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鼎盛一時,數百條花船同遊,喧囂鼓樂,絲竹黛眉,繚繞在這條河上,紙醉金迷,一擲千金。
不少文人騷客,富家子弟不惜豪擲,只爲這銷魂一刻。
這片喧囂倒映在整條河上,絢爛彩燈招攬了爲數不少的恩客,破水撞擊着漣漪,伴蕩着嬉戲的聲音,不斷的迴繞遠傳。
一切,盡收這扇窗底……
秦淮河上的光鮮亮麗,絢爛着映在這臉頰上,盡收這一片紙醉金迷,沈清影更是看到了自己的明日,也是如此的珠香玉笑,銷魂蝕骨。
房門被打開,官顏孃的臉色悻悻然的。
沈清影會主動回來,這倒是出乎了官顏孃的意料之外,只是看她回來之後的神色,卻是不發一言,這讓長袖善舞的官顏娘一時之間也猜不出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見她如今的濃妝豔抹,一臉失神的模樣望着窗外的景色,她媚媚的勾起一抹笑,塗滿丹蔻的雙手搭在了她的雙肩上,“這麼絢爛的夜色,盡情的爲你綻放,我的花魁不應該這麼愁眉不展。”
瞥了官顏娘一眼,沈清影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似不經意的將身子一別,別開了官顏娘,她走到了牀邊上,拿起那把如意頭玉琵琶,輕的一撥,傾瀉音色,如她的人一般,冷冷清清。
她的心,全然系在了蕭子卿的身上,她知道以蕭子卿的能耐,說要救她兄長,定然不會食言,可是,她還是擔心,更加的,帶着一絲愴然。
而即便是官顏娘不肯放手,以他的能耐,也絕對有可能想辦法替她贖身的。只是那個時候……她就真的不屬於自己的了。
“顏娘,我的花船呢?準備好了嗎?”她第一次關心起這些事情來,她知道在這個風月場裡面,雖然極盡的奢靡,但是卻可能讓她好好的宣泄一番心中的屈。
她今夜,就是徹頭徹尾的花魁,她只想在這無盡的歡聲笑語中,埋葬掉她的過往。
“早準備好了。”官顏娘淡淡的抽了一口煙,應道。
雖說,她不知道沈清影爲何會有這樣的轉變,可是,於她而言,搖錢樹肯掉錢就行,
其他的都不打緊。
她說罷,也轉身朝着外面而去,走動的時候,緊裹着她周身的旗袍襯托着臀部豐滿的風姿,一晃一晃的,好不誘人。
她跟隨着官顏孃的身影出了去,一身的清冷,襯映着這一身豔色的紅,整個秦淮河,從未有姑娘這麼濃豔過,帶着悽悽的美……
花船上,曼音姑娘是經過特地的裝扮的,特意展現自己的嗓子,高翹的蘭花指在這周邊絢爛的花燈照應下,尤爲的漂亮。
有人曾說,曼音的姿色算不得極好,但是她的蘭花指,伴隨着那一曲歌喉,卻價值千金。
故而,也有不少恩客特意是爲了聽曼音的曲,而不惜一擲千金。曾經,這個女子的絕技,也曾在這秦淮河上轟動一時。
只是,花無百日紅,何況她們這種靠着豔色裝扮自己的人,客人終究是迎來送往,再喜歡她的人,也終究會有淡漠的一天。
隨着花船流水,溫酒流年,一傾直下江南水鄉,自古是尋歡作樂之地,可是此時此刻佳人的曲是上好的,佳人的酒也是絕佳的,偏偏這客人的心情,似乎並不是那麼的美妙。
“行了,別唱了。”冷冷的一聲吩咐,靳少寒將酒送進喉嚨中,溫着的酒,溫着胃,卻不斷敲擊着自己的心。
他不曾在這秦淮河中游過花船,秦淮的風月場極具着特色,怪不得能夠鼎盛一時之極,千古流傳,這絕不是遠在安慶皖北所能比擬的。
只是,饒是身陷如此一片溫柔鄉,他的花船今夜也是極早下水,他也聽了曼音‘咿咿呀呀’賣力的唱了一整個晚上,可是,他想等的人呢?
卻終究尚未登場。
曼音蘭花指高翹着,唱得正酣的時刻,被靳少寒這麼一聲冷漠給吩咐了下來的時候,她略顯尷尬,可也不好再唱下去,便收了嗓子,默默的來到靳少寒的邊上,安靜的爲他斟酒。
“靳少可是不喜歡曼音?”她淡淡的問,帶着一許的委屈。
曲唱到一半,就被這樣勒令停下,是一件好不尷尬的事情,更何況,所面對的還是靳少寒。
她不止一次注意到他
與其他的恩客的不同,似乎他來到這裡,就不是爲了尋歡作樂來的,一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恐怕的是,就連自己在唱的什麼,他都沒心思去聽。
“那個花魁,什麼時候上船?”靳少寒終於是按捺不住的問了,今晚遊了大半夜的花船,形形色色的船隻倒是見了不少,可是卻不知道傳說中的那個花魁到底什麼時候到來。
他的這一問,讓曼音頓時的心一僵,更加尷尬難受了起來,特地畫描的丹鳳眼在此刻顧盼流轉,春波暗斂。
她扯起一抹勉強的笑,“靳少何必去關心別人呢?上了花船的都該盡情的享樂,曼音的曲如果不合靳少胃口的話,那麼曼音陪您喝酒。”
說罷,曼音兀自從椅子上起身,作勢要再次爲靳少寒斟酒的模樣。
可是,她舉壺的動作才稍稍有所動作的時候,卻被靳少寒徑自搶了過去,神色卻異常的冷冽,“不要給我打哈哈,我這個人沒什麼耐心,告訴我,花魁呢?”
曼音沒有想到靳少寒是這般無情的舉措,與白天他剛醒的時候那會一樣,毫無半點憐惜的模樣,有的只是冰冷。
她幾乎眼淚就要溢出眼眶,抿着脣,正想要啓齒的時候,卻聞河上岸上的樓臺絢爛連成一線,驟然歡騰。
樓裡男子紛紛從窗臺上探出首來,盼只能看上一眼也好,場面如同是要炸開了的一般。
“花魁,看,花魁的船過來了……”
“快讓道,快讓道……”
“……”
喧囂的聲音驟然入耳,靳少寒忽然撇下了曼音,兀自跑到船舷的邊上,將雙手按在船舷上,恨不得將身探了出去。
但見水面搖曳,閃耀着花燈的璀璨,從秦淮樓中下來的一艘過分華麗的花船,花船隨流水,船上娥眉淡淡,卻一抹奪人眼球的紅。
但聞琵琶聲,玉|指繚繞傾瀉出……
靳少寒的船離得遠,看得不勁真切。
但是,此刻靳少寒的整顆心,卻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就連按着船舷邊上的手,都在顫抖。
那抹紅色的倩影,彈着琵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