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繼續任憑謠言四起,影響到了公司的名聲和發展,那林總就有必要出面了。
助理瞄了一眼身前的林敬東,見他絲毫沒有要認同自己的打算,背後不由得一陣陣發涼。
他的這些想法當然都是爲了公司好,可是這一次的事情已經發展到牽扯上了林總的家庭,不再純粹的屬於公事。
私事的話……全公司上下還沒有誰敢管林敬東的私事。
“這些以後再說,給你們三天時間,找不到那個幕後黑手,我會讓你們所有人好看!”林敬東一臉黑霧彷彿地獄中的活閻王一樣,冷冰冰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是!”
其他人點頭離去。
整個辦公室很快便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身影。
他緊握着手中的柺杖,緩緩邁開長腿。
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頎長的身影,陰雲遍佈的天空黑壓壓一片,模糊之間依稀可以看見雨水如同透明的絲線一般隨着玻璃窗滑下。
漆黑如夜的眼眸望進那一片綿薄的小雨中,他清楚記得,那一天,也同樣下着雨,只不過比現在的要大很多,很多……
……
記憶如潮水,清晰而又兇猛的涌來。
那天天空下着瓢潑大雨,明明纔到下午,卻是黑壓壓的一片。
只有八歲的男孩放學回家,走出校門的他天真的期待着家裡準備的生日蛋糕,那可是他整整盼望了一年的。
一輛停在校門口的勞斯萊斯將他的視野吸引過去,他認得這輛車,是父親的朋友,一個很漂亮又溫柔的女人,她還有一個兒子,比他還要小几歲,卻很懂事很聽話。
因爲是熟悉的人,所以輕易的幾句話便將小男孩騙過。車輛行駛到了郊區一座長滿了雜草的倉庫裡,與裡面等候已久的另一個陌生男人將他死死的綁在了椅子上,露出了醜陋的真實面目。
他記得空氣中除了雨水,便只剩下鐵鏽刺鼻的味道。
意識到發生危險的男孩緊緊咬着牙,不回答他們的問話,縱然再害怕也不哭不鬧。
可那兩個人彷彿有虐待傾向。
數不清的折磨與疼痛讓他幾乎昏厥。
雨水不停的拍
打在屋檐,沉重的一聲緊接着一聲。
一塊破損的天花板就在此時毫無徵兆的裂開,伴隨着塵屑狠狠地砸了下來,對準了男孩的腦袋。
意識混亂的女人瘋狂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彷彿是突然回憶起了曾經的美好,彷彿是痛恨自己這副隨時有可能陷入狂亂失去理智的身體。在面對即將到來的危險的時候,她不顧一切的向前撲去,用盡全力推開了男孩。
巨大的天花板“砰”的一聲砸向地面,頓時塵屑紛飛,視線一片模糊。
再睜眼之際,男孩的身影早已不知何時逃離了這地獄般的倉庫。
順着幽深黑暗的小道,小男孩渾身是傷,頂着滂沱大雨孤零零走回了大路。
刺眼的燈束自遠處亮起,在幽黑的深夜裡格外顯眼,由遠至近,飛快朝着他靠了過來。
站在路邊的小男孩滿是恐懼與害怕的眼睛裡升起期待的亮光,直到車速飛快的汽車歪歪扭扭的從他面前閃過,脣邊剛剛揚起的半分笑意也隨之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比夜還要黑暗絕望的眼神,追隨着那輛失控撞向護欄的汽車,有什麼東西一同跟着沉入了無邊的大海。
巨大的海浪一次次拍打在岸邊的礁石。
搜救隊整整四個小時才終於將汽車從海里打撈出來。
看了一眼車內一具被海水泡得不成人樣的屍體,殘忍的結果被宣佈出來,男性一名,在發生撞擊時調轉車頭,使自己駕駛座方承受了所有的撞擊傷害,當場死亡。
另一名女性隨後在附近的海島找到,失去意識昏迷不醒,被救護車送往醫院。
自始至終,小男孩都如同沒有魂魄的軀殼一般愣愣的站在海岸邊,親眼目睹了整個搜救過程。
弱小的身軀彷彿海風一吹都會倒地,可他卻站着一動不動,白色校服沾滿了鮮血與灰塵,臉色蒼白到透明,額前細細的劉海被雨水淋溼,在狂風中高高揚起。他的眼睛像是在看着搜救的人員,又像是在透過大海看向腦海裡的那兩個人。
那個時候起,他就格外的討厭海。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不會想到,多年之後,會因爲另一個人而喜歡上看海。
小男孩整整四個小時都站
在岸邊,直到最後救援隊的人收工,過去帶他一起離開的時候,搖搖欲墜的身影終於在這個時候軟弱無力的倒了下來。
到達醫院之後,所有人才發現,小男孩竟是傷得最重的那一個,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背後更是有一道近乎十釐米長的巨大傷口,鮮血已經乾涸,對年紀小小的他來說,這條傷口幾乎已經佔據了整個後背。
沒人明白他受了這麼重的傷是如何足足堅持了四個小時,整個過程就在一旁默默看着,一聲不吭。
在經歷整整一夜的搶救之後,男孩與他倖存的母親終於都脫離了危險。林家的老太太隨後派人把他們接回了住宅,家裡的病房比醫院清淨舒服,更適合養傷,老太太還特地找了國外最好的醫生過來看護兩人。
凌晨半夜,小男孩滿臉疲憊的從病牀上醒過來。
眼前熟悉的景色讓人感到一陣心安與溫暖,但這樣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某些慘痛欲絕的經歷彷彿剛剛纔發生過一樣,現實的殘酷破壞了他僅有的美好幻想。
好在,母親還活着,這是他如今唯一僅存的希望。
可是老天爺似乎要將他徹底摧垮徹底毀滅,這唯一的念想,也在打開浴室大門的一瞬間破碎得再也無法重合……
母親穿着病號服躺在滿是血紅色的浴缸裡,空氣中滿是不斷從熱水中蒸發出的血腥味。
小男孩近乎崩潰的衝了過去,任憑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疼痛,也及不上此刻心中的萬分之一……
他拼命哭喊着,嘶吼着,試圖喚醒一個再也不會醒過來的人。
眼淚大顆大顆的滴進浴缸裡,與血水融爲一體。
他明白她的自殺是爲了追隨父親而去,因爲父親在汽車衝出去的最後時刻還不忘把所有的傷害交給自己來承受。
他明白,卻無法理解,更不想去理解。
所有的堅強、隱忍,在這一刻再也沒有了支持下去的力氣。
彷彿整個世界就此崩塌,彷彿自己的心從此支離破碎,再也不會健全。
這一夜,他哭盡了這輩子所有的眼淚,並在那之後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無論是父母的祭日,還是遇見那女孩卻被她再一次無情拋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