散的男子不應該堅持到最後纔會慘死在英勇無比拯救公主(皇帝……?)的主角手上麼?
阜遠舟的眼神微暗,“他死了,那一刀他沒有躲開要害。”
衆人都有些詫異,沒想到江亭幽居然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蘇日暮懷疑狀——真的不是他家子諍殺的麼?
甄偵沒理會他的關注點錯誤,看向阜遠舟,問道:“殿下,我們現在就走麼?”他可沒忘記他的陛下還在聞人折傲手裡呢。
阜遠舟何嘗不知道這點,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道:“我有些事跟你們說說。”
關於江亭幽說的那些真相——現在不是講故事的時機,但是江亭幽說得對,這些東西對他們有用。
所以他用最簡短的話對幾個關鍵的人講述了整件事情,即使是如此,衆人還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衝擊,作爲剎魂魔教老人的謝步御和秦儀更是愣在當場。
事情一次次峰迴路轉,這般世事無常,誰能做得到真正冷靜?
蘇日暮喝光了剛討來的酒,這次旁邊的甄偵也沒有阻止他。
原來素劍門是有機會避開那些屠殺那些血腥的,可惜……可惜最後他還是伶仃一人活在這世上。
甄偵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日暮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甄偵取下了他空了仍然拿在手裡的酒囊,然後握住了他的手,覺得他的手比任何時候都要冷。
歐陽佑用力地抹了一把臉,他爲人善良,從來都不明白用別人的性命來鋪墊自己的未來這種事,爲什麼有人就能做的那麼的心安理得。
宮清也茫然了好一會兒,不過看到自己懷裡的孫真的時候,他才猛地回神過來,問阜遠舟,“聞人折傲想要阿真身體裡的蠱?那麼他爲什麼把阿真放在這裡……還是他已經把蠱取走了?”
他有些緊張,不知道如果那個什麼蠱真的不在了,會對孫真有什麼影響。
阜遠舟搖了搖頭,“只是誘餌而已,”微頓,“在得到我的‘血承’之前,他還不會動孫真、聞離和歐陽。”
蘇日暮整理好了心情,也想到了其中很關鍵的一點,“江亭幽告訴了你怎麼樣才能殺死聞人折傲?”
阜遠舟遲疑了一下。
對方的動作其實並不明顯,他本就是一個很擅長掩飾自己情緒的人,而且現在還有汲取情緒的“血承”在他身上,但是蘇日暮實在太瞭解他了,輕易就能捕捉到這稍縱即逝的情緒,眉頭立時就是一皺,顯得有些憤怒,“不要告訴我,你打算和聞人折傲那個老怪物同歸於盡?!”
阜遠舟的臉色還是淡淡的,“一命換一命罷了……不過是在看誰的命更硬一些。”
蘇日暮惡狠狠地瞪着他,“你還是要爲了你皇兄去送死?!”
“我說過了,我不會死,”阜遠舟似乎想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但是牽扯了一下嘴角,最後還是沒有完成這個動作,他只能保持着沒有表情的模樣,道:“我會贏的,在他殺死我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