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想要一些東西的時候,往往都是出於低姿態,因爲不確定能不能得到所以纔會想要,去試探或者去乞討。
但是王洛說出他想要衛韓的時候,就像剛剛邀請崔世恩吃飯一樣,語氣隨意,正常來講,這並不是一個求人的態度。
衛韓公司是什麼?從它坐落在首爾制高點的那天起,就被賦予了不一樣的定義,俯視首爾,眺望仁川,宛如屹立在奧林匹斯山脈上最高的神殿一樣。
有了它,就有了站在首爾全韓最高點的權利和地位,這樣一座龐然大物,王洛說要就要?
就算是買賣一個小攤位,也要經過協商,但是王洛說要衛韓的時候,似乎還帶着一絲命令的語氣。
崔世恩靜靜的看着對面大口嚼着牛排的王洛,睿智深邃的眸子在他臉上逗留着,似乎想要看清他真正的樣貌。
整座空中餐廳一個人沒有,只有這一桌的暖燈亮着,將這對宛若父子的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氣氛很和祥,甚至還有點溫馨。
雞公頭守在門口,看着裡面吃飯的王洛和崔世恩,吞了吞口水,他不是餓,也不是饞,他只是覺得有點緊張,莫名的緊張,以至於被手機鈴聲嚇得一哆嗦。
“喂?崔哥?”雞公頭顫聲接通電話。
“社長呢?”崔希瑞的聲調有些微高,似乎是喝了一點酒。
“社長,他,他在......”雞公頭下意識的看向玻璃門裡正在吃飯的兩個人,支支吾吾的有些糾結。
“他們在吃飯?”崔希瑞的聲調又高了幾分。
“在.....”雞公頭抿着脣,滿臉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爲崔世恩交代過,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崔希瑞。
“我知道了。”崔希瑞發出一聲嘆息,然後掛斷了電話。
雞公頭聽着電話裡冰冷的忙音。打了個冷顫,手放在冰冷的把手上,不知道要不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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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吃東西很快,但是不是囫圇吞棗的那種。而是因爲他咀嚼的速度很快,而且左右兩邊牙齒咀嚼的次數相同,像是帶着某種韻律,一塊牛排並不夠他吃很久,七八分鐘足夠。
喝了一口紅酒杯裡的水。王洛打了個飽嗝,笑眯眯的摸着肚子看着崔世恩“謝謝社長的晚餐。”
“呵呵,你小子,不是你請客嗎?”崔世恩微微一怔,輕笑道。
“本來是我請客沒錯,但是大叔你畢竟是長輩,還好意思讓我買單?”王洛臉上的笑容很純真,純真的有些過分。
崔世恩的瞳孔不自然的收縮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深深的看着王洛。語氣有些凝重“你在怨我?”
“當小輩的沒有埋怨長輩的道理,那是大逆不道,我是替大叔考慮。”王洛輕笑道,手指輕輕敲打着紅酒杯,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回到首爾,覺得和漢城有什麼不同?”崔世恩有些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笑着問道。
“哪裡都不一樣,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每個人手裡都拿着手機,大街上再也看不到送報紙的了。還有街道,很乾淨。”王洛認真的想了一下,輕笑道。
“所以,你還不適應是嗎?”崔世恩眯起眼。柔聲說道“這裡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當初靠着魄力和過人智商就能活下去的漢城了,在首爾,人們更相信腳踏實地。
”
“我們在兩百多米的高空,踏不到實地。”王洛輕笑着搖頭。
“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咄咄逼人。”崔世恩倚着椅背,看着王洛笑道。
“您倒是變了。變得比以前更沉穩了,要是以前,您早就一巴掌打過來了。”王洛擦着嘴角輕笑道。
“不是我變了,是這個時代變了。”崔世恩瞳孔散發的光亮在燈光的映照下有些刺眼,語氣有些低沉“而你,還沒適應這些變化。”
王洛皺起眉,目光放在窗外的燈火輝煌,那年,漢城也有這麼多燈嗎?
看見王洛不在說話,崔世恩不可察覺的鬆了一口氣,插起面前切好的小羊排放到嘴裡,並沒有多好吃,眯起眼嘆了口氣“我很久沒有吃過你的燉羊肉了。”
“我找到了一家,燉的不錯,有時間介紹給你認識。”王洛沒有轉過頭,輕笑着。
“我去過那家,你們華夏人開的,味道很不錯,就是有點辣,我記得,你從來不吃辣的。”崔世恩擦着嘴說道。
“濟州島真的很冷。”王洛歪着頭,看着崔世恩露出笑容“不吃辣的,我怕我會凍死。”
崔世恩動作一僵,垂下眼瞼不再說話。
“我記得,我好像只求過您一次吧。”王洛摩裟着下巴的胡茬,看着崔世恩笑道。
崔世恩皺起眉,思緒飄到十五年前那個破舊的孤兒院裡,一個乾瘦小男孩領着另外一個更加瘦弱小男人,眨着那雙純淨清亮的眸子看着他,對他說出了第一個請求。
“那次,我請您把希瑞一起帶回去。
”王洛彎起眼角,露出緬懷的笑容“那個時候,您是我們的救星。”
“孤兒院那麼多人,只有你敢走到我面前。”崔世恩看着王洛,目光有些恍惚。
“因爲我知道,如果我不走出去,就會像外面那羣流浪狗一樣,餓死,我不想死。”王洛語氣清淡的笑道。
“但是你怎麼知道不會衝撞我?還讓我帶走希瑞?”崔世恩臉上露出一絲動容,似乎問出了疑惑很久的問題。
“您是來領養的,又不是來殺人的,我怕什麼?”王洛輕笑着搖搖頭。
“那希瑞呢?”崔世恩皺眉問道。
“他是我弟弟,我不能丟下他。”王洛抿着嘴角露出笑容。
“可是你想要衛韓。”崔世恩表情徒然一變,沉聲說道。
“我來拿回我的東西,跟他有什麼關係?”王洛滿臉疑惑的看着崔世恩。
“頂層的格局變了,你找不到路。”崔世恩臉色嚴峻。
“我可以慢慢適應。”王洛聳着肩笑道。
“頂層很大,你沒那麼快適應。”崔世恩搖了搖頭“衛韓不是你一個人的。”
“以前是您一個人的。”王洛坐直身子,認真的看着崔世恩“但是後來,我想通了,衛韓和輝漢不一樣,輝漢已經沒了,而衛韓,是我的。”
“輝漢在六年前就沒了,衛韓卻是在四年前建立的。”崔世恩沉聲道。
“所以,那兩年,你們都在幹什麼?”王洛笑着問道。
“我們在幫你收拾殘局。”崔世恩認真的看着王洛。
“輝漢的殘局。”王洛垂下眼瞼,不願去看崔世恩的臉,語氣有些迷惘“那殘局,真的不是騙局嗎?”
崔世恩臉上大變,猛然站起身,檀木桌被拍的發出一聲悶響,低吼着“你在質問誰!”
“對不起,我腦子有點亂。”王洛的臉色有些蒼白,握着高腳杯的左手有些顫抖,輕輕抿了一口清水。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的委屈,也知道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但是你不應該質疑任何人。”崔世恩深吸一口氣,坐在椅子上嘆道。
“從發燒後醒過來,我的記憶和腦子就有點不好使,您見諒,亂說話。”王洛笑了笑,擡眼看了眼崔世恩“所以我這個要求,您是不能答應咯?”
“明天你回公司,我帶你去見幾個朋友,後面的事情,你跟崔希瑞自己看着辦。”崔世恩喝掉杯子裡的紅酒。
“這是,要我跟他爭的意思啊?”王洛撇了撇嘴,輕嘆着搖搖頭,擡眼看到玻璃門外那崔希瑞張面無表情的俊臉。
王洛咧開嘴,露出燦白的牙齒,笑容明媚。
“我怎麼能跟他爭呢?那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