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然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瞳孔瞬間放大。
她瞪大眼睛的看着水冰淼,似乎在揣摩她說這句話的意思。
水冰淼並沒有躲閃蘇然然的眼神,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耐心的等待着回答。
過了一會兒,蘇然然垂下眼睛,緩緩道:“還好。”
“你……”水冰淼再次開口,輕聲詢問:“我聽小遠說,你不僅是編劇,還是個珠寶設計師,他在NIYYA大賽的現場看到了你,說你是創賽以來最年輕的冠軍。你,你很喜歡珠寶設計?”
水冰淼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的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對,我的理想,就是成爲一名出色的珠寶設計師,讓自己的作品,能夠在全世界流行。”蘇然然直視着水冰淼的眼睛正色道。
每當說道她這個理想的時候,蘇然然的樣子都是充滿了自信的。
“爲什麼呢?”語氣說是問話,水冰淼此刻的聲音,更像是一聲輕嘆。
事到如今,蘇然然似乎已經不擔心水冰淼是否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哈尼是對的,戚御墨也是對的,這個女人,自己沒有半分對不起她,真的沒有什麼好膽怯。
“因爲我媽媽是個出色的珠寶設計師,我以她爲榮,想要成爲下一個她。”蘇然然的狀態忽然放鬆下來,樣子就像是在和水冰淼閒話家常。
水冰淼在聽到“媽媽”的時候,眼睛不自然的眨了眨。
“那你做編劇……”她緩慢的開口問道。
問到一半,水冰淼卻忽然頓住了。
她想要問什麼呢,她希望眼前的這個女孩是那個人嗎?
“我做編劇?”蘇然然忽然歪頭笑了一下,笑意卻未達眼底:“沒辦法啊,因爲小的時候父母雙亡,我自己生活拮据,又想繼續學業,只好找辦法養活自己咯?”
“生活拮据?”水冰淼似乎對這個詞有些驚訝,不解的問道。
她,她明明聽說,那個時候,她是被她未婚夫一家收養了。
“對啊,生活拮据。”蘇然然依舊在笑,那雙讓水冰淼無比熟悉的桃花眼微微彎起,折射着嘲諷的光芒:“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寄人籬下,水老師竟然會覺得她會過的很好嗎?”
蘇然然說道後來的時候,情緒越來越激動,說話聲音大了起來,在偌大的包廂中,微微蕩着餘音。
水冰淼怔怔的看着對面年輕的女孩。
此刻的她散去了那一層疏離,整個人卻變得凌厲起來,逼視的眼神讓她莫名的發慌。
我沒錯,水冰淼又在心裡重複着這些年她從來沒有間斷過的咒語,我沒錯。
彷彿這樣,她就能無往不勝。
但是在面對着蘇然然目光的時候,她忽然感覺,這個她使用了幾十年的咒語,也沒有辦法平息她此刻心情的慌亂。
“你,你……水漾,水漾是你的藝名對嗎?”水冰淼不受控制的問出了這句話。
蘇然然慢慢收回來剛剛因爲滿身的攻擊性微微前傾的身體,看着水冰淼,輕笑一聲:“是不是藝名有什麼奇怪的,這個圈
子裡,叫藝名的不有的是?”
水冰淼搖了搖頭,眼睛卻看着蘇然然“那你姓水?”
蘇然然沒有馬上接話,而是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水冰淼,“不,我姓蘇。”
“砰!”
隨着水冰淼站起來的動作,她手邊的水杯掉在了地上。
即便是早就已經開始懷疑,甚至已經確定了,可是當她親耳聽到蘇然然說出自己姓蘇的時候,她還是驚訝的站了起來。
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就這樣對視。
水冰淼率先收回了目光,她略顯頹然的坐下,低聲道:“然然,真的是你。”
竟然真的是她,這個努力被她遺忘了二十幾的女兒。
蘇然然脣角勾起一絲冷笑:“看起來,水老師很不高興。”
“水老師”在此時此刻,顯得格外刺耳。
水冰淼擡起頭,嘴角動了動,也沒有說出去來那句“不要叫我水老師。”
她現在心裡很亂。
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認這個女兒。
原本只是想認證自己的懷疑,想着無論是什麼什麼樣的結果,她都要去好好穩定住這個女孩。
但是她看到蘇然然的眼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那些打算應該都是實現不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水冰淼再度開口道:“你剛剛,說你生活拮据,陳家雖然不能算是豪門,但是在S市,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會讓你過的不好。”
蘇然然冷笑的看着水冰淼,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不去問她這些年到底過了什麼樣的日子,卻只是不停的強調,她寄人籬下的日子是不錯的,好像剛剛自己說的話都是撒謊一樣。
“沒辦法啊。”蘇然然笑眯眯的說道,“沒爹沒媽的孩子,本來就是可以讓人隨便欺負的,人家有再多的錢又怎麼樣呢?不是親爹親媽,又誰會願意給你花上一分?”
水冰淼剛要接話,蘇然然又張嘴打斷了她,“哦,這話是我說的有問題,畢竟這個年頭,親媽也不一定願意管自己的女兒。”
水冰淼震驚的看着眼前伶牙俐齒的蘇然然。
當年她離開蘇家的時候,她還在襁褓裡,一邊咧着小嘴對她笑,一邊伸出小手往她這邊夠。
那時的自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門,將她驟然響起的哭泣聲【拋到腦後。
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了。
這些年她一直嘗試忘記那段婚姻,那個男人,還有第一個與她骨肉相連的小生命。
她以爲這輩子應該不會再相見。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命運又將他們牽在了一起,曾經那個本能的依靠自己孩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眼前這個滿臉恨意的年輕女子。
不,也許不是命運將他們簽到一起。
水冰淼忽然想到什麼一樣,“這個劇本,蕭皇導演非要讓我來出演,是你讓的?”
蘇然然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睛,看着水冰淼,不語。
既然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水冰淼想起了她初看劇本時候的惶恐,“你,你爲什麼要讓我來出演這個劇本
?”
蘇然然巧笑嫣然,“如水老師剛剛在臺上所說,您是一個演員,應該承接不同類型的角色,顯然,我是在幫您。”
蘇然然慢慢站起身子,手指點桌,窈窕的身姿微微前傾,她微微垂頭,俯視着水冰淼,像是一個高傲的女王:“水老師,您滿意嗎?”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水冰淼似乎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只能怔怔的問出這個問題。
“水老師,您已經是一個老演員了,圈子裡的規矩您是知道的。一部影視作品,本來就是導演,編劇,演員共同配合協調出的作品,我們合作,有什麼好奇怪的嗎?”蘇然然字字有力的說道。
沒有人知道,隨着蘇然然說出這些話,她除了宣泄了壓抑了二十年的情緒之外,也揭開了二十年的傷疤。
沒人知道,她的胸口血流成河。
“你……”水冰淼看着面前蘇然然瞪大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孩真的很恐怖,自己當初爲什麼會生出這樣一個人來。
水冰淼一閃而過的厭惡的眼神沒有逃過蘇然然的眼睛。
蘇然然收回自己咄咄逼人的目光,輕聲笑了笑,自己真是好笑,剛剛居然有一瞬間相信這個女人真心悔過,居然有了一絲心軟和期待,她甚至傻傻的糾結了一下如果她承認了她是自己的母親,自己要怎麼面對她。
但是顯然,蘇然然想多了。
這個女人何其小心,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也沒有說出來足以墊付她曾經歷史的話。
蘇然然忽然覺得十分累了,她平靜的開口道:“我不知道這家餐廳味道如何,但似乎他們家上菜的速度太慢了些,我還有事,水老師恕我不能和您共進這頓飯了。”
說完,蘇然然抓起自己的包,利落的轉身走人。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片酬是多少!”水冰淼忽然說道,“你的這部電視劇是關於珠寶的吧,道具和場景的費用肯定小不了,你執意讓我來出演,費用超出,你們怎麼和製片人交代?蕭導他也由着你胡來?”水冰淼無話可說,忽然之間想到了這點。
自己的片酬在整個圈子裡都是首屈一指的,現在除了大製作的片子,很少有人能請的起她。
想到這裡,水冰淼忽然覺得她找到了一個突破口,“然然,你要不要再和你們的製片人談談,或者,我來找你的製片人談談?”
沒有人會同意別人將自己的錢燒在不一定能夠賺回來的地方。
蘇然然轉身,目光深深的看着水冰淼,她忽然記得若干年前她從某處看到的一個人對水冰淼的評價。
這個女人,是沒有心的,
無視自己心裡的感覺,蘇然然微微揚起頭,表情中帶着和戚御墨相似的睥睨天下的眼神。
她一步步緩慢而優雅的向水冰淼走去,再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面無表情的看着水冰淼,讓人看不出她心裡想些什麼。
忽然,在水冰淼最終判定自己賭對了的時候,蘇然然掀開和水冰淼及其相似的紅脣,她聲音清朗,語氣帶着些微嘲諷,一字一頓的問道:“怎麼,水老師找我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