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擡起頭,又側眸看向打在窗戶上的雨點,輕聲嘆息,“或許……是吧。”
看着她蒼白的側臉,橙歡抿了抿脣,還是問出口,“溫小姐,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問吧。”
“小瓊斯先生他……目前的情況看來,瓊斯外面養的那個私生子有沒有可能做繼承人?”
“池西顧嗎?”溫淺轉動着手指上的婚戒,淡淡道:“沒有可能,瓊斯家族最看重的就是嫡系血脈和名正言順,池西顧雖然是爸的兒子,但他母親只是個情人,他沒有資格做準繼承人,頂多將來能得到爸的一份遺產。”
雖然已經猜到結果,但聽她親口出說來,橙歡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手。
她最後的一絲希望都破碎了。
溫淺偏頭看向她,平靜的眼神裡還帶着幾分惋惜,“你和池涼現在要麼分開,要麼就死撐着……撐到爸死,還有個選擇就是你們如果能夠忍下去,讓池涼向爸妥協,娶一個爸安排的女人,在Grace站穩腳跟架空爸在集團裡的實權。”
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聲音有些縹緲,“當他有足夠的話語權讓瓊斯家族裡的任何長輩,還有股東不敢對他指手畫腳的時候,再離婚,娶你。”
或許,這是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
可不管是哪個結果,橙歡都接受不了。
死撐,那麼就意味着池涼會因爲她受更多的罪,妥協麼……讓他娶別的女人……
“如果真選擇這條路,對我,對池涼……又或者對他娶的那個女人來說都不公平。”她失笑般勾起脣,喃喃的說,“何況誰又能保證……你的丈夫能愛上你,池涼也有可能接受成爲他妻子的那個女人。”
“那你們就死撐着吧,只要你能比爸狠得下心,你能贏的機率就很大。”
橙歡驀然擡眸看着她,“什麼?”
她看着她,平靜的道:“池西慕和池涼不同,池西慕從小就在瓊斯家族裡長大,是爸精心栽培的繼承人,身爲長子的他對Grace有佔有慾,也有羈絆,他那時候雖然愛他那個女朋友,可到底做不到爲她放棄所有……而池涼,他對這瓊斯家族裡的一切都是沒有感情的,想要逼他妥協爸就會花更多的心思和手段。”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你現在面對這些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爸要逼他做Grace的繼承人,並且要讓他成爲合格的繼承人,所以他根本不會在乎池涼遭受什麼,他這麼折磨他的目的一是逼迫你們分手,二是磨鍊他,哪怕讓他痛苦,讓他有恨意……而你不想放棄就只能比爸更狠心,不管他對池涼做什麼,你都要承受住。”
溫淺溫柔的聲音有了幾分疲倦。
最後,她輕聲說,“這原本就是漫長的拉鋸戰,想要結束就得有人妥協。”
……
橙歡從溫淺的病房裡出來,有些失神。
溫淺說的,她都知道。
只是這麼明明白白的分析出來,心還是止不住的一點點往下沉。
她正準備回池涼的病房,窩在手裡的手機就震響起來,屏幕上閃爍着池涼的號碼,她點了接聽,剛要說馬上就回去的話,對面就是劈頭蓋臉的質問,“你人呢?”
男人低沉的聲音有些緊繃。
“我就在外面轉轉,很快就回來。”
男人的語氣仍然很沉,“現在就回來。”
掛了電話,橙歡加快腳步回了病房。
剛推開門,池涼聽到動靜就轉頭看向她,緊繃的俊臉才微微有了幾分鬆弛的跡象,“你去哪兒了?”
橙歡關上門後朝他走了過去,輕聲道:“我看你還睡着就去溫淺的病房和她聊了會兒。”
見男人神色不悅,她不由得放軟了聲音,“喝水嗎,我去給你倒杯水好不好?”
池涼靜靜的看着她,沒有吭聲。
見狀,橙歡還是去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朝着他走過去,把杯子遞給了他。
池涼還是伸手接了過來,淺淺的抿了一口就放到了牀頭櫃上。
“你去找她有事?”
橙歡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拿起一個橘子剝起來,緩緩開口,“就是睡醒了沒事出去轉轉,剛好又想起她也還在這個醫院,所以就去看看她,隨便聊了聊。”
她回答他的時候,臉上一直是掛着笑意的,只是笑意很淺,時不時的垂下眸不看他。
池涼靜默片刻,注視着她的臉才又問,“她跟你都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隨便聊聊。”
說完,她把剝好的橘子喂到他嘴邊。
男人還是張嘴吃了下去,沒在多問。
橙歡一瓣瓣的餵給他,但男人只是吃了兩瓣就搖頭,“你吃。”
她勾起脣,笑意深了幾分,連語調也恢復了往常跟他說話時的嬌軟,“我看現在還早,我回去給你收拾幾套換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過來,然後把晚餐也帶過來好不好?”
男人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打電話給花嗎讓她收拾就行,回頭讓亞男送過來。”
“還是我回去收吧。”她放下沒吃完的橘子,抽出紙巾擦了擦手,“胡媽平時進我們臥室也只是打掃衛生,衣帽間裡的衣服平常都是你收拾的,讓胡媽去取,可能都不知道東西都擱在什麼地方。”
她看着他的神色,又輕聲說。“我晚上也要在這裡住,我還是要回去收拾衣服的呀。”
男人擡眸看着她,“你要留在這裡住?”
“不然呢……難道你不想我陪着你嗎?”
這次他回答得很快,“好。”隨即又看了看時間,“最遲在七點之前過來。”
看着他嚴肅的樣子橙歡有些失笑,“知道了,你真的是……”
……
亞男開車送她回到了別墅。
在回家之前她就打電話告訴了胡媽,讓她準備好晚餐的食材,剛好算着時間回到家,取出行李箱把她和池涼換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收拾好。
往常在家裡收拾東西的時候,池涼總是會說她有丟三落四的毛病,所以她的東西全部都是由他整理的。
其實,她一個人獨居慣了,也偶爾會去外省出差,在收拾行李這方面她雖然比不上他那麼僅僅有條又整齊,但她是會的。
她把行李箱推到了臥室門口,又握着手機重新走進去,推開了陽臺的玻璃門。
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依然還夾雜着溼意。
她站了片刻,從手機裡翻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響了幾聲,電話那端的人接聽了。
瓊斯的聲音沒了以往的蒼勁有力,嘶啞又虛弱,任誰都能聽出他的病態。
但他開口時仍然是強勢的壓迫感,“橙小姐。”
“如果Grace的準繼承和一個沒有身世背景的女人結婚,Grace會受到影響嗎?”
她問完,手機裡就傳來瓊斯不屑的哂笑,“當然不會。”
她看着外面陰沉沉的天色,聲音平靜,“我想和你談個條件。”
“你說。”
“如果我勸他回去接任小瓊斯先生的位置,你就不要逼他娶別的女人,當然,我也會如你的願不嫁給他,我相信以池涼的實力,就算不需要聯姻,他也一樣能把Grace經營得很好。“
頓了片刻,她又一字一句清晰的說,“或者……如果你覺得我和他的關係會影響到他的身份和形象,給你們家族蒙羞,你們也可以對外說我和他分手,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說完這些時,她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手指微不可見的顫抖着。
“你真的甘願做他永遠見不得光的情人?”
她眯了眯眼,看向遠處的眼神有些恍惚,說話的聲音涼薄又諷刺,“見不得光又怎樣?他走了,我在國內繼續做我的醫生,過我的生活。或許這樣他能給我的,會比現在更多,又有什麼不可以?”
好一會兒,瓊斯嘶啞的笑聲才傳來,接着就是他不急不緩的說,“你是想這麼熬着,熬到我死,他再娶你。”
橙歡忍不住冷笑,“那你現在有更好的辦法嗎?或者說你還是這樣逼他,你應該清楚,這樣逼他你永遠都不會得逞。”
“橙歡,你打的那些主意在我這裡行不通,我不可能會讓你嫁給他……”
瓊斯的聲音突然變得凌厲狠絕起來,情緒莫名開始激動,手機裡傳來他陣陣咳嗽聲。
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西慕臨走時單獨見過你,溫淺流產的時候也是跟你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因爲有你的存在,他們根本不會去C市,更不會一個死,一個流產。”
聞言,橙歡一驚,眼睛驀然睜大。
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就凝固了起來。
她深深的皺着眉,忍不住冷聲質問,“池西慕的死,還有溫淺流產的事……你憑什麼怪在我頭上?”
“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通話掛斷了。
橙歡在陽臺上站了許久,耳邊還盤旋着瓊斯那狠絕充滿恨意的聲音。
她只覺得自己手腳都是冰涼的。
直到胡媽來敲門時,她才徒然回過神來。
“太太,給池先生帶去的湯已經煲好了。”
“好,我現在去炒菜。”
下樓後,在胡媽的指點下,她炒了兩個素菜,最後又做了一個西紅柿牛腩。
飯菜全部裝好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
她抱着保溫盒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