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還在疼痛。
他恍然有種錯覺,她哭,是因爲他。
“橙歡。”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橙歡驀然睜開眼睛,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但因爲保持剛纔的動作太久,一時間差點沒站穩。
等手扶在椅子上站穩後,她才急切開口,“傷口是不是很疼?我去叫醫生過來給你檢查。”
幾分鐘後,醫院和護士來做了檢查,又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病房裡只剩下他們。
俞子墨看着她,低低淺淺的道:“用紙巾擦擦眼淚。”
眼淚?
橙歡一怔,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卻發現臉上不知何時已經一片溼意。
她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勉強對他露出笑意,“對不起,害得你平白無故的受到傷害。”
俞子墨緩緩支撐起身體想要坐起來,橙歡見狀立即過去扶他。
傷在後背,她又隨手抓了枕頭給他墊上,讓他側身靠着。
等他坐好後,橙歡收回手,退了兩步。
俞子墨深深的看着她的臉,“爲什麼要哭?”
她沒有回答,重新坐到椅子上,雙眸已經恢復了淡靜,低低的道:“你的秘書已經通知你父親了,等你父親過來後我就走。”
“池涼呢?”
“來過,走了。”
“你和他吵架了?”
其實,根本就不用想。
池涼只要發現她甩掉那些保鏢和他見面,總是免不了要和她產生矛盾。
吵架?
橙歡脣角抿起寥寥的淡笑,她搖頭,“沒有,或許是被我氣走的吧。”
池涼最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像是永遠消失了一樣。
俞子墨看着她,自嘲的般的勾脣笑了笑,“原來,你哭是因爲他。”
他好抱有一絲幻想。
幻想破滅了,也談不上失落,但心裡卻堵得厲害。
“……”
病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靜。
橙歡看着他自嘲的笑意,又垂下眸,淡聲打破沉靜,“子墨,謝謝你救我,我知道這一聲謝謝沒太多的作用,不能替你疼……我愛池涼,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麼說,她是想和俞子墨劃清不該存在的界限。
大家都是成年人,她這麼說,彼此都懂。
俞子墨又何嘗不懂。
他扯了扯脣,輕笑,“即便是跟他分手後,也不肯給別人追求你的機會麼?”
他其實很清楚,橙歡就這樣的性格,一直都沒有變過。
橙歡看着他的眼睛,直接的問了出來,“你幫我,救我……是因爲喜歡上我了麼?”
“我說是,你信嗎?”
她失笑,搖頭,“我只是沒想到你會……也不知道爲什麼。”
他喜歡的人不是一直都是高雅馨麼?
自從取消婚約以後她和他幾乎再沒有任何交集,她不懂,他的喜歡是從何而來?
俞子墨扯了扯脣,淡淡的笑,“或許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連自己都沒有發現。”
橙歡,“……”
她看着他,沉默了下來。
討論這個問題,實在沒有太多的必要。
半響後,她抿了抿脣,才輕輕淡淡的出聲,“子墨,對不起。”
靠在牀上的男人雙眸始終專注的盯着她,“對不起什麼?”
“我早該猜到,讓你幫忙,一旦發生什麼意外就會牽連到你。”
這在她遲疑要不要找他幫這個忙時,心裡就隱約覺得會遇到無法預估的狀況。
大概,是直覺吧。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總是那麼準確,卻又抱着一絲僥倖。
她的坦誠俞子墨並不感到意外,只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的告訴他。
“你是不是……寧願受傷的人是自己?”
橙歡抿着脣沒說話,但答案不言而喻。
他淡淡的勾脣,像是自嘲般的說着,“因爲你原本就不想欠我什麼,這一次利用我替你擋刀的事情……跟池涼分手,但你心裡其實更情願和他繼續這麼糾纏下去,是嗎?”
是嗎?
大概是吧。
雖然她在池涼麪前迫切的想要分手,但心底其實更想和他這麼耗着。
能拖一天,是一天。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她又怎麼能狠下心真的離開他。
她脣角勾起一抹淡笑,但眼底沒有半分笑意,“越拖,只會讓彼此互相折磨而已。”
“既然這麼愛他,又捨不得分手,爲什麼不再堅持下去?或許……再堅持一下,就能長久的走下去。”
能長久嗎?
她坐在椅子上兀自笑了笑。
但凡有其他的辦法,她死也不會和池涼分手。
好一會兒,她才站起身走到窗邊,眸光看向窗外已經逐漸黑盡的夜色,背對着他輕輕淡淡的開口,“可能是我比較現實吧……跟他在一起總是要拖累到別人,起初是蘇茜,再後來又是他外婆,他的好兄弟。只要我不和他分手,接下來還會不停的發生狀況,也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傷,我原本有的就不多,這樣的感情我承受不起,況且……真的值得嗎?”
她眯着眼睛,聲線淡然寂寥,“如果要身邊的人爲我們的感情買單,我們不能這麼自私。”
俞子墨盯着她單薄的背影,嗓音低啞,“愛,本來就是自私的。”
橙歡轉過身看他,臉上掛着一層淡薄的笑,“是啊,感情的確是自私的,但也得看值還是不值,如果換來的是身邊所有人都不安寧,那就是不值,其實有時候想一想,分手即便痛苦,但時間總會把心裡的傷口癒合,到最後就想通了,愛不是全部。”
……
俞子墨的父親是在第二天一早趕到醫院的。
橙歡在病房裡待了一夜。
在昨天晚上她是要離開的,可俞子墨淡淡的說了一句,“你既然用我受傷的事情跟他分手,現在離開,是不是更讓他不肯鬆口答應分手?”
他這麼說是有私心,她清楚。
只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拆穿。
“你說的那些我都明白,我對你的確有幾分私心,但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傷害。”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留下來。
俞子墨讓秘書在沙發上給她鋪了牀單和被子,她就在沙發裡睡了一晚。
躺在沙發裡,一直到凌晨都沒有任何睡意。
她時不時的打開手機,可手機裡沒有男人發來的任何消息,甚至一個電話。
他走以後,沒給她打過電話,更沒有發過任何信息。
好像從此以後,他都徹底的消失在她的生活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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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天還沒亮,她趁着俞子墨還在熟睡的時候就離開了醫院。
站在醫院門口,橙歡驀然停住腳步。
她要去哪裡呢?
現在時間太早,醫院門口沒幾個人,昨夜下了一場大雨,此時地面上還是潮溼的。
她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她泄氣般的站着,仰頭看着陰沉沉的天空。
池涼現在是不是還在睡覺?
又或者跟她一樣?
他昨天離開後是回家了,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又或者因爲她的那些話而生氣得徹夜未眠?
會不會很她……
大約不會的吧,對他那樣的人而言,深刻的愛才會衍生出蝕骨的恨意。
他對瓊斯都談不上恨,何況是她呢?
深吸一口氣,她擡腳走下階梯,漫無目的的走着,或許是沒休息好的原因,她只覺得自己腦袋沉重,身體像是被灌滿了鉛,沉重得沒走一步都毫無力氣。
剛走到停車坪旁邊,她正準備到馬路上攔車,還沒走出去,身側的一輛車駕駛座的車門突然就打開了。
身形欣長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橙歡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去。
等看到男人英俊清雋的臉時,整個人都怔住。
池涼。
他是一夜都待在車裡,還是剛來不久?
空氣裡還透着溼意,他穿得還是昨天那套衣服,身軀挺拔,雙眸深沉的注視着她,平淡無波。
直到男人朝着她走來,一步步靠近時,她才僵硬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以爲他走了,就再也不會來找她了。
池涼只是專注的盯着她,直到與她只有半步的距離,才淡淡的回道:“在等你。”
在等她……
爲什麼?
不是已經走了嗎。
她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喃喃的問,“爲什麼?”
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爲什麼要問。
是期盼着什麼答案,還是因爲迷茫不解。
“歡歡。”池涼的聲音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嗓音裡透着像是一夜未眠後的沙啞,“我愛你。”
橙歡呆呆的看着他,但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愛……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池涼對她說‘我愛你’三個字。
之前不管怎樣,哪怕在這個問題上她生氣,鬧彆扭,他從來都不會說這三個字來哄她,大概是明白這三個字的意義有多重,但現在這麼猝不及防的聽到……
她感覺自己身體又什麼東西因爲這句話逐漸坍塌。
她好不容易纔說服自己,戰勝自己對他所有的貪念,狠下心反覆的告訴自己要離開他。
她也在不斷的告訴自己,池涼其實不愛她,哪怕她要分手,對他也造不成多大的傷害,因爲她對他的傷害,遠遠不及瓊斯,連對瓊斯都能做到談不上恨,何況是她呢?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往後退了兩步,聲音微顫,“不……池涼你不要這麼說,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