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早夭的孩子
元順三十二年,九月初七,今天是楚陽王朝立朝三百年的大喜之日。
古往今來的王朝長的也只有兩百八十多年的氣運,短的更甚只有寥寥數年。就像楚陽王朝上一朝一樣,只存了三十幾年,便因暴政被楚陽王朝的開國君主覆滅了。彷佛有一個魔咒籠罩着一般,各朝各代的氣數大都超不過三百年。
老皇帝十分開心大赦天下並且宣佈各州減稅三 年,楚陽王朝百姓聞此舉動皆呼吾皇萬歲,舉國上下洋溢着一片歡樂之風。
幾家歡喜幾家愁呀,此時,楚陽王朝的邊境漠北的唐府卻有着一股怪舉,幾個下人把掛在門口的紅燈籠摘了下來換上了白燈籠,門口圍着一堆人,管事不知和他們說的什麼。主廳內十分寂靜,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清。
“唉”一聲嘆氣聲打破了這番寂靜,“孫先生,真的沒有辦法救我兒了嗎?”唐家的次子唐子義一臉愁容的說道。
“孫先生,如果可以救我孫兒,哪怕讓我唐家散盡家產,哪怕讓我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辭”唐家家主唐繼先嚴肅的說道。
“唐老哥,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無能爲力呀,凌兒的病我從來沒有見過,書中也沒有記載過”孫先生看看了看主座的唐繼先說道:“凌兒不足七月就誕生了,生下來不足一斤,天生靈根殘缺,還有這病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何況現在凌兒都脈搏沒有了,大羅神仙也難救呀。”
唐繼先擡頭看了看,面容愁苦,聽完孫先生的話,彷佛蒼老了幾十歲變成了一個老人一般,孫先生是本地最好的醫師,又和自己有十幾年的交情,他說的話自己沒有絲毫懷疑。唉,想自己修行數十載,就算現在成爲漠北十大高手,又有何用,到頭來連自己的孫兒都救不了。想到這唐繼先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麼無力。
唐家小少爺“唐凌”是個早產兒,天生身體不好,靈根殘缺不能修煉,又帶着不明的病,四歲纔會張嘴說話,五歲纔會爬,一直病怏怏的,沒有其他孩子的活躍之氣,唐府上下都十分憐憫這個孩子,把他當爲掌上明珠,希望他能健康成長。今天本來是小少爺的誕辰,六歲的生日,下人很早起來就開始佈置想讓小少爺開心開心,誰能料到下午小少爺就因病去世了,這怎能不讓人傷心難過。
唐凌的臥房內,一名婦人趴在唐凌牀邊痛苦,旁邊也有幾位婦人流着眼淚安撫着她,生怕她出事。
“婉君不要哭了,凌兒只是睡着了,凌兒如果看到你這樣也會很難過的,”沈瑩撫摸着顧婉君的背,哽咽的說道。
說話的是唐凌的大娘沈瑩,那個趴在牀邊哭的婦人是唐子義之妻,唐凌的生母顧婉君。唐凌是顧婉君和唐子義的唯一一個孩子。
除了唐凌的生母顧婉君,沈瑩平時是最疼唐凌的,自己做的一些點心不先拿給自己的孩子,總是先拿給唐凌吃,就算唐凌不愛吃東西,每次只吃一點。但沈瑩還是不厭其煩的日復一日的給唐凌做各種點心。唐凌雖然吃的少但每次看到大娘來,也會露出笑容。
房門口,唐凌的兄弟姐妹們趴到門口偷偷看,害怕的不敢進去。
唐凌的兄弟姐妹從來沒有因爲府內的人對唐凌好而妒忌,他欺負他,恰恰相反,唐凌的兄弟姐妹也很疼唐凌時不時給唐凌拿好玩的。
唐凌的二哥唐衝,一手抓着一個半成的泥人,一手抓着門框,努力的往前伸着身子。這個泥人是今天唐衝捏來準備送給唐凌的生日禮物,還沒有捏完就聽說唐凌的事跑了過來。
唐衝平時喜歡捏泥人,經常捏各種各樣的泥人給唐凌,唐凌身體不好他就揹着唐凌出去玩,唐凌一在二哥背上就笑。那次唐衝捏了一個自己揹着唐凌的泥人給唐凌說,自己會一輩子揹着他帶他玩。唐凌如獲至寶拿着泥人左看看,右看看,又看看唐衝,一直傻笑,可能是看到泥人開心,也可能是聽懂了唐衝的話開心。
唐衝想起了自己與唐凌的種種過往,不禁的流下了眼淚。
“婉君,婉君,你怎麼了?”沈瑩搖着顧婉君的身子驚慌的大喊道。
顧婉君此時倒在唐凌的牀前。
“衝兒,你們快去告訴你們的爺爺叔叔。”沈瑩扭過身對着門口的唐衝等人說道。
唐衝知道事情不妙趕忙跑去主廳,給自己的爺爺叔叔等人說了情況。
唐子義聽完“騰”地一聲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急忙趕往唐凌的臥房。其餘人也急忙跟了過去。
“婉君,你怎麼樣?”唐子義從沈瑩懷中接過顧婉君,把它扶到凳子上。自己今天已經失去了兒子,要是在失去髮妻,自己真的一無所有了。
隨後趕來的孫先生,見狀給顧婉君把了下脈,又翻開顧婉君的眼皮看了看安慰道:“夫人只是愛子心切,哭暈了過去而已,休息幾天吃點藥就好”
唐子義聽完孫先生的話鬆了口氣,叫人把顧婉君送回房間,好生照看。
府外人來報給唐凌準備的喪葬用品皆準備妥當,唐繼業拍了拍唐子義說道:“子義,該讓凌兒走了,他是個好孩子,來世定然還是我唐家的好男兒。”
唐子義抹了抹眼淚嗯了一聲。
漠北的人向來提倡簡樸,不喜大葬。而且唐凌早夭尚未娶妻,按當地的規矩不能入祖墳不能立碑。
唐繼業找人看一了一處景色相對秀美風水較好的墓地,就開始準備唐凌的喪事,唐凌生前不喜熱鬧,所以喪事很低調,只有自家人蔘加。
唐子義把一塊怪異的玉佩,放到唐凌懷裡,這塊玉,是唐子義早些年闖蕩一片遺蹟得來。不知是何年代,此玉的種類自己也沒見過。只是隱約覺得此玉不凡,有種神秘力量但也說不上來是何種力量,之前怕唐凌年幼弄丟沒有給他,本來趁着今天唐凌的生日送給他做禮物,但唐凌卻再也見不到了,想到這唐子義又流下了眼淚。
唐凌生前活動很簡單,除了唐子義在唐凌館中放的玉比較珍貴外,其他人放的都是唐凌生前喜愛之物。
唐衝把給唐凌捏的半成品泥人放到唐凌手中,這可能是自己送給唐凌的最後一個泥人了。唐衝一直不敢相信唐凌去世了,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是弟弟和自己開玩笑
唐凌的葬禮結束的很快,衆人回到唐府一言未發,晚飯時間,看着飯桌上的菜大家都沒有胃口,唐子義直接起身回去照顧顧婉君,其他人也隨便吃了幾口離開了。
自己死後一年,在棺材中睜開了眼睛,環顧四周只看到一片又一片的黑暗。
無盡的黑暗給自己帶來深深的恐懼,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想直起身來,結果卻直接穿出了墳墓。
看到了眼前的景色,唐林一臉茫然,這是哪裡?自己爲什麼在這,唐林用力的敲打自己的頭,想讓自己回想起什麼來,卻發現感覺不到手臂的重量,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是浮在空中的,又回頭看到了那塊墳包,聯想了一下自己應該是死了吧。
唉,唐林心中默嘆,生前的記憶自己記不大清,只記得自己叫唐林,有一個溫柔的婦人經常抱着自己,還有一個英俊威武的男人喜歡給自己講故事,有一個小哥哥喜歡給自己捏泥人。但他們叫什麼,在哪,容貌是什麼樣子唐林都不記得了。
唐林聽到右邊有一些動靜,扭頭一看,看到一個人身穿黑色衙役袍,胸口繡黃色捕字,手中拿着一個鏽跡斑斑的鎖鏈,那個人面色青白毫無血色看着自己發笑。
可在唐林看來,那個笑一點都不友善,看起來比哭還難看,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無常,唐林心想。
“咦,一個孤魂野鬼,被我撞見了那就走吧。”穿黑色衙役袍的人發着低沉的聲音笑着聲說道。
衙役用沒有拿鐵鏈的手對唐林招了招手。
唐林還在發愣,看到他衝自己招手,便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
唐林不知走了有多久,走了有多遠,自己如同一個被拴了線的木偶一樣跟着衙役。
許久後,唐林看到一個巨大無比的黑色巨門,那巨門足足有萬里之高,自己站在巨門面前像一隻螞蟻一樣,巨門上面寫着諾幹大字,那幾個大字瀰漫着一股古樸神秘的氣息,唐林從來沒見過那種字,似字非字,似畫非畫。
一瞬間,唐林好像陷入了那幾個字裡面,無法自拔。
衙役看到了唐林的狀態喊了他一聲把他的神叫了回來。“那幾個字可不能隨便看,看的久了,會魂飛魄散的。”衙役面無表情的對唐林說道。
唐林回過神來,繼續跟着衙役往前走,這裡黑暗無比,天上黑壓壓的烏雲好像要把這片空間吞噬掉,一道道閃電落了下來,道道都要撕碎這片土地。唐林看着有些害怕,生怕那閃電劈到自己頭上,於是加快腳步跟上衙役的步伐,唐林感覺跟在衙役後面應該是安全的。
過了一會唐林看到越來越多像自己這樣的,被衙役帶着走的,目的地都是遠處巨大的黑色宮殿,唐林心想那裡可能就是審判自己去處的地方吧,自己還能不能投胎,能不能回到那個記憶模糊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