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之後的日子,其實也沒什麼改變。

陳慕宇仍舊坐在最後一排當乖學生,林悅仍舊在下課的時候和男生們一起“活動筋骨”。

要說不同,只是林悅意識到班級裡有陳慕宇這麼一號人了,也因爲他曾經的“仗義相助”,開始關注陳慕宇了。

林悅發現陳慕宇不喜歡說話。下課休息時分,既不和同學閒聊,也不到教室外邊活動玩耍,他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全神貫注地做作業或者認真地看下一堂課的課本。上課時他總是認真聽講,但是從來不主動發言,如果老師叫到他,他會乖乖作答,且從來不會因爲答不出問題或者因爲開小差而讓老師生氣。

林悅還發現陳慕宇雖然表現得很認真,但是成績平平,沒有一門功課名列前茅,基本都屬於班上20-30名之間。而且下午一放學,他就揹着書包回家,從來不似其他小朋友,總是在門口乖乖等着家長來接,或者習慣和幾個同路的要好的同學一邊走一邊逛地結伴回家。而他身上的衣服,除了校服還是校服,明明學校規定除了週一升旗儀式之外,其他日子都是便服日。

林悅一向最不喜歡穿傻兮兮的校服,她喜歡酷酷的牛仔褲以及揹帶褲,林悅甚至因爲穿着當時最新款的“補丁褲”而被班主任留校和家長反映讓她穿得“好點”,不要這麼“艱苦”,當時王春華的一番話讓林悅笑不可仰,不過林爸爸還是忍着笑意認真地答應班主任說:“好的,王老師,我知道了。”之後,這套最新款的酷裝便是林悅週末的最愛。

所以,此時的林悅無法理解林慕宇對於校服的偏愛,只覺得他的喜好好奇怪。

但是一個多月來,林悅只是默默地關注他,並沒有主動和他說話。一來是兩人確實沒有什麼交集,二來是林悅“太忙”——她所有課餘的時間都因爲“戰鬥任務”安排滿了,根本顧不上其他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的放學,情況纔有了變化。

那天,林悅的爸爸單位有事,所以沒有來接她,林悅便一個人揹着小書包慢慢往家走,看到不遠處的小攤,琳琅滿目地吸引着很多小朋友,林悅也不能免俗地從書包裡拿出上週媽媽給的零用錢,站在小攤邊考慮着要添置聖鬥士星矢的卡片、溜溜球,還是響泡、滑炮,亦或氣彈槍?還有一旁的炸年糕炸肉串也強烈地勾引着林悅的食慾……可她手上只有5元錢,都買肯定不夠,只能有選擇的挑兩樣。

就在林悅躊躇着該選什麼時,路邊衝出一夥穿着五中制服的學生,惡狠狠地對他們這羣小學生道:“把錢都交出來,否則就要你們好看!”

有幾個小朋友因爲害怕他們手中拿着的水果刀,不情願地給出零花錢後就飛快地逃走了。

林悅一向嫉惡如仇,最討厭欺善怕惡的事情發生,此時自然也不會屈服於這種惡勢力,她大聲道:“有本事單挑!贏了我,我留下錢!輸了我,你們從此就在這裡消失!”

這夥人一共3個,一個女生兩個男生,都不懷好意地笑着看向林悅,“臭小子膽子不小嘛!好,那就讓你知道下阿哥阿姐的厲害!”

一個男生吐出嘴裡的口香糖,流裡流氣的上前推搡着林悅道:“哥哥在這裡混的時候,你小子還不曉得在哪裡呢?今天你想來砸場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林悅的個頭和這個男生比,簡直不能看,男生比林悅足足高出一個頭還多,但是林悅沒有膽怯,而是將錢塞回口袋,擺出戰鬥架勢。

很快,兩個人就扭打在一起。

雖然,不一會兒,林悅就落在了下風,但是,林悅不肯認輸。

所以,男生的拳頭不停地落在了林悅的身上……林悅雖然覺得疼,但是一聲不吭,眼裡都是不屈。

就在男生得意的要掏林悅的口袋時,不知是誰大喝了一聲:“老師,警察叔叔,他們幾個在這兒!你們快點過來!”

此時這3個人都驚慌了起來,沒一會兒,都一溜煙地逃走了。

林悅此時全身都疼,根本疼得站不起來。

陳慕宇快步來到了她身邊,將她輕輕扶起,關心地詢問她道:“傷得重嗎?還能走嗎?”

林悅咬着牙忍着疼,站起身子,拉好書包帶子道:“沒事!一點小傷!”

陳慕宇嘆着氣說道:“他們和我們學校裡的男生不同,你打不過他們的!”

林悅道:“因爲個頭和力量,我可以打不過他們!但是絕對不能輸了氣勢,否則以後再也打不贏了!”

陳慕宇皺眉道:“你還想和他們再打?”

林悅理所當然道:“爲什麼不?他們敢這麼做就是因爲大家怕他們,打不贏他們,如果有一個人好好教訓他們,他們以後就不敢在這裡再做這種事情了!”

陳慕宇看林悅的左手扶着右手的手臂,疼的額頭都是汗,兩條腿站立的姿勢也有些怪異,於是伸出手,主動扶着林悅的左手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林悅本想說不用,但是她發現她的兩條腿也疼得不行,所以沒有推拒身邊人的好意。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陳慕宇纔將自己的不贊成說了出來:“下次再碰到這種事情,不要再和他們硬碰硬,應該報警或者告訴你爸爸媽媽!”

林悅咬着牙一邊往前走一邊不服輸道:“我會打贏他們的,等我買了□□,然後再帶上家裡的小工箭和我的無敵飛鏢,他們就不是我的對手了!你等着瞧吧!”

陳慕宇沒有再反駁林悅,而是刻意放慢了步速,因爲遷就林悅的步速,本來走15分鐘就到家的路,兩人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還沒走到林悅家的小區門口。

一路上,陳慕宇望着林悅臉上的汗,心裡不由擔心起來,他怕林悅不是受了一點小傷,而是傷着筋骨了。

他想提議找個公共電話亭,給林悅的爸爸媽媽打電話,但是看着林悅咬着牙忍着疼哼都不哼一聲的模樣,他知道林悅不會同意的,所以他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就這樣,陳慕宇耐心地陪着那兒都受了傷,只有臉上沒傷的林悅,慢慢走到林悅所在的門棟。

爬樓梯的時候,林悅幾乎是每上一步都要偷偷換好幾口氣,眼看傷得不輕。

但是剛到家門口,林悅還未敲開家門,趕忙推着他的手,裝得如無其事道:“爸爸有可能先回來燒飯了,不要告訴他。”

陳慕宇也沒說反駁林悅的話,只是在開門後見到林爸爸的時候,陳慕宇非常有禮貌地和林爸爸問好道:“叔叔好,我是陳慕宇,林悅的同班同學。”

林爸爸親切道:“你好,同學,是林悅帶你回家做客的吧。”

陳慕宇點點頭道:“嗯,是的。”

林悅爲了瞞着路上的事情,也接受了這個說法。

於是,在林爸爸的熱情歡迎下,兩個人很快進了家門。

就在林悅着急跑回自己的房間,想着如何掩飾自己傷口的當口,陳慕宇悄悄地對林爸爸說道:“叔叔,我有事要和你說,不能讓林悅知道。”

林爸爸看着神秘兮兮的陳同學,沒有多想便道好。

彼時,林爸爸還以爲陳同學大概是被自己的寶貝女兒欺負了,這是要來告狀的,完全沒有想到事實並非如此。

於是,林爸爸帶着陳慕宇來到自家陽臺,笑着對他道:“這裡離林悅的房間遠,她聽不見的,你說吧,同學。”

陳慕宇便將路上的事情如實地說了一遍,林爸爸越聽表情越凝重,聽完後,林爸爸感激地看着眼前這個既勇敢又早熟地小男生道:“叔叔謝謝你,不是你,林悅今天肯定會傷得更重的!林悅是個女孩子,但她的性子像個小男生,有時候很任性,你以後可以的話,多多照顧林悅,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叔叔說,這是叔叔的電話。”說完,林爸爸就順手拿出筆和紙,寫了個自己單位的固話號碼和家裡的固話號碼給陳慕宇。(這個時候是90年代早期,手機還不普遍,那個年代只有信號不佳的大哥大——俗稱“板磚”。而且就是固定電話也不是每家人家都有,一個是分批裝的緣故,另外是因爲當時裝固話要交幾千元的手續費,所以公共電話亭和BP機即拷機在那時還很流行的。)

陳慕宇覺得確實有這個需要,沒有推拒的收下了。

接着,林爸爸熱情地留小男孩在自家吃晚飯。

但,陳慕宇念着晚上爸爸值晚班,自己要回家洗衣服和做飯,所以推辭道:“我再不回家,爸爸會着急的!”

林爸爸道:“你把你爸爸的聯繫方式給我,我打電話和他說,他肯定不會擔心的。”

陳慕宇堅持道:“爸爸不讓我隨便在人家家裡吃飯的,叔叔,我真的要回家了!”說着,轉身便往門外走。

林爸爸追到門外,眼看實在留不住,只好拿起手邊剛買的一串香蕉遞給陳慕宇道:“ 你拿着,就當是叔叔謝謝你救了我們家林悅!”

陳慕宇將兩隻小手都背在身後道:“謝謝叔叔,我回家了!”說完就開門,飛速往樓下跑。

林爸爸立即拿起一個塑料袋裝上香蕉,穿上鞋子,跟着陳慕宇跑下樓,林悅家住4樓,跑到樓下的林爸爸有點喘,但是陳慕宇已經跑出好遠,林爸爸在身後大聲喊道:“同學,我送你,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的!”

陳慕宇回頭道:“不用了,我家離這裡很近的,五分鐘就到了,謝謝叔叔!”說完,跑得比剛纔更快。

林爸爸覺得陳慕宇這個小孩實在是太好太懂事了,但是自己實在是追不上他,是以只能無奈地拎着香蕉上樓。

上了樓後,林爸爸立即去林悅房間看林悅,此時林悅沒有預料到林爸爸的突然出現,馬上心虛地拉下褲管,掩飾住自己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

林爸爸道:“別遮了,我都看見了!悅悅,你打架鬧事,爸爸從來不數落你,因爲爸爸相信你有分寸!而且小孩子玩鬧一下,不算大事!但是,這次不行!這件事爸爸會處理的!”

林爸爸一直很寵愛林悅,很少用很嚴厲的態度和林悅說話,但是一旦林爸爸和林悅認真講話,林悅還是不敢不聽的。林悅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於是生氣地嘟着嘴道:“陳慕宇是個叛徒,出賣了我!”

林爸爸拿着棉籤和紫藥水紅藥水走過來,一面輕輕擡着林悅的胳膊檢查着林悅身上的傷,一面同林悅認真說道:“他是個好孩子,而且比你懂事,今天是你不知道分寸,這次他做的對!爸爸很喜歡他!我覺得陳慕宇這個小朋友很好,你可以和他做好朋友!”

林悅在林爸爸的指揮下一面擡着難以動彈的手臂,一動就疼得額頭冒汗,但嘴巴還是不認輸道:“我纔要和他做好朋友!我讓他不要說的,我說過我自己會搞定的!他答應了我又來告狀,就是叛徒,我不會饒了他的!”

林爸爸看着渾身擦傷以及傷了筋骨的女兒,嘆氣道:“疼成這樣,傷到筋了!我幫你請兩天假,你這兩天好好在家養傷!”

見林悅嘟着小嘴,林爸爸同她講道理:“悅悅,很多事情,不是隻靠拳頭就能解決的!就算你以後打敗了今天那幾個欺負你的中學生,也不代表他們從此再不會恃強凌弱!而且這次他們是三個人,下次或許就不是三個人了!現在的你,沒有能力完全解決好這件事,你懂嗎?”

林悅搖頭。

林爸爸道:“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還有你的那些小弓箭、飛鏢、彈皮弓你喜歡玩,我不說你,但是你不能用來對付人,否則我知道了,我就沒收它們!”

林悅的嘴巴撅得更高了,心裡更討厭陳慕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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