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池涼出門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可他遲遲沒有回來。
一直到零點整的時候,橙歡看了看時間,終於等不下去了,撈過手機翻出他的號碼就要給他打電話,從八點開始,她就一直不斷的想要給他打電話,這個念頭直到此刻都很強烈。
她看着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卻遲遲沒有撥過去。
她猶豫了許久,明明很想給他打電話,卻遲遲無法撥出去。
後來,過了許久,她終於想明白了,大概是,她沒有任何資本和信心。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父母,沒有工作,甚至……連女人最基本的生育能力可能都沒有,不僅如此,在牀事上,她因爲有心理和生理障礙,也無法讓他有太多的愉悅感。
她能給他什麼?
還能給他什麼?
如果,將來她真的無法生育,愛情在面對殘酷的事實下,又能支撐多久?
一重重的壓力像是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口,橙歡盯着男人的號碼看了許久,內心還是急切的想要找他,她閉了閉眼,最終點了撥出號碼。
很快那邊就通了,點手機裡一直傳來嘟嘟聲,卻始終沒有人接聽,一直持續到掛斷。
她摁亮屏幕,又點了撥通。
……
龍騰。
大病初癒的蔣蔚已經能扔掉輪椅,此時懶洋洋的靠在真皮沙發上,嘴裡含着一支菸正吞雲吐霧。
他懶散的掀開眼皮睨了一眼坐在對面,看上去冷靜無比,但一杯接着一杯往嘴裡灌酒的男人。
擱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亮起,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樂得脣瓣微微勾起,“你女人的電話一遍遍不歇氣的打過來,你吃錯什麼藥了,竟然敢膽肥的不接了,還這麼晚不在家裡膩膩歪歪的溫存,跑出來喝酒?”
男人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張俊臉始終面無表情。
看着他的模樣,蔣蔚眉梢一挑,“我很好奇,橙歡到底做了什麼事惹到你了?”
原本默不作聲喝酒的男人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握着酒杯的手更緊了,薄脣幾乎抿成了直線,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張臉極盡的冷漠涼薄,“廢話多得像女人,要麼就喝酒,要麼就閉嘴滾蛋。”
蔣蔚徐徐的吐出煙霧,漫不經心的道:“醫生再三囑咐過不准我喝酒,老子不喝。”頓了兩秒,他斜了男人一眼,很鄙視的道:“真沒出息。”
“你可以閉嘴了。”
要他閉嘴,還找他出來陪喝酒?
什麼邏輯?
見他情緒不好,蔣蔚也懶得跟他爭什麼,頭一次大度的包容了他的情緒。
兩分鐘後,擱在桌面上的手機再度震響起來。
蔣蔚見他根本沒有要接的意思,俯身過去撈過手機,直接點了接聽,不等對面出聲,就懶洋洋的開口,“橙小姐。”
手機那端的女人微微一怔,隨即才反應過來接電話的人是誰,“池涼呢?”
蔣蔚擡眸看了一眼悶頭喝酒的男人,漫不經心的勾脣道:“哦,他正在悶頭灌酒呢,一杯杯的跟喝白開水似的,也不知道等酒局散了會不會因爲酒精中毒進醫院。”
微微頓了頓,不等對方迴應,他又道:“你身爲她的女人,能不能稱職點過來接替我這個專業作陪的傷患?我大病初癒還要好好調養身體,不能在這種菸酒瀰漫的地方待太久。”
說完,他竟然毫無違和的深吸了一口煙。
“他……在喝酒?”
“龍騰俱樂部,在哪個包間你應該知道,趕緊來,不然我要叫保鏢把他弄回去了。”
“我知道了。”
扔下四個字,橙歡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被掛斷,蔣蔚放下手機看了一眼被女人兀自掛斷的通話,眉梢挑了挑,將手機又重新扔到桌子上。
他吐了一口煙霧,淡淡道:“說吧,到底是因爲什麼事能讓你這麼沒心沒肺的把我這個傷患拉出來作陪?再不吭聲老子真要走了。”
池涼依然是面無表情,身邊歪歪斜斜倒着兩個已經喝空的酒瓶。
他抿着脣,從容冷靜的又開了一瓶,明明喝的都是濃度很高的烈酒,但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到一絲醉意。
當然,前提是不仔細看。
等倒了一杯酒後,他才淡淡的道:“她突然提出去領證結婚,但條件是不生孩子……”男人說完時,薄脣勾出極冷又嘲弄的弧度,眼底更是冷到極致,“你覺得,她是真的要跟我結婚,還是用這種理由來跟我鬧分手?”
他知道,她現在再次回到他身邊,大概更多的是出於某種妥協。
或許也是清楚他不可能放她走?
蔣蔚皺了皺眉,語調仍然清淡,“是麼?我剛纔聽她的聲音很關心你,否則怎麼這麼晚了不睡覺,一直給你打這麼多電話?不就是你這麼晚沒回去擔心你麼。”
池涼低低的呵了一聲,嗓音裡透着嘲弄的以爲,“你見過哪個愛自己男人的女人,會用不生孩子來當做結婚的條件?”
蔣蔚熄滅燃盡的菸蒂,眯了眯眼,隨口道:“會不會是因爲她不能生育?”
他話音剛落,池涼就冷冷道:“不可能,從上次遊輪時間後調查真相時,她做了全身體檢,報告都過了我的手,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蔣蔚皺了皺眉,睨了他一眼,淡淡的笑,“爲了這個你就氣得喝悶酒?橙歡年紀又不大,現在這個社會的女人,不到三十歲不想結婚生子的女人隨手抓一把都是,有這種念頭不是很正常?或許等過了幾年就改變想法了。”
他頓了頓,半認真,又帶着吊兒郎當的模樣道:“再說,你就這麼急切的想要孩子?她不是答應結婚了麼,那就先結婚唄,等結了婚總歸會有辦法能讓她懷上,到時候哄哄她讓她生下來不就行了?”
池涼麪無表情的端起酒杯往嘴裡灌了一口酒,默不作聲。
見他不吭聲,蔣蔚無語的捏了捏眉心,給他出主意,“女人吶,大多數都是心軟的生物,嘴上說着不要,真等懷上了,有了做母親的心境,哪裡還捨得不要?再說,只要結了婚造人的機會有的是,難道婚後爲了杜絕懷孕的可能,她還能不讓你碰?”
等他說完,池涼的眼眸無聲的暗沉下來,捏着酒杯的手更緊了。
不是不給碰,她的生理障礙沒有完全好,他還真的不能怎麼碰她。
那個女人的身體嬌氣得跟瓷娃娃一樣。
但這些話他只能往肚子裡咽,哪怕現在面對十幾年的兄弟,他也不能說出口。
沉默了許久,他輕輕搖晃着酒杯,淡靜的出聲,“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說她簡單,往往很多時候我卻看不透她。”
他在意的不是她跟他討論的到底要不要生孩子,而是她爲什麼會突然以不生孩子的條件提出結婚。
他追求她到求婚,最後到她答應求婚甚至鬆口接受結婚,從來都沒有提過這個問題。
不能生和不願意要孩子完全是兩碼事。
不願意要孩子和不願意爲他生孩子,更是有着天差地別的區別。
蔣蔚看着他,勾了勾脣角,不急不慢的道:“女人就是奇怪的生物,腦構造和想法根本沒辦法琢磨透,你不也是有很多事情都不願意告訴她?”
……
橙歡到龍騰的時候,池涼身邊已經空了四個酒瓶了,此時正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在閉目休息。
她推開包間門的時候,正好看到蔣蔚不耐煩的伸腿踢池涼,“喂,你特麼趕緊起來……”
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橙歡心裡驀的就升起怒意,聲音也拔高,“蔣蔚,你幹什麼呢!”
蔣蔚收回腳,側頭看向推開門走進來正怒氣衝衝瞪着自己的女人,有些無辜的撇撇嘴,“喊他趕緊起來回家,我這個傷患可扛不動他。”
橙歡臉色不太好的抿脣走過去,把包放在沙發上,不滿的出聲,“你叫他有很多種方式,幹嘛趁着喝醉踹他,我踹你一腳你看疼不疼。”
蔣蔚,“……”
他是真他媽無辜。
大晚上被拉過來當酒陪就算了,現在還被女人數落一通???
再說,池涼一個大男人,隨便踹兩腳有問題?
憋了一陣,他嗤了一聲,“他又不是我的男人,男人跟男人,需要溫柔對待?”
話落,他斜眼看着跟前的女人,饒有興趣的打量她,眼神懶散又漫不經心,連帶說話的聲音都帶了幾分調笑,“我跟他相處了十幾年,跟他打過架也踹過他,但就是沒像你這麼有能耐,能讓他三更半夜跑出來喝悶酒。”
聞言,橙歡原本擡手去扶男人的手僵了僵。
她抿着脣沒吭聲。
蔣蔚單手插在褲兜裡,脣角勾了勾,輕笑道:“也只有你有這個能耐讓他這種高度自律的人這樣。”
橙歡沒再搭理他,她彎腰站在池涼麪前,擡手拍了拍他的臉,“池涼,醒醒,我們回家了。”
靠在沙發上的男人連動也沒動一下。
蔣蔚忍不住調侃她,揚起眉梢,“你要不要叫他老公試一試,他這個人很悶搔了,或許你喊一聲老公立馬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