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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太倉與就跟着凌緋煙出了上靈苑,來到了姜遠居住的沐蒼閣。
比起上靈苑的秀麗精緻,沐蒼閣中的景緻,更偏向於大氣,就連園中的假山涼亭,纏枝垂蔓,都帶着古樸的味道,處處滲透着一股歲月沉澱後的寂寥。
見狀,太倉與的腳步不覺一頓,竟莫名想起了自家府君。
大人如今已經四百七十二歲,晉級神通更是已經有一百多年,他的院落,就是這種風格。據說,這會讓他想起自己所經歷的數百年歲月,以及那修行路上的一路坎坷。
姜遠如今不過二十歲,怎麼會喜歡這種風格?
“太倉先生?”
凌緋煙無意間回眸,見太倉與竟在愣神,不由喚了一聲。
“無事。”
太倉與回過神來,連忙跟上凌緋煙的腳步:“走吧~”
凌緋煙心中疑惑,卻不好細問,只得按捺下心頭思量,繼續在前引路。
很快,兩人便到了沐蒼閣深處,在凌緋煙的引領下,朝園中的一處石亭走去。
天人境強者的視力非常好,遠遠地,太倉與便看到了石亭中的那一抹玄色身影。
當目光觸及那道身影的那一瞬間,他的心神頓時就是一震。
作爲府君座下五大幕僚中最擅長與人交往的人物,他看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標準,往往只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大概性格與行爲處事,而且相當準確。
然而,這個人影,給他的感覺,卻實在太過特殊,甚至於讓他感受到了震撼。
那修長挺拔的身影所展現的氣度,是如此的沉靜,如此的大氣,如此的超然脫俗,那一舉一動中展現出的漫不經心,氣定神閒,甚至於比他這個天人境的強者還要更加強烈,這姿態,竟不像是一個年輕人,反而更像是一個絕世強者。
依稀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將他臉部的輪廓勾勒得愈發分明。即便只是一個側臉,太倉與也能感受到,在那平靜如水的外表下,所隱藏的波瀾壯闊。
這個人……
這個人,真的是姜遠?而不是那位未曾露面的神通真君?
心神震撼間,太倉與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時感慨,竟不小心戳中了真相。
不知不覺,他便在凌緋煙的引領下走到了石亭的臺階下。
凌緋煙邁上臺階,來到姜遠身邊,恭聲稟報道:“少爺,太倉先生來了~”
“嗯。”
姜遠微微頷首,神色平淡。
說着,他彷彿纔看到他們一般,回眸看了太倉與一眼。
這一眼掃來,看似波瀾不驚,太倉與的心裡卻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這眼神……
這眼神……實在是太過深邃!在姜遠的目光對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像是望進了一個無底深淵,深不見底不說,連意識都彷彿會被吞噬。
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眼神?!
若不是明知奪舍乃是無稽之談,他幾乎要以爲眼前這人,是被哪個老怪物給佔據了皮囊了!
見到太倉與的神色,姜遠眸光一閃,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青州五虎”之一的太倉與素來以眼力和交際能力出名,能看出他與常人不同也不足爲奇。不過,他能看出來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他能夠重生,乃是承載着仙經的先天道圖硬生生破開了空間和時間的壁壘,才能夠做到的,以太倉與的見識和眼力,決計想象不到,更不可能猜出他的來歷。
姜遠心神鎮定,不見半點失措。
他隨手一按石桌站直了身體,轉身便迎向了太倉與,同時朝凌緋煙點了點頭:“你去吧~我跟太倉先生聊幾句。”
“是,少爺。”
凌緋煙俯身領命,隨即恭敬地退了下去,很快就離開了石亭。
姜遠擡手一禮,和太倉與見過禮後,便轉身一引,道:“太倉先生請坐。”
聞言,太倉與終於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幾近本能地和姜遠寒暄了兩句,隨即傾身落座。直到坐穩之後,陣陣涼意透過石凳滲入體內,他的意識才徹底恢復清明,重新恢復了思考能力。
然而,即便如此,看着眼前的青年,他依舊有些不敢置信。
他當年隨府君回國都述職的時候,也曾和那位玉龍公子照過面,雖也曾爲玉龍公子的風采所折服,但論起震撼,卻仍舊遠不及姜遠帶給他的。
曾經的玉龍公子英姿勃發,神采飛揚,就像是一團張揚而濃烈的火焰,吸引着無數修士競相追逐,捨命追隨。就好像,只要跟着他,就可以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然而,姜遠明明眉眼間和他有七八成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
在姜遠的身上,他看不到半點青年人的張揚,反而只有沉澱到極致的冷靜,就像是在修行界沉淫了無數年的老牌修士那樣古井不波。
這樣的他,沒有玉龍公子那樣灼烈的光芒,也不會引得人追逐或者追隨,然而,卻異常的讓人安心,彷彿只要是在他身邊,就可以什麼都不需要擔心一樣。
這樣的人,沒有接觸到的時候或許沒有感覺,但只要接觸到了,就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不願離開。
一念及此,太倉與眼神一閃,就像是撥開迷霧重新見到了陽光,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他終於明白,那些出了名難啃的硬骨頭,爲什麼誰的帳都不買,卻偏偏願意留在姜遠身邊了。
注意到太倉與的眼神,姜遠卻沒太在意,自顧自地取出一套青玉酒杯,提起酒壺給兩人各自斟了杯酒。
“聽說太倉先生已經來了十多天,想必喝茶也已經喝膩了。這百年桂花釀是掌門送來的賀禮,我就借花獻佛了。太倉先生嘗一嘗,看看是否合口味。”
說着,他便將其中一個酒杯推到了太倉與面前,醉人的酒香頓時瀰漫開來。
太倉與低頭一看,頓時想起了寰正道把酒罈遞給凌緋煙時那鄭重其事的表情,不由笑道:“臧掌門的百年桂花釀,我也曾有所聽聞,當年我問他要,都沒能討到一罈。今日,我也算是沾了遠少爺的光了~”
這話,與其說是誇讚,不如說是試探。無非就是好奇臧天遊和姜家父子究竟是個什麼關係而已。
姜遠垂眸,自顧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全然沒有理會他畫外音的意思。
見狀,太倉與自覺沒趣,只得也端起酒杯,慢慢喝了起來。
片刻之後。
酒已過三巡,姜遠放下酒杯,終於說起了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