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光線裡,走廊安靜而幽深,他無形的氣場瀰漫着。
他和池涼長得很像,橙歡已經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僅停頓了一秒,池涼就牽着橙歡的手繼續走,全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當然,這個時候橙歡只有乖巧的跟在他身邊,任由他牽着走過去。
越過男人時,他優雅而又磁性的嗓音響起,“橙小姐,我太太想請你喝杯咖啡,不知是否有時間?”
橙歡下意識就側首看了一眼牽着自己的男人,還是停下了腳步。
他太太?
不期然的,她腦海裡就浮現出那晚在俞家深夜冒雨趕到的美麗女人。
她那晚聽女人的秘書對凌鈺介紹過,瓊斯家族大公子迎娶的是門當戶對的世家名媛。
他的太太是溫淺?
橙歡又看着身邊的男人,低低的道:“上次在俞家,她算是幫助過我們。”
至少,她沒有當場幫宋曼說話,也沒有站在凌鈺那邊。
池涼跟着她停下了腳步,眼角的餘光瞥了那男人一眼,只低頭看着她淡淡道:“大晚上喝咖啡,你不想睡覺了?”
一道溫婉柔和的嗓音在他們身後徐徐響起,“那就喝果汁吧。”
聲音落下時,人也走了走近。
一身淺藍色的吊帶裙,把她纖細完美的身形勾勒清晰。
她走到橙歡面前,臉上掛着優雅的微笑,“本來想特意約橙小姐的, 但既然這麼巧碰到了,不如就一起坐坐,不喝咖啡的話,果汁和香檳可以嗎?”
她很禮貌,也很照顧人的感受。
話語中找不出一絲錯處,好像讓人難以拒絕。
橙歡看着她,靜默了幾秒後,然後緩緩點頭,淡淡的笑,“好啊,能被Grace的總裁和總裁夫人邀請,是一種榮幸。”
這一次,她沒有看池涼,也沒有徵求他的意見,就這麼同意了。
溫淺的視線轉而看向池涼,笑問道:“小池總,一起吧?”
男人沒有說話,抿着脣瓣看不出神情,牽着橙歡的手就直接越過兩人走了過去。
似乎根本就沒打算搭理他們。
他一向都是這個性子,溫淺也不奇怪,看着兩人的背影抿脣笑了笑。
她看着前面自然十指相扣的兩個人,沉靜的眼底突然就有了幾分恍惚。
這就是甜蜜吧?
想一想她自己,結婚也快兩年了,都流產過一次,卻沒有跟男人牽過手。
每一次出席各種活動時,除了嚴格遵循社交禮儀的挽着丈夫的手臂,她的婚姻只是單方面的……
眼裡的恍惚不過在幾秒間,她臉上仍是溫婉沉靜,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情緒。
她擡步時,一隻手伸到了她面前。
擡眸,她望着眼前男人看不出情緒的臉,又低眸瞥一眼他伸過來的手。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她擡起頭,踩着高跟鞋越過男人,跟上前面兩人的腳步。
身後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原本溫和的眼神驟然冷沉了下來,眸底掠過暗涌的情緒。
他緊抿着脣,長腿邁開幾步走了上去,手臂直接扣住了溫淺纖細的腰肢,磁性的嗓音壓着怒意,“溫淺,你要跟我鬧到什麼時候?”
鬧?
女人擡眸看她,精緻漂亮的臉上掛着寡淡疏離的笑,“我在爲了你們瓊斯家族鞍前馬後,你認爲我在跟你鬧?”
男人冷笑,“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跑到C市來找池涼做什麼,就是想找個理由遠離我。”
溫淺看着他,臉上是溫柔淡淡的笑,“既然你知道,爲什麼又要丟下工作追到C市來給我添堵呢?”
“溫!淺!”
走出餐廳的門,一股沉悶的熱氣就撲面而來。
溫淺站在門口,看着前面親密牽着手的男女,女人嘟着嘴抱怨天氣炎熱,她身邊看上去淡漠不苟言笑的男人接過她手裡的包,從裡面翻出頭繩,又細緻的把她的長髮攏在一起鬆鬆散散的紮起來。
女孩摸了摸頭髮,又撇嘴道:“這麼扎不好看。”
“不是你喊熱麼?”
“算了,等回家我給你找點這方面的視頻,你多學學怎麼給女朋友扎頭髮。”
池涼,“……”
地點池涼選在龍騰。
這裡是他的地方,四人剛走進大門服務生就帶他們到了包間裡。
樓層高,視野開闊,比剛纔那家餐廳環境更讓人覺得舒適放鬆。
橙歡目光打量着坐在她和池涼對面的夫妻兩人,隱隱猜測他們應該是想找池涼的,但以他的性格不會給他們面子,所以才從以請她喝咖啡的理由找他。
沒隔多久服務生就端了酒進來,溫淺俯過身去擡手慢慢倒上了四杯酒。
大概是遷就兩個女人,所以池涼讓服務生上的沒有度數的果酒。
誰也沒有說話,池涼更不會主動開口說什麼,氣氛也壓抑了許多。
橙歡擡眸看了一眼坐在溫淺身邊諱莫如深的男人,收回視線,微微一笑,“溫小姐,你們找我們,是有什麼事情要談嗎?”
溫淺把兩杯酒推到她和池涼麪前,然後直接的說,“之前小池總答應過我,等把橙小姐母親的事情解決好,就回舊金山一趟見見爸,爸他現在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聞言,橙歡怔楞了幾秒,隨即側首看向身邊的男人,又勾脣禮貌性的回了一句,“他既然答應了就應該會去。”
其實,她是不知道池涼到底會不會去的。
但以他和瓊斯的關係,這事兒他跟從來沒跟她提過,好像每次提到瓊斯的事情,他都挺不屑的,語氣也都很冷,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不願意在她面前提瓊斯的事情,她當然不會主動去問。
溫淺微微點頭後,視線再度落在池涼身上,也沒顧忌橙歡在場,淡淡道:“小池總,我希望你回舊金山後能留下來……”
池涼的神情一直都很淡,顯得波瀾不驚,應該是早已經猜到了溫淺邀請橙歡喝咖啡的目的。
身邊的橙歡一怔,率先問了,“溫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小池總跟爸的關係不太好,但家在,母親也挺想他的。”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忽的輕笑,“上一輩的感情作爲小輩不太好評判,爸和母親的事情……二十幾年也過來了,他們或許已經習慣瞭如今的相處模式,身在大家族裡,尤其是揹負重任的繼承人,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怎樣就能怎樣的,爸是這樣,我丈夫也是這樣,一生站在權利的巔峰,唯獨娶不到自己的摯愛,哪怕娶了自己心儀的女人,也是短暫的。”
她沉靜的嗓音裡帶着笑,也藏着幾分恍惚的悲涼。
橙歡抿了抿脣沒說話。
關於瓊斯和池涼媽媽的事情,她多少是知道點的,曾經在榕城聽外婆講過,後來沈千蓉找她談過一次,也說到過和瓊斯那些恩恩怨怨。
就如溫淺說的,大家族裡的感情太過複雜,又或許,一生站在權利的巔峰的男人,本就寡情。
溫淺的話剛說完後,她身側的男人就立即沉下了臉,眉眼幽冷,壓抑着怒意和冷到骨子裡的語調,“溫淺,你說話非得這麼陰陽怪氣的?”
溫淺抿了一口酒,連看也沒看他,淡淡的笑,“你要是不愛聽就回酒店去,我不過是拿你舉了個例子,如果覺得我戳到你痛處了,那就走吧。”
她話說完,包間裡的氣氛明顯就冷了下來。
一個沉靜,一個陰冷,橙歡覺得作爲事外人還蠻尷尬的。
倒是她身邊的池涼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輕嗤,“特意約我們來,就是讓我們看你倆吵架的?”
溫淺不再理會自己的男人,看了眼池涼繼續說,“我最近壓力大,對工作也有些力不從心,想暫停工作休息一段時間,所以來告訴小池總,如果你回舊金山可以接替我的位置……當然,我的位置只是給你作爲跳板,暫時歷練和熟悉總部……”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嘭’的一聲巨響,桌子猛地被身邊的男人重重拍響。
橙歡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身體也跟着一抖,然後抿脣沉默的看着那位臉色陰鷙充滿怒火的小瓊斯先生。
好暴躁的脾氣!
這下她忍不住比較,還是池涼好,從來不會跟她拍桌子,就生氣到極致也只是冷着一張臉不搭理她。,從來不會對她發這麼大脾氣。
池涼要是敢跟她這樣,她絕對會跳起來比他鬧得還兇……
男人直勾勾的盯着溫淺,聲音冷得像冰窖,“溫淺,我同意你停職了?”
溫淺看着他,神色不溫不淡,輕描淡寫道:“爸同意就行。”
她從沒在意過他的任何意見。
也是因爲……麻木了。
男人冷笑,“呵,用爸壓我,你上癮了是不是?”
“可以這麼說。”
橙歡看着這對爭鋒相對的男女。
紳士貴公子,溫柔沉靜的世家淑女……
怎麼看都無比般配,可偏偏湊到一起就時時刻刻都是針尖對麥芒。
她不禁想,如果不愛,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嫁娶的?
沒有愛,就會像他們現在這樣互相折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