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涼垂着眸看她的側顏,思緒有些飄忽。
那年的冬天也如現在一般,寒冷刺骨,他滿身是血的躺在湖邊,她踩到他絆倒,驚慌失措的哭着鼻子,嬌小的她拖着自己跑到大馬路邊求救……
他不由得伸手撥弄她的髮絲,嗓音低沉清冽,“十年前,有過令你難忘的事情麼?”
橙歡一怔,擡眸看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男人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着她。
“十年前啊……”她微微眯着眼,視線看向掀起陣陣漣漪的湖水,眸光黯淡,聲音很輕,“我爸爸在那年生病離開了我,那一年,是C市最寒冷的冬天,還有……”
還有那個再未見過的少年。
她沒將話繼續說下去,隨即笑了笑,“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提起也是徒增傷感。
她視線始終看着湖水,卻沒看到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橙歡,十年前,你是不是救過……”
話還未說完,一陣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橙歡拿出手機,盯着屏幕擰着眉,直到鈴聲停止又響起,她才接了起來,“什麼事?”
手機裡傳來展晴晴沙啞的聲音,“橙歡,爸爸執意要和媽媽離婚,那個賤人已經囂張的搬進了家裡,媽媽氣得病倒又住進了醫院,你來看看吧。”
橙歡握着手機,精緻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展晴晴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對橙歡說話,“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很討厭我,我可以向你道歉,只要你幫幫媽媽。”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從小就泡在蜜罐里長大,從未經歷過這些事情,如今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母感情破裂,鬧到如此地步,她一時間慌了神。
沉默了半響,橙歡閉了閉眼,淡漠的聲音才響起,“在哪個醫院?”
“明仁醫院。”
掛了通話,橙歡淡淡的吐了口氣,心裡悶悶的,卻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情緒。
她擡眸看向池涼,“莫林律師打離婚官司麼?”
“嗯。”男人淡淡的點頭,“我會聯繫他,你安排見面的地點。”
回家的路上,橙歡突然響起他剛纔被手機鈴聲打斷的話,問道:“你剛纔想問我什麼?”
男人一頓,神色淡淡,“沒什麼。”
“池涼,我想去醫院一趟,我媽她……”
“我陪你去!”
男人沒有拒絕她的要求,彎下身吻了吻她的頭頂,嗓音輕淺,“只要你認定做了某些事會讓你感到心安,我支持你。”
橙歡盯着他看,露出了笑容。
……
醫院。
橙歡到的時候郭夢已經吃了藥睡着了,展晴晴卸下了以往的濃妝,露出了一張清純的臉蛋,看起來少了以前故作成熟。
見到她,展晴晴立即小聲道:“媽媽剛睡。”
“嗯。”橙歡坐在輪椅上,擡眸看了郭夢一眼,淡淡開口,“展家現在是什麼情況?”
提起展家,展晴晴眼眶驀然紅了起來,難堪的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池涼,這纔將視線轉移到橙歡身上,低聲說,“那個狐狸精知道爸媽鬧離婚,現在自作主張搬進了家裡,爸爸也沒有反對,媽媽和那狐狸精吵了一架氣得暈倒。”
橙歡靜靜的盯着熟睡的郭夢,以往總是打扮的光鮮亮麗,現在躺在牀上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這就是她選擇的生活,不知她現在是否後悔過曾經義無反顧的嫁給展越,拋棄她和重病的爸爸……
半響後,她從包裡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展晴晴,“這是我家的鑰匙,等她出院了讓她去麗雅龍城住一段時間吧。”
展晴晴盯着她手裡的鑰匙,沒有伸手接。
讓她接受橙歡給的東西,對她而言是件很困難的事情,畢竟她從小就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而橙歡只是寄住在展家,接受展家的幫助,現在讓她接受她的救濟,她很難堪。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橙歡淡漠的勾起脣角,“你打電話給我不就是想讓我出主意?既然你覺得接受我的東西對你而言很難,那展家這些破事你們自己處理吧。”
她實在沒耐心顧慮誰的感受。
如今她能做到這一步,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展晴晴怔了一怔,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病房裡沉默了下來。
誰也沒有再說話,展晴晴一度覺得氣氛中都充滿了尷尬,她拎着包起身,“我去買點東西,媽媽還沒吃午飯。”
說完,她匆匆走出病房。
半個小時後。
郭夢醒來。
看到橙歡和池涼都在病房裡,微微一怔,似乎有些難以相信。
“歡歡……”
聽到她的聲音,橙歡擡眸看她,“是展晴晴打電話讓我來的。”
頓了頓,她直奔主題,“律師已經幫你聯繫好了,是C市赫赫有名的莫林律師,他答應了幫助你,如果你想好了要和展越離婚,就和他聯繫吧。”
說完,她拿出名片放在了牀櫃上。
郭夢盯着那張名片沒有說話,苦澀的笑了笑,“我會和莫律師聯繫。”
她的答案讓橙歡臉色鬆了幾分,她盯着她,嗓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展家的事情我已經聽展晴晴說了,這段時間你就搬去我那裡吧,反正現在那裡也空着。”
自從池涼強行讓她搬去萊茵別墅後,她的家就空着,雖然房子不大,但她和展晴晴住還不算擁擠。
“歡歡,謝謝你……”郭夢啞着聲音說,“讓你們小輩看笑話了。”
這個年紀婚姻破裂,鬧到這種難堪的地步,對她來說真的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她之所以不肯答應展越提出離婚,一是爲了名聲,二是報復。
可她萬萬沒想到展越會無情到這般地步,在還沒離婚的情況居然允許那個狐狸精搬進展家,這對她來說是莫大的羞辱。
“感情破裂離婚並不是丟人的事。”橙歡神情淡漠,“丟人的應該是展越。”
她很不恥展越這種行爲,甚至覺得噁心。
“嘭!”的一聲。
病房門被暴力推開。
“郭夢,別跟我裝病,一提到離婚你就……”
展越走進來,看到病房裡還有橙歡和池涼的時候,聲音驀然停頓住,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他放輕了聲音,臉色卻有些難看,“池總和歡歡也在啊。”
展越怎麼都沒想到橙歡和池涼會出現在這裡!
橙歡一向都很恨她母親,怎麼會帶着池總來這裡……
他將視線轉移到池涼身上,見他漫不經心的坐在沙發上玩弄着手機,老臉堆起了諂媚的笑意,“池總,幸會!”
池涼冷漠的嗯了一聲,眉梢挑起,脣角擒起譏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