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萊利斯當然想把趙亞寧的合同儘早敲定。
他從來不否認趙亞寧的天分和潛力,他一直都認爲趙亞寧能夠成功。
但是再大的潛力也是有價值的,如果這個價值太高了,讓巴黎聖日耳曼承受不起了,那麼葛萊利斯就不願承受了。
但是他再怎麼渴望這筆交易省錢,也無法相信,僅僅三千歐元,就可以買到一名心儀的球員。
“趙亞寧的合同一年前還在省隊裡。”張元知道葛萊利斯的耐心有限,馬上開始瞭解釋,“這次出國前不久,臨海纔買走了他的合同,到現在尾款都沒有付清。根據那份合同,只要在尾款結算之前,合同就可以返回,付給臨海三倍違約金,就可以收回趙亞寧的所有權。”
“違約金是多少?”葛萊利斯瞪起了眼睛。
“三萬元人民幣,大概三千歐元。”
這個價錢讓葛萊利斯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價錢,還沒有付清?”
“出售的時候是十幾名球員一起賣的,臨海需要的人多。而回收條款上則是可以單個收回的。十幾萬人民幣雖然不多,但是臨海俱樂部正在啓動階段,他們更希望等這一批球員回去後找到俱樂部了,再支付這筆錢。”
“可是現在這干涉到了趙的交易:如果他們搶先付清了尾款,完成了合同呢?”葛萊利斯問道。
“合同的執行必須是球員本人或者監護人同意,”張元笑了起來,“只要有球員不同意就可以了。”
“但是你們應該已經都同意了,在協議書上籤過字了。”對此葛萊利斯很清楚,這次夏令營的事宜他也知道。
“簽字的是我的父母。”張元搖了搖頭,“不是我。臨海俱樂部認爲我是未成年人,所以就讓我的父母簽字了。但是我不是。也就是說,我父母簽字的合同無效。”
“你改過年齡?”葛萊利斯說着又擺了擺手,“我沒有什麼惡意,就是問問。這在法國也是很普遍的現象,很多非洲人都會修改年齡。”
“是的,我改過年齡。”張元點頭道,“而且我現在已經讓人改回來了,所以,主動權回到了我手上。”
“可是我還是有點不明白——如果趙亞寧的合同這麼好解決,那爲什麼你們的母隊沒有收回這份合同?”
“這份合同裡面有些小問題,”張元自嘲的笑笑,這些玩意他都覺得好笑,“那十幾萬只是表面上的,私下裡的球員交易數額會更大一些,爲了逃稅等原因,他們進行暗箱操作。正因爲這樣,省隊雖然手握買斷條款,但是卻無力執行——但是你花錢買斷就不一樣了,那是你利用了條款,不是省隊,這樣做就不違反中國足球的潛規則了。”
“這涉及到暗箱交易?”葛萊利斯沉默了半天,才重新開口,“我希望這裡的問題不會影響到趙的轉會。巴黎聖日耳曼是一家聲譽很好的俱樂部,我們和馬賽那種打假球的隊伍不一樣,齷齪的事情,我們不做。”
“這個你放心,齷齪的事情是拿不上臺面的,沒有國內俱樂部願意在你們這些外國人面前自曝其短。”張元沉默了一下,接着說了下去,“省隊那邊現在很惱火,趙亞寧踢出來出乎他們的意料,而劉旺大肆宣傳的做法讓省隊很難看,他們也想要懲罰一下臨海俱樂部。只要你們買斷下來合同,我敢打賭,他們會讓趙亞寧以非常低廉的價格轉會過來——爲了讓臨海俱樂部難看。”
葛萊利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輕人。他明白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掏三千買下趙亞寧,但是這其中你是關鍵,只有你拒絕簽字,他們的合同就是無效的,也就是說,你能讓臨海俱樂部的合同無效化?”
“是的。”
“這麼說,這個辦法的關鍵人物是你了?”
“是的。”張元再次點頭。
“那說說吧,你想要什麼?”葛萊利斯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要的很多。”張元再次笑了出來。
趙亞寧再次見到張元,是在巴黎聖日耳曼的力量房裡,這讓他感到頗爲意外。
在這裡訓練了將近一個月,期間雖然夏令營的其他人也來玩了幾次,但是每次也就是走個形式,趙亞寧早就不跟着他們一起踢球了,每次見面也就是打個招呼。趙亞寧在接受各種培訓的時候,夏令營的其他人不過是踢兩場友誼賽,讓教練們點評一下,或者是進行一些有趣的足球遊戲,讓教練們指導一下。像趙亞寧進行的大活動量的訓練,他們一直沒有做過。
尤其是力量房這種地方,他們來參觀了一次器械之後,就再也沒來過了。
一方面是他們對這種訓練不感興趣,另一方面巴黎聖日耳曼方面也不願意讓他們做這些。力量訓練畢竟有一定的危險性,而且短時間內不容易見成效,短期效果遠遠不如有球訓練。
所以看到張元出現在力量房,趙亞寧頗爲意外。
“你現在的主要訓練就是這個?”張元看着趙亞寧的訓練有些不解,“爲什麼是腰腹力量?練勁也得先練腿部力量吧?”
“羅伊爾教練說腰腹力量是基礎,不然腿部肌肉先練大了容易引起拉傷——而且教練還說我的柔韌性非常好,如果進一步加強腰腹力量,那麼我的急停急扣動作的威力將更加具有爆發力,甚至有可能媲美奧特加。”
“你就吹吧。”張元笑了一聲,就坐在了他旁邊,“有進步沒有?”
趙亞寧有些沉默了。他自己使用過墨鏡查看自己的狀態,最近一段時間,他的各個屬性都沒有什麼進步。雖然他減掉了贅肉,增加了肌肉比例,但是他的體質也好,技術也好,都沒有根本上的變化。
“當然,進步不小呢。”
但是也沒有必要和張元說這些不開心的吧。畢竟他們夏令營的現在都把自己當個英雄,自己沒必要讓他們不舒服。
“有進步就好,不指望你當個菲戈,怎麼着也得是個法甲主力吧。王繼鵬沒事就跟我吹,他們首都出了個能在德甲打上比賽的楊曦——降級了吧?該。”張元抱怨了一句,就又把話題轉了回來,“好好練,努力點,認真點,別怕辛苦,多加練一點時間,就這兩年,你要是這兩年不好好練,將來有吃苦的時候。”
“張哥,你這絮叨的都快趕上我爹了。”趙亞寧笑了出來,“這不像你啊。有什麼事情,說吧。”
“我明天就回國了。”
這話讓趙亞寧吃了一驚,“可是訓練營不是還沒開始嗎?”
“我改年齡的事情被發現了,既然是青少年足球培養的訓練營,那我就不再適合參加了。”張元輕描淡寫的解釋了話題,“今天來就是來跟你道個別。”
“怎麼會這樣。”趙亞寧喃喃自語道,忍不住開口發問了,“誰告的密?是不是你把劉教練惹火了?”
“他還沒這個腦子。事情挺麻煩的,你別問了。再有個事——劉旺明天也要回國了。臨海那邊把他的工作解除了,他現在沒有理由留在這裡了。”
這話比剛纔的話衝擊力更大,讓趙亞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我留下來踢球的事,豈不是也完了?”趙亞寧突然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他把希望寄託在劉旺身上,同時覺得張元可能也能幫得上忙,但是這一來,他什麼都沒有了。
“給你個名片吧,是我在這邊認識的一個經紀人的。”張元掏出了一張名片,“跟他聯繫吧。聽說他在這邊路子挺野的,說不定有點辦法什麼的。不過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你別太抱希望。”
這話讓趙亞寧更加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識的攥緊了手裡的名片。
“行,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走的時候,找車過來接你,你小子怎麼着也得跟我去趟機場。”張元拍拍趙亞寧的腦袋,笑了笑,推了門,“走了。”
門外的葛萊利斯盯着出來的張元,那種深沉的目光讓張元忍不住奇怪了起來,“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
“你爲他犧牲了你參加青訓營的機會,而且還不準備告訴他?”葛萊利斯輕輕地搖着頭,“而且你也沒有向我索取任何報酬,這種情況讓我感覺到很奇怪。如果不是負責跟進你們行程的工作人員告訴了我你這些天在法國的所作所爲,我會以爲你是同性戀的。”
被人揭破了自己這些天的所作所爲,張元有些許的尷尬,不過他的厚臉皮讓他很快就適應了,“你們這些人就是沒有受過先進的道德教育,不知道什麼叫集體主義,什麼叫犧牲精神。爲自己的同胞做些事情還需要索取報酬嗎?你們不知道什麼叫無私,什麼叫奉獻嗎?”
“你的法語水平讓我驚訝。”葛萊利斯冷冷的回敬着,“不過這些詞我認爲跟你不沾邊。”
張元自嘲的笑笑,自己看來是真沒有長着好人樣,別人怎麼也不信自己是個好人。
“好吧,我不是什麼大公無私。純粹是私心作怪。我曾經也是球員,我很清楚這些該死的混蛋爲了那一點點蠅頭小利,坑害了多少有天賦的球員。看到劉旺拿趙亞寧謀取利益的時候,我就感覺非常的恨他,恨不得讓他一無所獲。這是仇恨導致的,我恨那些傢伙,他們毀了我的一生,我不希望看到他們再毀了別人的一生,尤其是一個天分這麼好的孩子的一生。”張元的語氣低沉了下去,“而且,這不只爲了他,也是爲了我自己。將來,等他能在巴黎聖日耳曼打上主力了,我在電視裡看着他的時候,也可以做做白日夢,心裡想着,如果我當初接受的是最好的培養,說不定也這樣了。我算是個給自己買了一個夢想吧。”
“但是至少你可以告訴他。”
“有什麼意義嗎?只能給他增加心理負擔而已,沒必要。還是讓你的那個朋友告訴他他的轉會消息吧,這樣他知道國內的齷齪事,也會好受點。這是我們中國的天才,我得愛國啊,我得保護國寶。”張元笑了笑,“不過你的那個朋友真的可靠吧?”
“科迪亞是個非常好的人,他是個好球迷,他懂得足球,也得到了我的認可,絕對沒有問題。”
“那就好。我就拜託了你這麼點事,你應該不會蒙我。”張元擺擺手,“走了!”
“張先生!”葛萊利斯叫住了張元,“您難道沒有考慮過,自己當趙亞寧的經紀人麼?”
“別扯淡了,我沒那本事。”張元笑笑,“我就是一個混子,從小數學沒及格過,當個屁的經紀人。我還是回國混去吧,那纔是我的地方。”
他又回國頭,看了一眼力量房,又掃了一眼足球場,才大踏步的離開了。
“不過這是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