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站在那裡,望着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陳相,他的目光帶着一股犀利,落在陳相的目中,讓她有種似被穿透了心神,看到自己內心深處的錯覺。
陳相內心一顫,不看對望的低下頭,再次退後幾步。
“說吧,我會考慮。”蘇銘平靜的開口,聲音不疾不徐。
“此事……此事若蘇師叔想幫,一定可以做到……”陳相咬着下脣,此刻的她這幅樣子,將女兒家的神色無意中表露出了很多。
“還請蘇師叔幫助,讓……讓孫大虎師叔,不要再總是半夜在我房間外……巡探……這讓我很不適應……”陳相低聲開口,好不容易纔措辭用了較委婉的話語,把她的含義表達出來,此刻說完,她向着蘇銘欠身一拜。
“還請蘇師叔幫我……”
蘇銘神色頓時古怪起來,他想到了很多的可能,但卻沒有料到,眼前這個陳相之所以又送木塊又送筋線,竟然是爲了這個事情。
由此可見,虎子平日裡在此人的心目中,存在了多麼大的陰影。
尤其是想到虎子在沒有昏睡前,帶着他從第九峰一路走來,途中所遇的一幕幕,蘇銘不由的苦笑。
“此事我儘量去勸他,可不敢保證能成功。”蘇銘猶豫了一下,說心裡話,他也不願時而在夜裡有人蹲在外面,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想到虎子在偷窺二師兄時嘴角露出的古怪笑容,蘇銘不難想出,虎子在偷窺其他人時,那笑容定然還在。
他有些同情的看了陳相一言,此人聽到了蘇銘的話語,頓時臉上有了感激,那感激不像是假,而是發自其肺腑,可見虎子對她的騷擾有多深多大多重。
能將這如夜晚噩夢般的虎子師叔請走,對陳相來說,是她如今感覺最重要的事情了。
在陳相的感激與恭敬中,蘇銘走出了這間器物殿,陳相跟隨在後,最終依舊向着蘇銘深深一拜,那目中的期望,讓蘇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不遠處子車身後,打着呼嚕的虎子。
“我盡力就是。”蘇銘向着陳相點了點頭,走向了虎子,將其抱起後,身子虛空一步邁去,整個人化作了一道長虹,直奔遠處的第九峰。
子車連忙跟隨在後,他望着前方蘇銘的背影,目中有了果斷。
二人一前一後,在不多時便從這天門下的殿羣處,臨近了第九峰,途中蘇銘遇到了一些天寒宗的弟子,這些人看到他後,立刻有認識者停下身子,抱拳參拜,待蘇銘離去後,這才移動。
那一聲聲蘇師叔的話語,儘管途中傳來的並非很多,但與蘇銘之前所遇,卻是大爲不同。
身邊若有不解者,見此一幕,立刻低聲問詢,當得到了答案時,立刻神色露出無法置信,看向蘇銘離去的背影的目光中,頓時有了不同。
片刻後,當第九峰出現在蘇銘的眼前時,他與子車二人迅速臨近,在虎子的洞府外,蘇銘身子落下,抱着虎子走入其洞府,將其放在平日裡對方睡覺的地方。
看着打着響亮呼嚕的虎子,蘇銘臉上露出微笑,從一旁取來一個酒葫蘆,放在了虎子可以伸手碰觸的地方,這才轉身離去。
洞府外,子車恭敬的站在那裡,見蘇銘出來,立刻低頭神色露出等待吩咐的樣子。
“本打算將你煉成藥液。”蘇銘目光落在子車身上。
子車沉默,臉上有尷尬之意,低頭不語。
“不過,若你能給我找來兩具活死人的身體,我便打消這個念頭。”蘇銘平靜的開口,他內心已經有了打算,在這天寒宗第九峰,自己最大的事情就是修行。
一定要讓自己越來越強大,唯有這樣,近的來說他可以戰勝司馬信,遠的來說,他可以走出那天嵐壁障,走出這南晨之地。
一切,都需強悍的修爲!
與司馬信的一戰,蘇銘看似與其相差無幾,但蘇銘知曉,那一戰,實際上自己應該算是敗了,若非是師尊干預了一下,給了自己足夠的時間去臨摹那一劍的天地之力,在那一劍斬下之時,他蘇銘必敗無疑。
即便是天邪子幫助了一下,此後當司馬信施展了蠻種無心大法時,蘇銘可以清晰地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機,這股危機,不是他的修爲可以化解!
即便是他還有一個寶物,大師兄所贈送的火冰,還沒有拿出。此物畢竟是屬外物,而非其自身。
這種種的一切,都讓蘇銘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修爲還是很弱……以這種修爲,莫說回家了,就連天嵐壁障都出不去,甚至在這天寒宗,也無法叱吒。
這一切念頭在回來的路上,於蘇銘的腦海裡已經迴旋了很久。
“蘇師叔,活死人不難獲得,晚輩可以向師叔承諾,三年內,必定爲師叔弄來兩具修爲高深的活死人。
天嵐壁障外的巫族,就是最好的選擇。”子車連忙恭敬開口。
在子車話語之時,蘇銘已然背對着他走向遠處,似沒有聽到子車的聲音,繼續走去,直至在子車的忐忑不安中,他看到蘇銘的身影已經快要消散的時候,蘇銘的聲音悠悠傳來。
“我的洞府外,缺一個守夜者,你若願意,便跟來吧。”
子車精神一振,立刻大聲開口:“晚輩願意!”他說着,身子向前立刻疾馳,跟隨在蘇銘身後,消失在了虎子的洞府外。
蘇銘回到了其洞府,這件簡陋的洞府,此刻在他看去,有了與之前不同的地方,多了一絲溫馨,多了一種家的味道。
洞府外的平臺上,瀰漫了生長在冰中的青草,只不過有那麼一小塊地方是空曠的,那裡是蘇銘要求二師兄爲其留下的,打坐之處。
那青草在寒風中搖擺,似掙扎的生存在這嚴寒之地,它們存在了堅韌的生機,看着他們,蘇銘似隱隱如看到了二師兄。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爲何二師兄要在這整做第九峰上大半地方都種下這些花花草草,這是因爲,這裡是他的家,他就如這些花草一樣,所在的地方,就是他要守護的地方。
比如這裡,在之前是沒有花草的,可蘇銘在這裡開闢了洞府後,二師兄來了,帶着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將這裡覆蓋。
一種無聲的溫暖,在那些花草的風中搖曳裡,讓蘇銘無意中感受,他蹲下身子,看着那些花草,臉上的笑容,有了他來到南晨之地後,很少看見的溫暖。
這種笑容,只有在烏山時,纔會始終存在於蘇銘的心裡,從而反映在了臉上。
子車恭敬的站在一旁,他看着蘇銘,當他看到蘇銘臉上的微笑時,他神色有了恍惚,似眼前之人不再是讓他敬畏的那足以與司馬信爭鋒,充滿了煞氣的蘇師叔,而是成爲了一個剛剛長大的青年,還有一些沒有完全褪下的青澀。
但這恍惚也只有那麼一瞬間罷了,當蘇銘站起身後,隨着其臉上的笑容失去,子車那種不知是不是錯覺的感觸,立刻消失。
那剛剛長大的青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平靜中帶着煞氣的蘇師叔。
“沒有我的召喚,你不得踏入洞府,就在這洞府外,聽從吩咐吧。”蘇銘冰冷的聲音傳來,走向沒有大門的洞府。
“是!”子車神色恭敬,立刻遵從,退後幾步,選擇了一處背風的地方盤膝坐了下來,他的目中有那麼一瞬間的迷茫,但很快就在此被堅定取代。
“三年……這三年或許對我來說,不是災難,而是造化……希望是這樣……”子車閉上了雙眼,沉浸在了打坐之中,但他的心神卻是放在了四周,如護衛僕從一般,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蘇銘在此刻,也是盤膝坐下,坐在了其洞府內,看着洞府口外的天空已經要黯淡下來,他慢慢的取出了從器物殿取來的那些犀白木塊,放在了身前後,又取出了那兇獸筋線。
此線帶着很強的韌性,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小截,也可以被拉伸很長。
這些犀白木塊,大小並非完全一樣,有長有短,有厚如三指之寬,也有之若兩指而已。蘇銘望着這些木塊,略一沉吟之後,他雙手迅速擡起,抓着一條木塊,揮手間,便有大量的木屑飛舞,片刻後他放下再取另一塊。
許久,當所有的木塊都被蘇銘整理了一番後,擺在他面前的木塊一共有九條,每一條的都有手臂之長,五指之寬,高度則是兩指,看起來一摸一樣,均都是通體白皙,乍一看,無法一眼看出是木,而是若白玉。
將這九條木塊並排放在一起後,擺在蘇銘面前的,便是一個很大的畫板,每個木條中間雖說有細微的縫隙,但若是用力擠壓後,就可將這縫隙蓋住。
隨後,蘇銘拿着那兇獸筋線,眉心青光一閃,小劍飛出在那獸筋上連續斬斷成了數截,捆綁在了這畫板的木條中,因這筋線本身的拉彈之力,使得這畫板的縫隙消失,但若是用力去卷獸皮一般去卷這畫板,則在那拉力下,可以將這畫板捲成一個圓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