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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
國都一家算是上檔次的酒店裡,一間包間內,一場送別宴正在興頭上。
請宴的發起人,是國都第三綜合高級中學的校長,莫張揚——他曾經吐槽過自己很不喜歡這破名字。而在場的人並不多,除了莫張揚的妻兒,還有就是一位頭髮稍有些發黃的高大男子——今天這“送別宴”的主角。
“對不起啊老田,這大中午的,通知也來得突然,準備得倉促……來,文文!跟你西同叔叔道個別!”妝容華貴的女士拉着他的兒子,在吃到一半的宴桌旁“送上真情”。那孩子看上去起碼得是個高中生了,被這麼按着很不自在。
莫張揚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哎呀……你別老是要求文文做這做那的,咱家文文什麼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看他在學校,和多少人玩的好的啊?告別這種事情,他不一定說得出來的!”
說完,他抖了抖手上的煙,把它搓進菸灰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對桌對面的男子道:“老田,你看,我兒子不擅長交流的,他要是說不出來,你可別怪罪他啊!”
奇怪的是,桌對面的男子,被成爲“老田”的田西同,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而莫張揚起碼得四十歲往上的年紀了……
田西同揉揉有些非主流的長髮,笑的很大聲:“哈哈哈,我哪會和孩子計較?你能開這桌宴,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好兄弟!”說完,他站起來伸着腰,拍了拍莫張揚的肩膀。
這位面色和藹的校長,當即羞澀地摸摸了後腦:“哎呀……你這話說得……誒!老婆!你把文文放開啊!你看他還想吃西瓜呢!”
他說的是餐盤中的小西瓜片。女子放開了男孩,但男孩沒有拿。田西同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招了招手:
“文文?”
於是男孩便走了過去,在父母的注視下坐在了田西同的旁邊。
“聽說你在學校裡,和一個女同學關係很好?”
莫文聽完臉一紅,當即搖頭。但田西同又追問道:“是不是瑞貝卡?”
莫文愣了,隨即把頭低了下去,點了點表示肯定,臉比剛纔更紅了。田西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點了點頭,從兜裡掏出了一封噴有香水的信件:
“好,好……文文,你如果有機會去瑞貝卡家,就把這封信交給瑞貝卡的爸爸,好嗎?或者你讓她轉交也可以……”
“好的……但瑞貝卡說,那是她的叔叔。”
田西同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他還是這倔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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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貝拉坐在客廳看電視——她在流亡中就對這個能把人裝進箱子裡的東西很感興趣,更對那些所謂的“新聞”非常關注,認爲這能讓自己有效瞭解世界的變革,以爲自己的生存做好對策。
可以說,過上每天都能看新聞的日子,也算是伊莎貝拉的畢生願望之一。
但現在,無論哪個新聞臺,都在報道昨晚的所謂“大停能”。他們全都只願意說“造成了多家企業”怎麼怎麼樣,“對城市的正常運轉”怎麼怎麼樣,沒有一個人願意提及更加深層次的東西。
所以伊莎貝拉乾脆跳到了一個數字帶六的頻道,看起了一部名爲《2020》的災難片,對裡面人物的死狀做出犀利點評:
“誒,你看這個人,屍體在受到了那樣大的碰撞之後落地,怎麼可能只有那一點磕傷?按理來說,他的臉皮應該全部蹭掉了纔對——”
啊?你問我阿尚?阿尚在做飯。
一般而言,阿尚會負責午飯和晚飯的製作,早餐則由瑞貝卡自己在學校解決。
自然,在廚房的他,沒有心思聽伊莎貝拉叨叨:
“你小聲點好不好?瑞貝卡可能在休息!”這句話隨着廚房中的大量翻炒聲一同傳出。
“哦。”
於是她暫且安靜了一會。可是不一會,她又朝廚房裡喊道:
“我有個問題。”
“講!”阿尚正用鍋鏟和一鍋的五花肉搏鬥,眉頭緊皺。
“瑞貝卡明天是不是要上學啊?我不知道這個國家是不是週一到週五上學……”
你怎麼會在這種方面有疑問?難道不是各個國家都一樣嗎?阿尚剛想這麼回答,突然想起來一茬,便改了口:
“有一點不一樣,這裡是週一到週六。”
“哦。那,瑞貝卡明天是要去上學的嗎?”
“是……但是我不打算讓她去。我想給她班主任打個電話,請個病假,等她狀態穩定了再回去。”
好!等的就是這句話!伊莎貝拉嘴角翹起,微笑的面具之下是她精心編織的計劃——如何更好地融入這個所謂的“家庭”。誠如阿尚方纔所言,她的存在在瑞貝卡的心中還很突兀。無論這個女孩是否記得自己,自己都相當於是一個陌生人。
現在阿尚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到來,那麼下一步就要解決潛在的危險——如果瑞貝卡能夠認出來,自己是那個曾經的“魔女”伊莎貝拉,還把消息透露出去,那問題可就大了!
爲此,她得想辦法堵上這張嘴!
當然……手段不會多殘忍的。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嘛……
所以她的計劃,更多地偏向於“討好”和“賄賂”,或者建立某種“同生共死”的關係,捏住瑞貝卡的把柄……
不對,後者好像個反派。伊莎貝拉轉過身,望向瑞貝卡緊閉的房門。此時,電影恰好播到父女離別:父親不得不犧牲自己,把最後的生存機會讓給女兒。
“垃圾橋段……”聽着傻到爆炸的臺詞,她發出瞭如此感嘆。
伊莎貝拉不能理解大多數情感,但理智上對故事有着自己的判斷。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她喜歡讀的書,其實往往是沒品的色情小說和一些重口味文學,作爲自己“欺詐”的參考……
“話說回來,瑞貝卡從早上一直睡到現在?”
伊莎貝拉心想,他們是早上八點鐘回到家裡來的,現在接近中午十二點,阿尚中途還出去買了個菜——睡眠竟能如此安穩?這說明恢復得很不錯啊……難道是那支藥劑的作用?這豈不是意味着她明天能去學校了?
想到這,伊莎貝拉的心裡有一絲波瀾,但什麼都沒說。
午飯的時候,一切都會有個說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