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瀾悵然道:“你夢見的是你前世的親人,你的姐姐和你的爺爺。這事你怎麼今天才告訴我?”
楚無雙委屈道:“我……我不知道怎麼開口……瀾哥哥,我夢見最多的人,是你……”
天瀾定定的看着她,只覺得心裡有些堵塞,道:“你夢見我什麼?”
楚無雙臉上露出溫馨的笑容,一邊回想着一邊說道:“我夢見你抱着我在森林中飛馳,夢見你彈琴給我聽……你第一次出現在我眼前,身上都是血,有一隻很漂亮的小精靈在你身旁哭得很傷心。你的眼睛不知是爲何變成血紅色的,很是痛苦,我看着很不忍。當我治好了你的眼睛時,我發現你的眼睛非常非常迷人,讓我覺得那是我一生中做得最有意義的事。”
她漸漸理出頭緒,從初次見面開始說起,將兩人相處的經過一點不差的說着。他們其實也不過相處了那麼幾天罷了,她卻說了好幾個時辰還意猶未盡,似乎每一個眼神都可以翻來覆去說上幾十遍。
天瀾靜靜聽着,沒有打擾她,中途葉逸進來他也將他趕出去,讓楚無雙講述完。
到了最後,楚無雙說得累了,靠在天瀾肩頭睡着了。天瀾輕輕將她抱回牀上,蓋上被子,望着她熟睡的俏臉一嘆再嘆。
她爲何會想起來?難道真的是因爲成神而喚起了前世的記憶嗎?
她沒有想起來時就已經對天瀾百般依賴,甚至捨棄家中的安穩生活外出尋他兩年半。若是再想起來前世他們的生死情誼……只希望不會重蹈前世覆轍。
第二天,也就是濁氣解封后的一個半月之後,永護和毓秀找來了。
“少主~~~~~~”
永護還是老樣子,對天瀾依賴得不得了,一見了他就死抓着他不放。楚無雙和葉逸站在一旁靜靜看着。
兩年多不見少主,毓秀也是很激動,不過他性子矜持,只是微笑道:“少主,我們來接你了。”
天瀾預料到他們定會想盡辦法來找他,道:“你們是怎麼下來人界的?”
毓秀解釋道:“當日少主突然失蹤,我們着急不已,懇求守墓婆婆帶我們找到她那個鄰居。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個鄰居居然是銷聲匿跡良久的后土主神。后土主神對我們很不耐煩,只告訴我們少主被他送到了人界,卻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們通過那個越界通道。我們無奈之下只得暫時返回下天界找長老商議。”
他說到這裡,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楚無雙,似乎是沒見過這個外人。不過他能感應出來,這位年輕漂亮的女子也是一個濁神,所以沒有對她產生敵意。
天瀾知道他的顧慮,說到:“無妨,她不是外人,你繼續說吧。”
“是。”毓秀對天瀾的話百分百信服,繼續說道:“想來到人界只能走清神的通道,可是我們當時手中並無控制清神通道,所以這一耽誤就是兩年多的時間。直到一個半月之前,上天界和下天界同時傳出響亮的鐘聲,伴隨着少主您的聲音,天界濁氣大漲,同時我們所有濁神的修爲也大幅提升。”
天瀾皺了皺眉,沒想到鐘聲也傳到天界每一個角落去了,連帶着還有荒古的聲音。
他問道:“當時是怎樣的情況,你說詳細些。”
“是。當時我們正在下天界的紫琰殿,天空中忽然劃過一圈又一圈的紫色漣漪,然後便是‘清亦非清,濁亦非濁’這幾個字。聽到少主你的聲音之後,我們就覺得力量源源不斷的涌上來,像是被壓抑了很多年的濁氣終於爆發出來了。”
天瀾着重聽他說的解封之言,疑惑道:“八個字?只有那八個字?你們沒聽到別的?”
毓秀茫然搖頭,道:“沒有,確實只聽到這八個字。有什麼不對嗎?”
當時石碑可是顯現出了十六個字啊。“清亦非清,濁亦非濁”只是前八個字,那麼後八個字的聲音爲何沒有傳出去?難道說最後八個字與濁氣解封無關?
天瀾心中有了些想法,道:“沒事,你接着說吧,然後呢?”
毓秀繼續說道:“我們濁神的力量大漲,少主你絕對想不到,現在即便是最弱的一個族人對上比他高一層次的清神也不落下風,而一般的中位濁神更是可以以一敵百,一時間我們下天界的力量膨脹到匪夷所思的層次。大家被上天界的清神壓制久了,好不容易有了力量,便在四位長老的率領下首次衝出下天界,攻向上天界。上天界的清氣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濃郁,濁神完全可以在上天界大展手腳,打得清神節節敗退。”
他越說越是興奮,連一向沉穩的毓秀都如此,可想而知濁神們的士氣有多高了。
後來就簡單了,濁神佔領了上天界一部分領地,其中就有通向人界的越界通道。永護等人心憂天瀾安危,便匆匆下界來了。本來大長老厲正只派了穩重的毓秀來尋找天瀾,無奈永護吵鬧跟隨,只得隨他,而黎旭和厲仇兒也想一起來的,但是越界通道需要守衛,他們不可擅離職守。
濁神與清神已經開戰,天瀾不能不回去。再向毓秀詢問了一番細節之後,他們便一同返回天界。葉逸和楚無雙自然也一起隨行,如今三界大亂,恐怕這世上再沒有比天瀾身邊更安全的地方了。
回到天界,他們首先去了一趟花木仙境,葉逸取回了心愛的生死劍,高興不已。不過他們卻沒有見到后土,向守墓婆婆打了聲招呼便離去了。
一路在天界,他們大致見到了天界的慘狀。
天瀾的心情沒有放鬆下來,反倒更加沉重起來。人界的亂狀他已經見識過了,來到天界他才發現天界的混亂更甚人界,戰火迅速蔓延,上天界的原住民不但沒有同仇敵愾,反而開始自相殘殺,在句芒多年的高壓統治下無數潛藏的矛盾都爆發出來。於是天界就變成了神殺神,人殺人的混亂之狀。
天瀾回到了濁神這邊,理所當然的接過了統帥濁神之權。其實根本不需要如何高明的戰術,因爲濁神的力量竟從瀕死邊緣一夜之間全面壓制清神,哪裡還需要統領呢?任他們發揮就夠了……
而且天瀾發現,他根本不可能改變天界的現狀。濁神本性好戰,如今有了力量,心底戰意蓬勃,非命令可壓制。有着濁性體質的天界凡人就更是殺紅了眼,清神也奮力反抗,積壓了數十萬年的仇恨爆發出來,令天瀾都爲之心驚。
戰爭進行得很快,半年之後,濁神佔領了上天界一多半的地盤。
清神負隅頑抗,效果不顯。然而最令濁神憤恨的是,清神中的罪魁禍首句芒至今仍然龜縮在神帝殿中,趁着這段時間儘可能多的召集各路清神匯聚,卻很少主動出擊。即便出擊,也是少數試探性的攻擊,很快就退回到神帝殿中了。
反觀濁神這邊,完全拿神帝殿沒有辦法。這神帝殿可是句芒的大本營,豈是那麼好闖的?幾波進入神帝殿中追擊的人都隕落其中沒有再出來。
天瀾爲此頭痛不已,神帝殿,爲何偏偏就是神帝殿?
葉逸見他心煩,道:“天瀾,你很擔心嗎?其實不用多慮啊,句芒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神帝殿,早晚能把他憋死。”
葉逸自從回了天界就每天十二時辰寸步不離。倒不是他比永護還依賴天瀾,而是天瀾主動要求的。如今上天界戰火紛飛,濁神凡但見到一個清神就衝上去不問三七二十一的砍殺一通。他可不希望葉逸因此被誤傷,只有讓他時刻處在自己視線範圍之內才能安心。
只要他在天瀾身邊,縱使別的濁神看他不爽也不會當着天瀾的面動手。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有人敢以下犯上,以天瀾現在的實力也可以救下他。
唯一不好的是,這樣下去,天瀾爲此費心不說,葉逸想必也生活得不順暢。本來最好的辦法是讓葉逸遠離清濁紛擾,可是葉逸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只好使用這下下之策了。
他們現在正在逐步接近神帝殿,葉逸知道天瀾很久之前就對神帝殿頗爲畏懼,縱使不知原因,他卻相信天瀾的預感:神帝殿中定然危機四伏。
天瀾搖頭道:“你不明白,神帝殿現在匯聚了數以萬計的清神,他們定然不會坐以待斃,我們大軍在此,他們自然要暫避鋒芒。可是難道我們就永遠和他們耗下去?不會的,只要他們想出辦法,或者背水一戰,大戰還是要開啓的。我們……不進神帝殿恐怕是不可能的……”
葉逸臉色沉重道:“天瀾,你現在還對神帝殿有不好的感覺嗎?當日你是修爲太弱,而今你勝券在握,應該……”
天瀾皺眉道:“也許你不信,可我這種感覺從沒有消失過,哪怕是現在也一樣。越是靠近神帝殿,我的心中越是不安,這與實力無關。我想,或許是我與神帝殿有些解不開的因果吧,可能我一直追查的謎團也會在那裡給我解答。”
葉逸急切道:“我信!我怎麼會不信呢?天瀾,若你擔心,就不要再靠近神帝殿了。你說過若你進入神帝殿中將再無出來一日。你已是濁神之主,何必犯險?”
天瀾慘然一笑,道:“宿命吧……有些事是逃不開躲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