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可是有心事?”蘇婉瞧了眼宋小妹,見她發呆便問道,宋小妹回神,搖頭衝她笑了笑,蘇婉也只做不知,繼續講在縣裡的生活,“不過我偶爾也跟着我娘去咱們酒鋪裡瞧了幾眼,生意比過年時一點都不差。”
宋小妹聽得又激動了:“是嗎?”
“可不是,但生意太好,我爹也愁,先前咱們不是跟酒樓合作了麼,我爹想來想去只能停了那邊的供給了。”
“那可是縣裡最好的酒樓,掌櫃的會同意嗎?”
“這倒不打緊,那家掌櫃跟我爹交情倒不錯,只是等新酒釀上來,恐怕得緊着他們了。”
宋小妹放下緊張的心來,只聽得蘇婉在問,“小妹,咱家吃用手頭可還吃緊?”
“吃用不吃緊,都是自個兒種自個兒吃。”宋小妹皺眉,“不過咱家買葡萄樹苗,請幫工,錢便不夠使了,再有一點,這葡萄樹便是栽了,種上三年才結果,村長已經給村裡人都打了招呼,今年結的葡萄照舊賣給咱們家,也順道給咱們隔壁幾個村的村長也打了招呼,都會留着,爹與大哥二哥還商量着,咱們松林鎮二十多個村子自家種的葡萄都怕不夠,等忙完這陣,去大姐家一趟,叫姐夫把他們村子周圍的葡萄都幫着收上來,這錢就遠遠不夠花了,上次老叔過來也聽到了,便說他們借二十兩給咱們家,這些年三哥唸書,老叔也沒少幫襯着,這二十兩想是不容易攢下來的,可對咱們家來說,還是差得遠呢!”
宋小妹學着她孃的樣子皺眉嘆氣,“我娘說要不去問問大舅他們借些,大嫂二嫂孃家也困難,便不指望了……”
蘇婉便問:“我手頭有錢,我爹孃也有,早知家中困難,那日二伯送糧食來,我就該叫他稍些銀兩回來的。”
“這可使不得,要是爹孃知道我與三嫂講這些,他們要罵死我了!你聽聽便過了,我只與你說,二嫂她們都不知道呢。”
“我知你對我好,可我也是嫁進咱們宋家的人,沒道理爹孃爲錢操心,我卻捏着銀兩裝不知吧?”
“他們就是怕你二話不說要掏錢出來,纔不告訴你的,咱們家本來就是得了你纔能有這進項,瞧着鋪子裡的生意,便是這半年苦了些,熬一熬,這日子過去了,日日天天吃肉怕是都沒問題,已得了好,哪還能再佔便宜?”
“好啦,我知道爹孃不肯用我的,我爹也考慮到他們的性子,便沒拿錢出來,只是想咱們家中的境況怕是不太好,索性他自個兒做主,先查了一次賬本,讓掌櫃取了家中這五成利叫我一併帶回來應急用,只是畢竟我爹一個人做不了,此番自作主張,我怕咱們爹孃怪罪,這才問你的,如今知道家中確實急需用錢,倒還是我爹考慮得深遠。”
宋小妹聽得一喜,眉頭舒展開來,鬆了口氣:“這般正好,爹孃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親家?其實我娘也想是不是可以先取出一部分來,但是我爹怕做生意講究吉利,再說人家分紅利,俱是年底或者年初,一年只取一次,親家爲了咱們家考慮,定了一年兩次分紅利的規矩,已是破例了,又怎好叫他再改?”
“爹孃也忒小心了些,規矩都是人定的,只要咱們自家說好,有甚個不能改的?”蘇婉雖是這麼說,卻也覺得宋老爹人不可貌相,雖大字不是一個,見識倒是真的不少。
宋小妹心頭的大石頭落地,眼睛一轉,悄悄靠向蘇婉這邊,小聲問:“嫂子,這次紅利爹孃得了多少?上次爹都不讓我知道,還把我給支出去了,就留了你們幾個。”
“我告訴了你,你可不準說出去,爹孃要是知道是我說的,怕是也得罵死我了。”蘇婉用宋小妹之前的話回她。
宋小妹保證道:“嫂子還不放心我麼?我最是有分寸了。”
“若不放心你,我又怎會同意,附耳過來罷。”蘇婉在宋小妹耳邊說道,“我這次帶回家的有三百餘兩。”
宋小妹聽得瞪大眼睛,都不敢呼吸了,屏氣凝神,生怕是自己聽錯了,又顫着聲音反問了一遍:“三……三百兩?”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啊。
蘇婉點了頭,宋小妹立時激動起來:“這麼說上次也分了這麼多?難怪咱們家能一口氣買幾十畝地。”
蘇婉笑道:“有了這銀子,爹孃請多少長工,收多少葡萄都儘夠了。”
宋小妹使勁點着頭:“可不是,好想瞧一瞧三百兩有多少,我先前想都不敢想這麼多銀子。”
午飯堪堪準備好,田裡幹活的人都回來了,今日午飯堪稱豐盛,蘇婉從縣裡帶來了一隻雞一隻鴨,雞還沒殺,鴨讓宋小妹直接燉了湯給補身子,家裡本來就有魚有肉,農忙時越辛苦越要吃得好補一補,魚是自家塘裡撈的,不花錢,只挑便宜的瘦肉買,花用再緊張也不會於吃食上省太多。
幹活的衆人在院裡打水洗了手和臉,餓極了,坐在桌上便端起一碗碗飯開吃,宋母就着老鴨湯一口氣扒了好幾口飯,這才道:“這鴨是子恆媳婦帶回來的罷?都說你們在城裡開銷大,花錢買這個作甚?”
“我們這是正經孝敬爹孃的,可不是浪費。”蘇婉笑了笑,宋子恆已從屋裡拿了個荷包出來,沉甸甸的,可知裡頭裝着不少錢,他將錢遞給宋老爹,與蘇婉對宋小妹說的話差不多意思,宋老爹經過了一回,還挺沉着,只拿着荷包的手有些抖罷了,宋母卻忍不住湊了過去,看了好幾眼,立刻眉開眼笑了,“親家這番真真是燃眉之急,子恆你們回去後,定要替我們親自去親家那兒一趟,把我的話帶到,咱們全家感謝他還來不及呢,只是這遭又給親家添麻煩了。”
“說什麼麻煩,一家人何須在意這些個?”
宋老爹將荷包收起不提,解了缺錢的窘狀,接下來用飯氣氛更加輕鬆了許多,宋奶奶眉開眼笑對宋母道:“你是沒瞧見,我這幾個曾孫回來,穿着與咱們仨兒一般的青衫,做書生打扮,真真是好看,遠遠瞧着時連小妹都差點把大娃看成是仨兒了。”
宋母便點頭道:“我雖沒見到,卻聽財福孃的二媳婦去喊飯吃時說了,她不是又有了嗎,這胎懷相不好,財福娘便沒叫她下地,讓她在家做飯,她說瞧着咱們家一水兒讀書人回來,那光景真叫人羨慕。”
宋奶奶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追問道:“財福孃的兒媳婦又懷上了?她三丫頭才斷奶不久呢!”
宋母下意識的看了蘇婉一眼,隔壁鄰居的媳婦生了一個接一個,自家新媳婦進門一年多了也每個消息,按理她做婆婆的是要問幾句,但媳婦孃家剛眼巴巴的將銀子稍回來,瞧着媳婦也是滿心想着自家的,就怕她臉皮薄,覺得自個兒在責怪她,宋母動了動脣,還是沒說什麼,笑了笑,迴應宋奶奶:“可不是,但財福娘也愁,怕又生出個丫頭來,他們家都一串丫頭了,才得一個寶貝孫子。”
宋奶奶點頭笑道:“這點財福娘不如你,她孫子委實少了些。”
張氏想着三弟妹進門一年未生,聽着這個話題未免尷尬,遂對蘇婉道:“還未感謝三弟妹替我照顧幾個孩子,他們在家自來不聽話,如今回來卻懂事許多,想來三弟妹平日沒少花功夫教育,很是辛苦了。”張氏說罷,又忍不住看了兩個兒子一眼,眼底滿是自豪與欣慰。
“大嫂這般客氣作甚?他們喊我一聲嬸子,大伯二伯平日又諸多幫襯,我帶了他們去自然要對他們負責,不然如何對得起你們和爹孃?索性他們自個兒也是用功的,每日並不用我敦促,自己便看書練字。”
“那也虧了弟妹照看。”李氏雖生了一張利嘴,宋家除了蘇婉,誰也說不過她,但她自來看不慣蘇婉,學不來像大嫂那般巴結,只是被丈夫瞪了好幾眼,纔不得不開口,乾巴巴的客套了這麼一句。
蘇婉也道:“二嫂客氣什麼。”
張氏又道:“想是這些日子吃穿用度,花了弟妹不少錢,聽說每月束脩加起來都要三百文?一年下來也得好幾兩銀子,弟妹還特特給他們做了新衣裳,要我說半大的小子,個子躥得快,新衣裳穿了一季穿不到第二年,何苦給他們用這麼好的料子。”
張氏還真不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她自來是精打細算,自己再疼兒子,也捨不得花錢買這麼好的料子給他們穿,放到弟妹身上不差這些個錢,她卻沒有心安理得的道理,怎的說也要勸一勸,蘇婉點頭笑了笑,領了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