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長生牌位前香火自續。
陳不餓走下供案。
穿甲,負刀。
出門。
獨立蒼茫草原之上,仰頭望向那邊他闊別已久的夜空。
徐曉紅在他身後,心頭稍有一絲遲疑,但是很快抹去,回到桌案前,接回通訊頻道,不解釋直接說:
“我這裡需要一艘飛船,要最快的那種。”
因爲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整個人類核心層會議頻道,再整個蔚藍參謀總部,原本死氣沉沉的所有人,在一瞬間,喜若癲狂。
徐曉紅聽見紙頁在空中嘩嘩的翻轉,聽到有人跳上桌面,聽到有幾個老混賬一邊嘴裡罵着“那個野蠻老匹夫”,一如當年被陳不餓追着打罵的時候一樣,一邊已是哽咽,字都吐不清晰……
他們已經好久都不敢問及陳不餓是否甦醒了,因爲覺得沒希望,更因爲不敢再抱希望。
放下通訊器,徐曉紅出門。
陳不餓聽見徐曉紅出門的腳步聲了,依然仰頭看着夜空,有些感慨說:
“原來這一仗真打得這麼大啊,大到在藍星看月亮,都不一樣了。”
“是啊。每晚,這個世界都無數人仰頭這樣看着月亮,希望能看出些什麼來。孩子們對着月亮喊加油,喊戰無退路,身阻長空。”徐曉紅走到老夥計身邊停住,說:“所以這幾天我在對外通訊裡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陳不餓微一點頭,“聽見了。”
“聽得懂嗎?可別聽岔了。”
“……”
短暫的沉默,然後徐曉紅帶着笑意,突然問:“你這起來就一副牛逼轟轟的樣子,真能行啊?”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陳不餓轉頭看他,得意地笑着,然後高昂起頭說:“老子在巔峰,真正的巔峰,超越過往。”
這個答案令徐曉紅驚詫,因爲陳不餓的情況,他是最清楚的,這一次老陳還能醒來,徐曉紅都已經覺得十分意外,結果他說什麼?他說自己處於巔峰,而且超越過往?
“跟伱說件奇怪的事。”陳不餓繼續開口,像是實在困惑,說:“我這次死去期間,有一種感覺,彷彿人類整體戰力水平越高,越強大,我就跟着變得越強。”
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徐曉紅愣了愣,笑起來說:“總不會真的是什麼香火之力吧?”
要知道,陳不餓這次“死”去後,民間供奉他的長生牌位真的少說幾千萬塊,不止是華系亞,就連很多老外知道了都跟着做。
“應該不是吧,我也不懂,你知道的,我這人沒文化。”陳不餓很認真說道。
“其實也說不定的,之前那個折秋泓醫生不是說過嘛,說你的情況,也許可以看做是我們人類自己的炎朽。她說炎朽原本可能就是宇宙各文明在自身遠古時代的圖騰,是各族羣在對抗自然和域外侵害時依靠的力量……這樣想的話,說不定你還真就是這個時代人類的圖騰。”徐曉紅說着笑起來。
“圖你個騰哦。”陳不餓其實也沒太聽懂他說什麼,只是見徐曉紅笑,就覺得老夥計是在取笑他,氣起來說:“那韓青禹那小子不是更圖騰?這些年,他纔是被依靠的力量啊。”
“可能他實力還不夠吧,而且他有炎朽啊。”徐曉紅腦海中突然一絲靈光閃過,但是很可惜,沒有捕捉住。
倆老頭就這樣,站在華系亞北面大草原上,一邊看着夜空,一邊閒聊等待。
蔚藍派遣的源能飛船,大概是從華系亞方面軍總部過來的,所以來得很快。
眼看飛船在不遠處降落,開啓艙門,放下舷梯等待,徐曉紅猶豫再三,還是沒問出那個問題。
他想問:老陳,你既然說自己如今在巔峰,變得更強,總不會還是隻剩那一刀吧?
但是,他不敢問。
“走了。”陳不餓大步往飛船那邊走去。
“我陪你過去。”徐曉紅跟上。
他是普通人的身體,已經很老邁了,腳步有些跟不上。
陳不餓回頭看了看,難得一次沒有嘲笑,而是靜靜停下來等他。
等到了,就按着他的步調,一起慢慢往前,一直走到飛船舷梯下。
“咱倆認識多少年了?”停步在舷梯下,陳不餓突然問。
“很多年了。”徐曉紅說。
“也是特麼不識數的。”
“……”
“謝謝你啊。”
“也謝謝你。”
“不客氣。”陳不餓說完,邁步走上登船舷梯。
就這樣,一直走到約三分之二處,他才突然停住,回頭,大聲喊:“徐曉紅,你們這些人從好久以前就一直說,這是我的時代……”
徐曉紅:“是!”
“我去給我的時代一個交代。”
到此,剛纔想問沒敢問的問題,徐曉紅已經有答案了,他緩緩擡起手,卻沒有力氣揮動,說:“好。”
“那我的時代結束了的話,意味着,會有新的時代,對吧?”
“對的。”
“那就好。”
陳不餓的身影消失在艙門口。
隨後艙門關閉,飛船升空,加速,衝向月球。
直至它徹底消失於夜空,徐曉紅舉在空中的手,才終於緩緩揮動了兩下。
…………
陳不餓醒了。
在蔚藍失去最後的所謂底牌後,人類真正的底牌,從死亡中歸來。
蔚藍華系亞方面軍,唯一目擊軍團軍團長,人間無敵陳不餓,即將駕臨月球戰場。
斬紅刀四十餘年戰無不勝,斬殺無數,即將斬到大尖普塔爾頭頂。
當消息傳開,整個藍星都在歡騰。
月球戰場,所有人類將士,無一不是一邊痛快的流淚,一邊激動的握拳,吶喊、慶祝,殺向敵艦。
他們,太憋屈了。
苦還難都還好說,憋屈是真受不了啊。
“老頭來了。”溫繼飛有些哽咽說。
“嗯,老頭來了。”韓青禹也說。
“不過現在這裡,尼科拉加上那具夜克,相當於兩具完全體普塔爾,我怕老頭也不好應付。”溫繼飛頓了頓說:“要是有辦法誘使它們之間先生死搏殺一場就好了。”
“那隻能是因爲遺骨。”韓青禹腦海中快速過了一遍說。
“是。”溫繼飛贊同。
“你有辦法?”韓青禹有些激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