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終有發狂的一日,那卻是我奮武揮刀的時刻。當鮮血流遍大地,是對?還是錯?
無語
黑蠻的士兵,包括那莽族首領,都在看着那個少年。他們還沒有看清那個少年的容貌,卻牢牢地被他那一對紅如鮮血的雙眸吸引着。他們的鬥志在一分分減弱,但誰都能感覺到,空氣裡浮動的殺氣正一分分增強。而這充斥着暴戾的殺氣,全數源自於面前的那個紫發少年。
血還在脣邊殘留,少年已感覺不到疼痛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腳在往前走着,而前面,是數千黑蠻騎射。他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每步過後,地面都留下一個腳印,他顫抖着身體,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沉重了。
從殤月出現產生的震驚中醒來,魔谷紫荊狠狠盯着對面走來的少年,“你想一個人對抗我黑蠻精銳?”他高喊起來,聲音很大,像個劈雷,但他自己卻覺得自己更像是因爲恐懼而害怕得大叫大嚷。
他的部下跟着吶喊起來。兵是將之威,他們的吶喊讓魔谷紫荊安心不少。
可是,少年並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走着。
“我敬你是條漢子,報名來!”魔谷紫荊再次高喊,聲音有點走樣。
他的部下卻沒聽出來,更加起勁地吶喊着,給自己的首領加強威勢。
少年仍舊沒有回答,仍舊慢慢走着,只是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少年停在軍陣三丈外,一對紅眸掃過對面的人們。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像被一把利刃割過身體,一種異樣的冰寒從心裡升起,隨之而起的還有一種名之爲“恐懼”的事物。接着,他們聽到了這少年低沉的話語。
“剛纔是誰傷的幽嵐?”
“不敢站出來麼?”
“也好!”
夜風頓止,一種無可名狀的氣勢捲了低沉的聲音沖天而起。與無語往日悲傷的氣勢不同,這氣勢蘊藏着不甘,蘊藏着暴戾,讓人覺得單純偏又帶着澎湃,毫無預兆地覆蓋了全場,逼得黑蠻數千匹馬齊齊倒退嘶鳴,若非是戰馬,此刻怕是已經受驚亂奔了,儘管如此,騎手們也費了好大的勁纔將自己的戰馬控制住。
“我是‘亂武星’,你們想殺我,是麼?”少年忽然放聲大笑,笑聲迴盪在空曠的夜空中,遠遠地傳入了附近的樹林裡,然後又伴隨着山風吹到更遠的天際。
“過來啊!你們過來啊!”
沒有人迴應他,黑蠻人都在驚懼中戰慄。
“那麼我來!”
少年繼續朝前走,走出了三步,紫發霍然飛揚在天。
“還我幽嵐的命來!”
殤月高懸,夜風淒涼,一個孤單的身影在一衆數千人馬面前傲然挺立,一身暴戾的氣勢澎湃激烈,彷彿蘊涵着無窮的爆炸力。塵沙在他的腳邊掠過,形成一條條流動的浮霧,他的面容更加模糊不清,唯見一雙如血赤目在閃爍着冰冷的光芒。
“還我幽嵐的命來!”
少年咆哮了,彷彿一匹站在山巔仰首長嘶的狼。淒厲的聲音化作惡鬼的嚎叫,少年的長髮被自己的氣勢逼得沖天飛舞。裂帛聲中,少年一把扯斷左袖,露出那如血一般刺眼的火焰圖騰,手臂,一層霧狀紫氣環繞不散。隨即,一團紫色的光華突然迸射出來。
看着那彷彿有生命似的血紋,魔谷紫荊的額頭青筋暴露,面容在驚恐中扭曲,臉的荊棘刺青更加醜陋。
“殺!”他狂暴地吼着。
軍陣發動了,這些被恐懼嚇壞的黑蠻士兵放聲高呼,黑蠻祖先的血在他們體內加速流動,刺激得他們奮不顧身地扯出隨身短刃。他們不知道後果是什麼,但他們知道,黑蠻的祖先正在天空深遠處看着他們,隨時都要把他們的生命與靈魂召喚過去。
“還我幽嵐的命來!”
刀光如練,鮮血似泉。風刀已經被血跡浸滿,那揚出的刀光卻依然如舊,帶起一條條、一片片紫色光芒,帶走一條條、一片片生命。沒有人去形容這場戰鬥有多慘烈,戰後生還的人都不願再提起經歷過的修羅場。
斷肢、殘兵、慘叫、悲鳴,戰鬥之中,只有這些簡單的碎片將戰場拼湊成完整的一塊。沒人再顧惜自己的生命,他們只想儘可能地砍出一刀,只要砍出那刀就好,那樣就可以舒緩壓力,只是站在邊看,一定會發瘋的。但是,砍不砍出那一刀,之前就已經瘋了。
風刀是冷的,卻被鮮血浸熱了,絲絲熱氣隨着刀的舞動四處流散着。少年的暴戾越來越盛,殺得越來越狠,往往是一刀過後,必取一條性命,但他剋制不住這種殺性,以前的善良已經消失不見,只有更加兇殘地揮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覺得內心深處的邪惡正一點一點地將自己推向地獄,而那地獄之中,到處都是廝殺,到處都是刀光,到處都是鮮血,更可怕的是,他越來越享受這種帶走別人生命的感覺。
“殺,殺,這纔是自然的法則!”
“殺,殺,弱者就是強者的糧食!”
“殺,殺,拋開一切束縛,你就是他們的主宰!”
心底不斷傳出這樣的暗示,讓少年更加肆無忌憚,眼前有什麼?黑蠻騎兵?不,不是,眼前的只是一羣待宰的羔羊而已。不知名的力量在少年的體內奔騰着,衝擊着少年的心靈,衝擊着少年的神經,讓他再也沒有絲毫顧忌。
沒有人可以擋他一刀,少年的力量像是無窮無盡,更不像是人類該有的力量。曾經見過力抗巨鼎的勇士,曾經見過匹馬闖陣的英雄,但誰曾見過到處找人來殺的惡魔?而且,這個惡魔每揮出一刀,總是會笑出聲來。
那是死神的笑!
鮮血似乎從沒間斷過,一直在空中飛揚着,濃重的血腥味也一直在空氣中連綿,逼得人都要窒息了。戰士們忍受不了沉沉的恐懼,血液裡流動的野性被激發出來,發出野獸般的吼叫,他們,也正像是羣狼在撲食着獵物。只是,今天,他們撲食的卻是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怪物,憑着本能,他們揮起短刀,一次又一次。
黑蠻人的思想是簡單的,被血腥刺激後的思想更加簡單,莽族的戰士已經忘卻了自己的本分。他們是狼,弓箭就是他們的牙,就是他們的爪,但現在,沒有一人想到要用弓箭去射殺面前的敵人。同伴在身邊被斬開,被割裂,這讓他們更加瘋狂,瘋狂得忘記了用自己的牙、自己的爪去撲殺,他們寧願單純地揮刀,似乎只有這些短刀纔是最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