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點二十五分,陳淞生如約而至,自昨晚和黃德志聊過以後,他腦子裡一直在琢磨着京城棋社聯賽的事兒,想來想去,覺得這樣的事離開陳百川還真不行,所以才主動聯繫,登門拜訪。
陳百川已在辦公室等着了,雖然沒有準備陳淞生的午餐,但上好的鐵觀音卻早沏好放在茶几之上,空氣中彌散着茶葉所特有的沁人心脾香氣,見客人到了,他笑着招手,“呵,老陳,來的正好,來品品我這極品鐵觀音,看看值不值兩百塊錢一兩。”
“呵,顯擺呀。十五塊錢的盒飯捨不得請,幾百塊錢的鐵觀音求着讓人喝,真不知道你是真扣門兒還是假扣門兒。”陳淞生在茶几對面坐下,接過陳百川遞過來了茶杯,笑着挖苦道。
“顛倒黑白呀你,明明是我想請你吃十五塊錢的盒飯,你嫌太寒酸不肯吃,哪裡是我不捨得了?我一看,好嘛,這生意火了,連帶着品味都上漲,我這要是不拿出壓箱底兒的好東西來款待,回去以後不定怎麼說我吝嗇呢。”陳百川笑着說道。
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將茶水含在口中慢慢的品味,“好茶,比五十塊錢一斤的是好太多了。”陳淞生讚道。
“呃......,你這是在誇茶好嗎?”聽到陳淞生的評價,陳百川是哭笑不得,五十塊錢一斤的鐵觀音是超市裡賣的大路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能和他這極品鐵觀音相提並論嗎?這樣的評價簡直就象在點評一位名廚的廚藝時誇他比普通的家庭主婦高得多,事實固然是事實,但在廚師那裡,感覺到的只會是貶損。
“呵呵,誇你的茶好,會有什麼好處嗎?”陳淞生笑着問道。
“切,想的美,愛誇不誇,誰求着你似的。說吧。這麼急着找我到底是什麼事兒?”陳百川哼道。
把茶杯放下,陳淞生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是關於全國棋社聯賽的事兒。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全國棋社聯賽好固然是好,但規模太大,牽扯方面太多,影響太廣,一旦沒有辦成功,將對國內棋社的發展建設造成重大打擊,正是因爲這樣的可能,棋院方面在對待這個比賽時纔會瞻前顧後,難以下最後的決心,你覺得我的分析有沒有道理?”
沒有馬上回答陳淞生的提問,陳百川先給自已倒了一杯茶,慢慢飲下,這纔開口回答,“你說的的確有道理,我側面瞭解到的情況也差不太多,棋院方面對這個比賽一方面有很大的興趣,另一方面則又擔心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會引起連鎖反應,最後變得無法收拾。不過現在的圍棋市場是買方市場,到了最後,始終是資本在說話,所以全國棋社聯賽遲早都會開辦,大勢所趨,歷史前進的車輪沒有人能阻止得了的。”
陳百川對這件事還是非常有信心的,中國棋院無法漠視市場的需要,終究這是一個能夠給棋院帶來巨大利益的賽事,就算暫時會遇到困難和阻力,只要堅持下去,也必定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呵,少喊些口號,多做些事情。雖說全國棋社聯賽早晚都會實現,但在那之前,咱們就應該老老實實地等着嗎?”陳淞生笑道——這又不是公開會議,只是兩個人私下裡的商談,漂亮的口號就沒必要去喊了,都是老中醫,少跟我來這種偏方,又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沒那麼容易被空洞的口號就忽悠得熱血沸騰,被人當了槍使也不知道。
“呃.....,瞧這意思,你應該是已經有了什麼想法吧?”和陳淞生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陳百川對對方的行事作風非常瞭解,聽他說話的語氣,便曉得這是有備而來。
“呵,我是這麼想的,全國棋社聯賽,動靜太大,牽扯的人和事太多,就算棋院明天就下決心去辦,從籌備到開賽,恐怕沒有半年八個月也很困難,所以我想,爲什麼不可以先辦一個比較小一些的呢?北京地區大大小小的棋社少說也有幾十家,具有相當規模的棋社往多裡不敢說,十幾家總還是有的,如果咱們先辦一個由京城地區棋社參加的棋社聯賽,一方面可以很容易通過棋院的審覈批准,另一方面也可以促進京城棋社的發展,同時積累經驗,從側面推動全國棋社聯賽的進程?”陳淞生的表情漸漸正經起來——該玩笑的時候玩笑,該正經的時候正經,中間時機的把握,他熟練的很。
“京城棋社聯賽?......,你說是要把北京地區的棋社組織起來搞聯賽?”陳百川城府那麼深的人聽後也是暗吃一驚,沒想到陳淞生會有這樣的打算。
“是呀。咱們可以仿照全國棋社聯賽的策劃方案來搞,先成立聯賽管理委員會,再由聯賽管理委員會出面組織比賽,把這項比賽搞成每年一次的傳統比賽。”陳淞生答道。
“.......,這個想法不錯,只是,資金方面的問題怎麼解決?”思忖片刻,陳百川問道——陳淞生既然找自已商量,自然是打算由棋勝樓和百勝樓牽頭搞這個比賽,以百勝樓的實力,在京城棋社聯賽中的地位肯定是舉足輕重,自已沒理由拒絕,所以,他的注意力馬上轉向辦比賽最關鍵,也是最基礎的問題之上。
“我想過,資金來源可以分爲兩部分,一部分,凡是參與聯賽的棋社都要交納一定的數額的管理費用,另一部分,則是尋找有實力的贊助商。北京地區有實力的企業公司很多,只要我們努力去找,應該不難找到有意投資於圍棋的合作伙伴。”陳淞生答道。
“哦......,管理費怎麼定呢?”點了點頭,陳百川問道。
“具體的規定我還沒有去想,不過原則上應該是一視同仁,無論棋社規模大小,只要想參與這個遊戲,就應該具備同樣的門檻,所謂聚沙成塔,積腋成裘,這筆費用不必訂的很高,只要能夠維持聯賽的基本運作就可以了。”陳淞生答道。
“嗯......,不如趁這個機會成立京城棋社聯盟吧?只是聯賽,參加的棋社最多不過十幾家,如果改爲棋社聯盟,參加的棋社就會是幾十家,搞不好甚至是近百家,收取費用合理的話,說不定不需要找贊助商,咱們就可以自已把比賽搞起來。”陳百川眼睛忽地一亮,提議說道——經營棋社,做到頭也就是棋社的總經理,對於有權力慾的人,僅僅是一家棋社的總經理又怎麼可能滿足的了?京城棋社聯盟若能成立,成爲這個聯盟的會長,自已豈不就是京城棋社業的總舵主?以前有這個想法,但限於各家棋社明爭暗鬥,各懷鬼胎,各有打算,一盤散沙式的現狀,那種想法只能是偶爾在腦中一閃而過便馬上被否認,但現在不同,如果京城棋社聯賽的提議被多數棋社所贊同,那麼京城棋社便有了一個共同的利益結點,以這個結點爲基礎,成爲一個行業協會便不再是異想天開的幻想,而是實實在在的可能了。
“成立京城棋社聯盟?......”腦筋轉了幾轉,陳淞生很快更猜到了對方的目的所在,“呵呵,不錯,這個提議不錯,以行業協會的名義搞比賽,對吸引投資會更有利。”他點頭笑道——行業協會能夠成立對京城棋社業的管理和發展自然有很大的好處,至少再出現棋社間的糾紛就有可以調解,裁決的地方了,至於陳百川想要在這個協會中擔當什麼樣的職務......嘿嘿,那就不是你自已想就可以的了。
“嗯??,這件事還要把烏鷺社和陶然居也拉上......”見陳淞生也贊同自已的想法,陳百川心情大好,思路也打開了,“......他們兩家若是肯配合,再加上你我兩家的影響力,到時至少可以保證加入聯盟的棋社超過二十家,而且曹英那小子是學工商的大學生,商業策劃管理上很有一套,文案策劃方面的事情可以交給他去做.....”
在共同的目標和利益的驅使下,兩個鬥了幾十年的老對頭放下了以往的恩怨,湊在一起商量了起來。
經過四個多小時的顛簸,範唯唯又一次來到了壩上草原東溝村,和上次來時一路的景色不同,此時的壩上草原綠草茵茵,樹木豐茂,山青水秀,鳥語花香,正是一年之中風景最美麗迷人的月份之一,一路行來,賞景觀林,倒也不覺得疲憊,若說遺憾,除了王仲明因爲工作沒能抽出時間隨行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了。
住的還是上次的那個農家院,農家院的主人還認得範唯唯,一見面就‘閨女,閨女’地叫着,別提有多親熱了。
上次來時,範唯唯曾經從農家院主人那裡帶走一口袋小米,來而無往非禮也,這一次她也給農家院主人帶來了禮物,一套精緻精巧的茶具組合(如果以價格而論的話,這套茶具足以買十袋小米,只不過這不是價錢多少的問題),農家院的主人連聲感謝,樂得連額頭的擡頭紋兒都開了。
“嗨,唯唯,來啦!”正在和農家院的主人聊着家常,有人從屋裡出來,一眼看到範唯唯,便笑着打招呼。
“姜伯伯。”認出來人,正是以前的老鄰居,《大漠英豪》劇組的道具老薑,範唯唯應聲叫道,和農家院主人打了個招呼,便跑到老薑身邊。
“呵,這纔多久不見,更漂亮啦。”老薑上下打量着範唯唯,笑着說道。
“嘻嘻,當然啦,姜伯伯,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呀?”範唯唯笑道——上次來時是初春,壩上草原的氣溫比北京要低七八度,在這裡的感覺和冬天幾乎沒什麼兩樣,尤其是早晚時分,穿着皮大衣還會覺的冷,而現在則是二十五六度的樣子,不同的溫度,穿着自然也不會一樣,薄衣短袖,漂亮是當然的了。
“呵,有什麼好不好的,還不是一天一天的過,人賤命硬,活着就是了。”老薑笑道——越是生活在底層的人越容易感到覺足,對他來說,有吃有住,有工作可做,有錢可賺,那就是生活,雖然平淡無奇,單調乏味,但平安是福,給個皇帝都未必肯換。
“小孫。”招手把小助理叫了過來,打開小助理揹着的書包,從裡邊取出一罐東西遞給老薑,“姜伯伯,您不是胃不大好嗎?這是健胃補氣的中藥沖劑,每天早晚各喝一支,對胃很有好處的。”
“還有我的禮物呀,呵呵,費心了。”見範唯唯還記得自已的胃病,老薑很開心,藥有用沒用放在一邊,重要的是人家閨女有這份心。
“......,咦,這次就你們倆,小王呢?他沒來?”周圍看了一圈,只看到小助理,沒見到王仲明,老薑問道。
“沒有,他工作忙,沒時間。”範唯唯有些賭氣的答道。
“.......,他不是你的特別助理嗎?”老薑奇怪問道——助理不就是爲明星服務的工作人員嗎?難道除此之外,還會有別的什麼工作?
“呃?......什麼特別助理,我把他給炒啦。”想起上次來時王仲明的身份,範唯唯答道。
“炒了?他是做錯了什麼事嗎?感覺小夥子不錯呀。”老薑信以爲真,惋惜地嘆道。
見老薑真的信了,範唯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姜伯伯,我說笑的。王老師其實是教我圍棋的老師,我的助理只有小孫一個。”她向老薑解釋道。
“噢.......,呵呵,小丫頭,差點兒就讓你給騙了。我就說嘛,那麼好的人。對了,這次你在東溝村要呆幾天呀?”老薑笑着問道。
“這次是拍宣傳預告短片,鏡頭不多,估計兩到三天的樣子。”範唯唯答道。
“行,上次來東溝村的時候正荒涼,沒什麼可玩兒的,這次可得好好玩玩兒。”老薑笑道。
“嘻嘻,那是當然。姜伯伯,您來當導遊呀?”範唯唯笑道——答應了要拍多一些美麗的風景照回去和王仲明一起看,她當然要守信了。
“呵,那可不行,我這把老骨頭哪兒乾的了這個,你還是自已玩吧。”老薑笑道,野外遊玩那是需要體力的,他這把年紀,實在沒有逞能的資本,跟着人家年輕人到處跑,還不夠拖後腿的呢。
和老薑聊了一陣後,範唯唯和小助理便去找導演報到,瞭解拍攝計劃,得到的是明天上午開始工作,今天好好休息就行了。
幹什麼呢?——把行李安頓好後,兩個人商量起來。
“時間還早,去玩吧?”範唯唯提議道。
“......還早呀,這都快三點鐘了。”小助理看看錶說道,坐了好幾個小時的汽車,她可是一點兒玩的興致都沒有。
“去情人谷呀,上次時間不對,去了等於白去。有車的,半個小時就能到,天黑前肯定趕的及回來吃飯。”範唯唯卻是興致盎然,非要拉着小助理去玩。
“唉,我的命好苦,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小助理無力地倒在牀上,無限悲悽地叫道。
“嘻嘻,這輩子我欠你的,下輩子讓我伺侯你好啦。嘻嘻,快起來,抓緊時間。”把小助理從牀上拉起,範唯唯得意地笑道——叫苦也就是認命了。
兩個人離開房間來到院內,見農家院的主人正在收拾晚飯要吃的烤全羊,“大爺,我們想去情人谷玩兒,您能幫忙找輛車嗎?”範唯唯問道。
“噢,你等等,我去去就回來。”應聲答道,把手在腰間圍裙上擦了擦,農家院主人出門找人,過了大約五六分鐘的樣子,門外傳來吉普車發動機那特有的噪聲,隨後農家院主人帶着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咦?是你?!”範唯唯驚呀叫道——這真是無巧不成書,這個大鬍子正是上次和王仲明一起去情人谷時開車的那位嚮導。
大鬍子卻是一愣,他只覺得範唯唯眼熟,一時卻記不起什麼時候見過。
“呵,你忘啦,就在兩個月前,你帶着我們倆還有另外一個人去的情人谷,我們去爬山,你把車停在谷底等我們,記起來沒有?”範唯唯提醒道。
“......噢......,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們呀,呵,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終於,大鬍子想了起來,笑着說道。
“嘻嘻,想起來就好,怎麼樣,老主顧了,車費是不是該優惠點呀?”範唯唯打趣問道——她當然不會在意那點兒小錢,不過和樸實厚道的農民逗趣很有意思。
“呃.....,那可不行,村裡定下的規矩,我不能自已改的。”大鬍子搖頭好似撥郎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