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滄海(全)

十三四歲的男孩子,長得形如弱柳,沒學過武功,反倒是一身病態……明明是這樣弱小的孩子,卻一下子便撲到由錦的身上,亂打一番……

由錦小心地躲避着,卻又要防止他無意中傷到自己。她試圖解釋什麼,卻看到男孩一副幾乎快要哭出來,卻仍是固執地忍耐着的表情。

直到一位白髮白眉的老者從人羣裡擠出來,大喊道:“鬆兒,你給我住手!”

鬆兒,這男孩竟叫鬆兒?

這是個熟悉的名字,即便數年沒有見過,仍是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一個熟悉的輪廓……

鬆兒,蒼松……他是……

在看那老者,說來也怪,那人的確是老人家,白眉,白髮,臉上卻異常光滑,顯得十分年輕,只是那眼眉習慣性地微微皺起。若是不經意間看過去,到會覺得他在生氣。細細看來,他卻有一雙柔和的雙目。那麼這老人有個綽號,叫“白眉醫聖”……他是……

那孩子很聽老人家的話,雖然很是生氣,卻仍是乖乖地停了下來。有些垂頭喪氣走到了老人家的身邊……

直到此時,老人家纔看向由錦,微惱地問道:“你便是銀龍由錦?”

由錦點點頭。

由錦不曾見過他們,或許男孩見過她,只是她沒有印象……

男孩說……

……你還我哥哥……

由錦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明明想過永遠都不在相見。即便不再怨恨,仍是無法原諒……

只因爲,那是來自最最好的友人的背叛……

“既然如此,你就同我說清楚,沈滄海是如何招惹了事端,如何被火燒死?”老人突然憤怒地瞪向由錦。

滄海……

沒錯就是滄海,蒼松的哥哥,白眉的徒弟……

也是由錦曾經最信任的朋友……

他們卻說……滄海,他已經……

由錦無法抑制地瞪大了雙目,一時間再也無法想起那張猙獰的臉孔。想起來的反而說,滄海對由錦的好……

年幼時的滄海,對愚笨的由錦百般照顧,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拿來和她分享……

對着天空中最亮得那顆星星起誓,沈滄海這一輩子都會當龍由錦的朋友……

他說,我要去學醫了,練武其實並非我的理想,不能再拖了……他眼睛裡閃動着她無法理解的情緒……她卻有種難過得要死掉的感覺……

再見面時,他們都已經長大了。那時候,她剛剛殺過人,滄海的身上卻帶着股清香的草藥味……明明是隻要站在他面前就有種自卑的感覺……可是,他偏偏就是要與她做朋友……

每每她受傷的時候,一定會去找他……

除了他沒有人,她誰也不相信。她是個有秘密的人……

“什麼,滄海,他,被……火……燒死了?”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地敲在了由錦的心上。

她恨過怨過他,卻從未想過要真的殺他。

她決定不再與他爲友……

她以爲早已忘記了,卻到此時才發現,原來不曾忘記過。

滄海對年幼時的由錦來說,是生命中僅存的快樂……

原來,她不曾真正地怨恨過他……只是永遠都無法諒解……

可是,他們卻告訴她……

沈滄海不會在出現在她的面前,永遠都不會……

由錦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似乎整個世界都被顛倒了過來。

她苦苦地撐着,站立着……卻覺得那麼的無力……

他是個好人……醫人無數……

不該死。

男孩激動地看向由錦。“你還我哥哥的命來,都是因爲你……”

看着男孩那與滄海酷似的雙眼,由錦不禁悲從中來。

沈滄海……他死了……爲了龍由錦……

事實上,不單單是沈滄海,還有很多的人,她認識或不認識的……

他們信任她,爲了尋找她,丟失了性命。

可笑的事,她卻還活着……

悄悄地,隱姓埋名地活着……

這般活着,又有什麼用?

由錦托起男孩的臉,低下頭,凝視着他的雙眼。

輕輕地說道:“你的哥哥不會白死!”

說罷,便朝着城裡走去……

由錦很快便走進了人羣裡,即便如此,似乎仍是有一道視線,一直在緊緊地追隨着她……

之後的一個月裡,由錦開始四處查訪,近兩年來失蹤或者莫名死去的江湖俠士。

由錦的突然迴歸,一時間,在江湖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浪。此時的江湖人早已遠不如往日那般俠義。有不少昔日的大俠,已然開始幹起了揹人的勾當……

人人皆有私心,但是當處在相對安好的環境中,大俠便成就了俠義之名。當俠義被磨滅的時候,大多數曾經維持俠義的人也便不再那般的強求。

由錦離開僅僅不到兩年,而也便是在這段時間裡,各大門派皆有重大傷亡……有的門派甚至慘遭滅門……所謂的江湖道義早已遭到了顛覆,現如今,黑道白道漸漸混作一團……

現任武林盟主魚皓月,幾次三番的向由錦表達了讓賢之意。顯然這般的江湖,這般的武林讓這位仁厚的老者感到無可奈何……

可惜,今昔已非往日。

由錦沒有再度涉入江湖的意願……

而衆多“豪俠們”也不再像兩年前那般需要,由錦這般武功其高,滿口俠義道德,黑白太過分明的武林盟主……比起這輕而一舉便能約束他們,堅持清除所有“惡徒”的由錦。他們更需要魚皓月這般寬厚又識相的“灰色”盟主……

於是,由錦便把心思放在了那些“血案”上面。魚盟主看到她這般的費心,也曾幾次三番的勸阻。

不知是不是,還在爲了盟主這“稱號”心懷芥蒂。魚盟主每每面對由錦的時候,總是難免有些心虛。他在由錦面前總低聲溫語,滿懷長輩關懷之意,甚至還有些討好由錦……

只是,每每談到血案的時候,他便有些閃爍其詞……

顯然,魚盟主似乎已然瞭解了一些內幕,卻又懼怕說出來。

只是,那麼多條命,由錦又怎能輕易放手……

與此同時,沈滄海的家人,也在加緊調查。

數月之前,沈滄海和其他武林人士一同遇害……

其中幾位劍客死於匕首之下,沈滄海躲在了草蘆之內,卻被活活燒死……

據知情者說,有一白衣俊秀男子,追殺了他們許久……

那幾人分別是寒山派長門之子韓焉,金刀門少主徐煒,關嶺三俠,梅花莊的莊主,塞鍾馗吳源……

四月之前,寒山派門主家二十餘口,一夜之間,慘遭滅門……兇徒殺人後,便一把火將韓宅付之一炬……

又半月,金刀門在一夜間慘遭滅門……

三月前,關嶺三俠的家人無辜失蹤……

又半月,有人發現了被埋藏起來的梅花莊的十二口,這些人似乎是窒息而死……

兩月前,終於找到了賽鍾馗的屍首,只是那屍體已經被做成了乾屍……脖頸上還有兩個血痕……

一時間,知道內情的人,紛紛開始逃避。他們終於發覺這些慘絕人寰的血案,並非人爲。而是魔鬼肆虐……

與此同時,江湖中又開始悄悄地,流傳起“血魔”這個稱號。

不過,他似乎還有一個別號,惡魔,蓮七……

泰半江湖人對這個名字,聞之色變。

還有些大俠們舉家遷到了城鎮中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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