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念仍舊不回頭,但也總算說話了。
她回答道:“我要去找巢穴。”
當然是異獸巢穴。
小白一怔,連忙說道:“但現在已經是傍晚啦,再過一會兒,就入夜了!”
“那又如何?”唐承念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莫非,入夜以後,你就看不見了?”
怎麼可能呢?
只要有神識,就算沒有光了,修士也不會輕易成爲一個“瞎子”。
“但是,你不是說,不希望在夜晚戰鬥嗎?”小白暗暗叫苦。
“我說過?”
“對。”
唐承念毫不猶豫地說道:“那我現在改主意了。”
也就唯有她,能夠面無表情地說出這樣的話。
厚臉皮!——小白在心裡氣急敗壞地大罵,可是,罵完了,它也只能垂頭喪氣地跟上唐承唸的腳步。
忽然,它擡起頭,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地盯着唐承念得背脊。
之前它太生氣了,又走了神,如今才發現,唐承念身上的氣勢忽然沒了。
以前的唐承念,鋒芒畢露,渾身都是煞氣,教人遠遠看着都想退避三舍。然而,如今的唐承念,有如一把入了鞘的劍,一身精芒,全部都藏起來了。
她彷彿成了個普通人。
但是,入山洞前,唐承念還一身煞氣,怎麼出了山洞,就變了個人?
小白不懂。
但它隱約覺得,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
……
青山。綠水,好一派美景。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下着瓢潑大雨——而且現在是晚上。
但。這些都並不影響那閃耀的紅色光芒,那是夜晚中最明亮的光。
這光芒自然是火。
火光將一座五層巢穴燒成了火焰山,無盡的淒厲哀嚎,一起響起。
小白呆呆地看着這火光,又看着那火光映照下的人影,滿目茫然。
“瘋子,瘋子。真是瘋子!”小白低下頭,它真想跑了!就在剛纔,它眼睜睜地看着唐承念一揮手。這座巢穴便被點燃,那火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下着瓢潑大雨,竟然也澆不熄。
她背對着它。也仍然像是一個普通人。但小白實在怕了。
這個人類,又強大,又冷酷,根本不是它能操縱的。
只是,它已經陷入局中,又如何逃得掉?招惹了唐承念,再想逃走,絕不可能。
它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但也許不。
真希望不。
唐承念並未回頭看。也知道小白在看它。
她是背對它,可她的神識一直盯着它。
只是。小白僅僅盯着她看,並沒有做任何不軌的舉動。唐承念鬆了口氣,雖然她知道小白那所謂的救她並不單純,其實,她也不需要它幫,只是她說服不了自己,她有再多借口,小白也真的替她擋了一刀,唐承念不會忘記。
所以,如果小白一直以禮相待,她不會對她出手的。
只是小白並不明白,唐承念永遠都不可能信任它,因爲它太可疑了,這種可疑,還是流於表面的。
唐承念剛纔站着不動,既是爲了要欣賞這火焰造就的景色,也是爲了等待。她想看看,這焚山烈焰的效果:持續時間,火焰大小,以及……到底是不是秒殺。
慘叫聲沒持續多久,就結束了。
要麼昏過去,要麼……唐承念刻意一直盯着自己的人物面板檢查,只看到經驗值“蹭蹭蹭”地往上竄。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錯看來這焚山烈焰真的很有用。一座巢穴的經驗值,被唐承念一招就搬空了。
“走。”唐承念估計會有漏網之魚,不過她不在乎,她只要經驗值,以及更多的時間用來搜索巢穴。巢穴纔是大頭,唐承念還是分得清主次與重要程度的。
小白下意識地說了一聲:“是。”
它說完,也恨得要死,如此低聲下氣的聲音,竟然是它說的?自己什麼時候竟然對一個人類修士如此忠誠了?這種發展,可不對啊!她是狐狸,不是狗,難道與一個人類呆了幾天,就感恩戴德了嗎?何況這些日子裡,唐承唸對她也並沒有多好,雖然不至於打罵,卻總是冷言冷語。
小白不想喜歡她,也不想親近她。
它狠狠拿爪子抹了抹自己的臉——雖然一爪子撓臉一直是它想對唐承念乾的,如今它自己卻中招了。
“啊!”小白慘叫一聲。
唐承念回頭張望,看到這場景,噗嗤一笑。
“你是不是傻?”
慘則慘矣,可是真的好好笑啊。
連小白自己也哭笑不得,它明明是異獸,怎麼和人類修士呆久了,居然也學到了用爪子抹臉的小技巧?只是,唐承念是手,它是爪子啊。
小白哀嚎一聲,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悶悶不樂。
唐承念不管它,如今,在唐承唸的心裡只有找巢穴刷經驗升級一碼事。
……
應天城裡,修士們也如唐承念一樣,興致勃勃,全力以赴。
最重要的是,很順利。
也許,人類的適應力真的要比人類自己所以爲的更強。現在,每一個離開應天城出去守城的修士們,到回來的時候都是滿載而歸。異獸的等級越來越高了,但是,無妨,等級越高,收穫越多。隨着屏障的消失,人類修士們發現,想要修煉,突破似乎比以前更容易了。
這是當然的。
以前屏障將上限固定在化神境界,此時,化神境界就是一百分;
而現在屏障消失,上限重新恢復到仙人的正常水平。此時,仙人就是一百分。
人類在任何時候,都擁有努力之後的底線是60分的天賦。
不管上限如何。上限在哪裡,大家就自動開始找60分在哪裡。
在獸潮前,修士的修煉速度已經加快,如今有獸潮陪練,有無數修士配合,在戰鬥中磨礪後突破的人比比皆是。
獸潮真的成爲了一場機遇。
看着每個人的笑臉,盛翡當然也是開心的。
只是。她總忍不住想起唐承念常常跟她說的話。
樂極生悲。
這一切,彷彿如夢一樣的現實,究竟會不會成爲一戳即破的幻境呢?
盛翡也多麼希望這是真的。獸潮如果真的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就好了。
到了整點,防禦光罩打開,早就養精蓄銳好的一羣修士衝了出去。替那些要進來休息的修士們擋住異獸們更加猛烈的攻擊。
扈容謀和楚良玉回來了。
盛翡一直擔心地等待着。見他們回來,連忙問道:“找到了嗎?”
扈容謀沉着臉,楚良玉搖搖頭。
扈容謀之所以表情凝重,純粹是因爲他有一種被唐承念耍了的感覺。
這是常事!
他又被耍了!
“看來,她真的已經不打算在獸潮結束前回應天城來了。”楚良玉道。
是盛翡發現唐承念遲遲未歸,纔對她說的只在應天城上空戰鬥產生了懷疑,於是便拜託扈容謀和楚良玉出去找找唐承念,誰知道。找了好幾回都一無所獲。他們每次出去的時間都不一樣,幾乎每個時間段都找過了。仍然不見唐承念,只能說明……她真的不在應天城了。
盛翡想起唐承念最愛幹深入敵後這檔子事,忍不住爲她提心吊膽。
這個不省事的師父呀……
扈容謀冷哼一聲:“我看她是逃跑了。”
“扈容謀!”楚良玉極爲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我又沒說錯!”扈容謀哼哼唧唧的,低聲說道,“她特意把盛翡交給我們,不就是因爲帶一個累贅不方便突破嗎?”
楚良玉懶得理他,她早知道了,他一心情不好就嘴賤,什麼難聽話都敢說。
她直接牽起了盛翡的手,說道:“走吧,你一直在這裡看着,也該累了,還是回客棧休息一下。”
“我看她就是一直在說謊,她說徒弟總是困,可是這麼多天了,盛翡有何時去客棧睡過?”扈容謀在背後大喊。
“你閉嘴!”楚良玉自己不介意,也怕盛翡的小心靈被扈容謀傷到。
扈容謀追上來,不情不願地說道:“閉嘴就閉嘴。”
他一樣不想被楚良玉甩下。
盛翡沉默着,任楚良玉牽着手。
她忽然也覺得奇怪,爲什麼她最近不困了呢?正因爲心中不解,她才決定回客棧一趟,也許她是太激動了,才讓她精神這麼好。她應該去客棧裡休息一下,也許,睡一覺,就沒事了。
真希望她一覺醒來,應天城也會沒事,師父也會從外面回來。
她總覺得天空的防禦光罩越來越薄弱了,但或許只是她的錯覺。
“去休息一下,好嗎?”楚良玉又問她。
盛翡輕輕地點了點頭。
……
城主府。
封翦大約是考慮到衆人的心情,這回並沒有再穿張揚肆意的龍袍,只穿了一件寬袖的純色的長袍,花紋只繡在袖口,領口和腰間,衣服下襬,花紋紋樣也很樸素。然而這依舊是一件閃瞎人眼的金色。
闔梧看得滿臉痛苦,只是誰也不敢勸封翦別穿金色的衣服。
封翦現在把雙手按在桌子上,一隻手揚起來拍啊拍,帶着寬大的袖子也飄啊飄,簡直就像是一隻上了岸正在拍魚鰭的金魚。擴大版。
闔梧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只能忍。
偏偏封翦點名就點了他:“闔梧,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