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 寒氣灌滿全身,砂鍋內的雞湯早已結出薄薄一層油殼,明明是熱騰騰的, 帶着最甜蜜的溫度, 可現在, 爲什麼一下子就變了, 什麼都變了, 原本環膝的手臂緩緩垂下,被什麼東西刺痛了手心,只剩一半的梳子, 撿起,剛剛還在自己的發上移動, “小空, 爲什麼?”視線掃到一抹紅, 就在自己的肩頭,純白的衣上一抹鮮紅像什麼?怎麼那麼刺目, 會很痛吧?眼睛酸澀,闔上,再睜開,“小空?”飛快打開門,可在門開的霎那卻又迷惑了, 自己在幹嘛?
“小姐, 老爺叫你!”還是換下了沾血的衣服, 失魂落魄的到了大廳。
“冰清, 你溫伯伯帶如玉來參加你的婚禮了哪, 還不過來道謝!”玄鐵聲一直覺得挺對不住自己的老友,眼看溫博寒如此大度, 又是慚愧又是欣慰,恨不得能有什麼方法加倍補償溫家父子。
“夏空你還見過?我叫人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玄鐵聲去問玄冰清,玄冰清一愣,一股酸澀又上心頭,搖搖頭,心中五味陳雜,
“嗯,我剛剛倒是見過夏空哪!”溫博寒語氣含糊,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怎麼?”玄鐵聲直腸子。
溫博寒又去看了玄冰清一眼,見玄冰清也盯着自己看才緩緩張嘴,“我們是在莊外遇見的,夏空託我和如玉轉告就說他走了,叫冰清不要找他,清冰清原諒他無法和她成親。”
“這算什麼?”玄鐵聲一掌拍的桌子震天響,“我們玄家還沒嫌棄他,婚禮都準備到這個程度他給我來這個!”玄鐵聲氣的鬍子都歪了。
“她真的這麼說?”
沒有意料中的憤怒,玄冰清的平靜讓溫博寒訝異。
“如玉,你告訴冰清都是真的。”
“如玉!”
“啊!”溫博寒大喊一聲溫如玉才彷彿回魂,迷茫的望向溫博寒。
“告訴冰清你看到的!”溫博寒一字一頓。
“啊?嗯!”頓了兩次溫如玉才吐完要說的話,一晃神又沒了聲音。溫博寒瞪了溫如玉一眼,不再去看。
“冰清,你可信了。”
玄冰清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夏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說冰清對不起,我愛你,心很痛,不停的後退,離夏空越來越遠,不想的,她不想要這樣的距離的,可爲什麼?爲什麼要後退?臉上一片潮溼,耳邊是重重的拍門聲.
“玄冰清!玄冰清!”不顧忌的砸門聲,在宣告屋內的人不出來就不會罷休。
指尖托住淚,彈向面前的虛無。玄冰清剛拿下門栓,門便被用力推開,饒是玄冰清躲的及時,否則不流血也要淤青,可來人未見內疚,反倒理直氣壯,“玄冰清你說夏空逃婚?”
“我沒說過!”玄冰清低着頭,眼睛被淚水浸泡過久,有酸酸的脹痛。
“夏空怎麼可能逃婚,除非,她和你說了?”聲音繼續拔高,還帶着擔心的顫抖。
“你早就知道?”玄冰清終於正眼去看來人。紅腫的眼睛,憔悴的神情讓來人的火氣降了一半。
“也是無意中發現的!”
“呵呵,原來只有我蒙在谷裡。”
“你對夏空說了什麼?”又一道聲音介入。
“我能說什麼?”玄冰清苦笑一聲,“我又能說什麼!”玄冰清對着前來質問的兩個人大吼一聲,“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一個人蒙在谷裡,一個人傻傻的以爲着自己的幸福,去愛她,我能做什麼,我能對她做什麼?”
“她是全心全意對你的,你應該感覺的到!”小柳嘆口氣,“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在付出。”
“那又怎樣?她是個女人,我們能怎樣?”玄冰清靠在門邊頹然坐倒,從未有過的脆弱無力。李棲梧半蹲下身體想給玄冰清支撐,可聽到那話自己也愣住了,“是啊,該怎樣?能怎樣?”自己也是一片迷茫。
“玄冰清,我早就問過你,能不能承擔夏空對你的愛和好,我也早說過,你若接受不了就早點離開,夏空,我來愛!”小柳堅定的看向玄冰清。
“可是?”玄冰清和李棲梧都爲小柳的話一驚。
“我沒想到你的愛就那麼脆弱不堪,這樣的你也配不上夏空對你的好,你不行換我接手,我會用我的全部對她好!”小柳字字斬釘截鐵,轉身,“我不信夏空會逃,夏空沒有那麼不負責任,既然來了就知道要承擔的後果,而且就算要走也不會讓那個姓溫的轉告。”不再多說半句,只留下還在震驚中的玄冰清。
“喂,你去哪?”李棲梧追上。
“不用你管!”
“我知道你要去找夏空,多一個人總是更快些,別忘了我是誰,可是很用的上的噢!”
“愛跟就跟好了!”小柳沒心情再去和李棲梧拌嘴,她有不好的預感,夏空絕對不會是自己離開。
“你說倆個女人真的也可以在一起嘛?”
“爲什麼不可以?”
“是兩人女人誒!”
“我只知道愛與不愛!”
“冰清,婚禮都準備差不多了,請貼也都發了,馬上就要到日子了,夏空這個臭小子別讓我碰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過眼下也是箭在弦上,爹和你溫伯伯商量了,你和如玉反正早就是要成婚的,現在也好,算那個姓夏的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你自己走了,咱們就當按原計劃,婚禮照常,你就嫁給如玉吧!”
“嗯?”玄冰清詫異,雖是不能再嫁夏空,可也沒想過要嫁給溫如玉。
“就這麼定了,你還嫌將我的臉丟的不夠嘛,看看你挑的那些人,還有什麼孩子,要不是武大夫碰巧發現我還被你矇在鼓裡,我平時是怎麼教你,哪也不許去,給我好好準備成親!”
明天就是成親的日子,莊子裡的酒席已開始擺起,滿廊的大紅燈籠映的到處喜氣洋洋,走到任何地方都是道喜的聲音,讓玄冰清無處可逃。
“小師妹,你覺得真的幸福就好!”宋寒天拉走了還要說什麼的李梓木,可玄冰清還是聽到了李梓木在門外壓低的聲音。
“寒天你就不說些什麼?”
“要說什麼?”
“你明知道小空······”
“那是冰清自己的選擇。”
“可······”
“三師姐沒話說?”其實現在玄冰清很想有人告訴自己該怎麼做,可偏偏誰都不肯講,所以現在玄冰清甚至是希翼的看着平時最嫌囉嗦的白希孟。
“一念覺既神,一念滅既衆生。”白希孟又喝了口茶,也起了身向門口走。
“我聽不懂,師姐!”白希孟那滿是禪意的話此刻只是徒增玄冰清的焦躁,不要啞謎,她只想要最直白的答案。
“小師妹!”白希孟看着玄冰清的眼,“莫讓外物蒙了你的眼,問你的心你想的是什麼?”
“我要的是什麼?”玄冰清喃喃自語,目光掃到牆角的櫃頂,小小的木箱,那是夏空的全部家當,玄冰清取了下來,信和銀票還好好的躺在裡面,打開信,一字字去讀,那暖暖的感覺還會滲進心裡,將信按在心口,“我的心究竟要的是什麼?”
還沒等玄冰清沉澱完心情,門被一把推開,一個人影風風火火衝到自己面前,嚇得玄冰清趕緊將信藏在身後,後退一步纔看清是五師姐嚴江雪,嚴江雪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按住玄冰清肩膀“小師妹,其實是男是女無所謂,只要你自己覺得好就好。”
“可是?”玄冰清被突來的支持轟的呆掉,沒想後面還有更勁爆的等着自己。
“你看寒天和梓木也挺好的不是,其實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過自己的日子讓別人說去吧,師姐永遠站在你這邊。”
“什麼?”玄冰清的眼睛瞪得溜圓,她是再想也想不出還有這段。
“你,你不知道?”嚴江雪直想拿頭找牆。
玄冰清機械地點頭。
“當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你什麼也沒聽見!”嚴江雪碎碎念,風一樣的跑走了。
另一方面李棲梧總算找回了點優越感,帥氣的摔出令牌,看着衙役捕快蒼蠅一樣四散開去在全城進行地毯式搜索,李棲梧感動的差點落淚,這纔像個郡主嘛,跟這幫人呆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
邊等着差役來報邊盯着溫家父子,小柳有一萬分的肯定夏空的失蹤和這兩人有關,衙役來報,溫如玉也跟着離開,李棲梧和小柳兵分兩路卻是同一個地方,溫如玉這幾日渾渾噩噩很不符合他的風格,以至於有人尾隨也未有發現,被李棲梧與小柳聯手拿下更是手到擒來,倒是夏空好端端的坐在房內沒見什麼損傷,小柳心中氣憤,抓了溫如玉就想往臉上招呼,卻被夏空抓住。
“算了。”
“爲什麼?”溫如玉和小柳一樣的不相信。
“明天就是你和冰清成親的日子了。”
“可,可本該是你的婚禮!”溫如玉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你更適合冰清吧?”夏空苦笑,“你能給她的我給不了,請你替我好好待她。”
“你不恨我?”溫如玉不可置信,“你難道不想和冰清在一起?”
“想,怎麼不想?”夏空再擡頭,眼角微微溼潤,一臉的悵然,“可愛一個人不是就該想她幸福,你比我更適合她,小柳讓他走吧。”
“小空?”
“求你!”
小柳不甘願將還在磨磨唧唧的溫如玉推出房門。
“夏空你怎麼想的,就這樣放棄了嘛?”
“不放棄還能怎樣?我給不了冰清幸福。”
“你怎麼知道給不了!”聲音是李棲梧發出來的,發出後連李棲梧自己都吃驚,可就是看不慣夏空這幅窩囊頹廢的樣子,索性繼續說下去,“什麼是幸福,不是和所愛的人在一起再好的生活又怎樣?就會快樂啦,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聲不吭就將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你當自己是救世主啊,你這樣玄冰清就該痛哭流涕的感謝你,感謝你替她想的這麼全!”噼裡啪啦的說完李棲梧總算覺得痛快些,再去看夏空,木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鞋,沒有一絲反應,百感交集不知該氣該無奈,想再上前被人拉住,小柳衝她擺擺手,“小空,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們總是支持你,只是你自己考慮好,莫要後悔。
夏空終於有了聲響,“小柳,我想最後爲冰清做餐飯。”
“行!”
玄冰清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中的自己長髮被高高盤起,插滿珠翠,大紅色的喜服流光溢彩晃的玄冰清眼睛生痛,想別過眼不去看,可到處都是這刺眼的紅色,讓人避無可避。
“小姐,這是廚房送來的早飯,你且吃些,今天怕是要忙的不可開交哪。”玄冰清去看丫鬟手中端來的東西,很簡單的白粥,兩三碟小菜,湊過卻是滿鼻的清香,含在嘴裡香糯清甜,未及嚥下淚早流過了脣。
“小姐不怎麼哭了,不能哭啊,你看這剛上好的妝。”話音未落玄冰清早衝了出去站在院中向四周張望,渴望交織着矛盾與痛苦,角落處一人默默注視着玄冰清的背影,兩個人都沒有動,時間似乎靜止只是淚如雨下模糊了兩人的雙眼。
“小姐,吉時要到了,快讓我把妝補回來!”玄冰清機械的被拉扯回去,眼光偶掃只來的及看見一片衣角。
“新人到!”媒婆高喊,大堂內擠滿了前來觀禮的武林人士,玄家溫家的親朋好友,玄鐵聲和溫博寒坐在大堂正中的主位上捋着鬍鬚相視而笑,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兩位新人被媒婆夾着跪在玄鐵聲和溫博寒面前。玄冰清兩隻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內心中有個聲音在高聲的問自己“玄冰清你真的就這樣嫁給溫如玉了?這就是你想要的?”雙膝着地的那剎那,玄冰清的手終於不再糾纏,雙手撐在身體兩側想要一躍而起,身子卻一軟再無半點力氣。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卻不是向着自己。
“如玉,你真的要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