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銘正與心腹謀士一干屬下們探討南下的妙計,忽然接到通報,說是妤將軍邀請劉銘下午去關外營中商談軍務。
劉銘不敢怠慢,下午如約而至,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她昨日纔來營中拜會過妤卉,不曾得到任何有用的幫助,就算妤卉已經發了消息給鳳凰關的齊王,按道理也不會這麼快就得到回覆。今日她又被約來不知妤卉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千萬別是妤卉打着商談軍務的幌子,攤派閒雜無聊之事給她。
劉銘將一同來的親隨衛隊留在大帳外邊,隻身入帳,本以爲會看到滿屋子的中高層將領齊聚的陣勢,結果卻發現議事的外帳人影都沒有,她被直接引入內帳。
入了內帳,劉銘差點沒被氣出內傷,虧她涵養好,不曾當場發作。這也不是劉銘先入爲主對妤卉產生了負面印象,實在是這事情若擱在女尊的社會誰看到估計都會覺得荒唐。
堂堂皇子妻,一軍統帥的妤卉,竟拿着件男人的衣服,正往這衣服領子上繡花。若妤卉出身寒門,家裡世代當裁縫的,劉銘也還能容忍,可妤卉明明是四大世家的小姐,怎能做這等顛倒事情?她一旁伺候的小侍也是這等沒眼色,不說勸阻幫襯,反而自得其樂,任妤卉在他身上比劃。
劉銘壓下憤慨,狠狠咳了一聲妤卉這才丟開手裡的活計,恢復常態,神色中卻無尷尬,反而坦然自如。阿黎看劉銘面色不善,知道她估計是誤會更深,心中不禁爲妤卉擔憂。他低眉順目規規矩矩爲劉銘看座看茶。表現出格外恭順的樣子站在妤卉身旁裝聾作啞。
劉銘被阿黎乖巧的舉動稍微調和了一下心情,忍住剛纔的不快,詢問正事道:“妤將軍,您此番召末將前來,可是有了破敵妙計?”
妤卉微微一笑,不再虛假客套,將早已想好的計策娓娓道來。
首先妤卉提出來棧道一定要修,而且是在江左,充分利用古棧道地遺蹟。當修到接近欒國人的堡壘要塞之時。妤卉將派出高手攀巖凌空先一步殺入敵方要塞。根據目前妤卉掌握的情報。欒國人軍中很少有習練上乘武藝的。因爲天下武學發源於天劍宗和北方几大門派,欒國交通閉塞處在最南端相對而言內家高手十分稀有,偶有出世爲官的鳳毛麟角都被皇家高薪聘用守在都城大內。像影楊影柳這等身手,只要藉着棧道接近敵方要塞衝進去,就如入無人之境,收割敵人性命不費吹灰之力。
明修棧道,其實是爲了控制敵人的要塞,正經大軍運輸和所需物資都是靠水路南下。因爲妤卉軍中能飛檐走壁的高手也很有限,她建議組成一個特種兵團,集中最精銳的十幾個人專門負責修棧道。攻克敵方要塞。後續再派一批部隊,負責善後維護。很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欒國人暫時失手地要塞又被奪回,妤卉要求後續部隊只用保證守住一兩日,掩護前面地特種兵團只進不退。而特種兵團攻克要塞地進度是配合掩護大軍南下行船。船隊有固定的長度,特種兵團要做的就只控制局部的敵方要塞,確保船隊經過這一段江面的時候不受到欒國人襲擊。修建出的棧道是臨時性的。材料拆後補前,滾動進行,這樣大幅度減輕了特種兵團攜帶的輜重,她們的給養也儘量壓縮考慮從敵人的要塞裡搶奪。
其次就是如何更穩妥地在江上行船,抵抗欒國人的火攻。妤卉曾在《論戰》中看到過一種抵禦火攻的方法,用現代科學原理解釋,就是引入了一種神奇的耐火材料。製成了不怕燒的衣物盾牌。這種材料類似於石棉纖維。可以與棉麻混合製成布匹,也能附着在其他材料上。提煉方法簡單,經濟實用。江上行船易受火攻的部位,全都披覆這種耐火材料,能大幅度降低受攻擊後的損失。
妤卉將這兩點說完,劉銘雙眼放光,剛纔地不快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全然將妤卉當作了新一代軍中偶像崇拜。
用妤卉自己的話說,知識就是力量,她提的不過是在大家都想到的作戰方法上用科學手段更進了一步而已,實際能否奏效,還要看具體執行的力度和方式。這中間存在許多現場的細節的問題,需要能統籌大局地人盯着,而妤卉恰恰因爲自己地身體原因無法去做。
“劉將軍,關中可有專司軍工建造的官員?我說地那種材料應該在附近山中就有出產,另外快速修棧道等所需物資也要提前準備,其中一些新鮮做法便利機關還需能工巧匠幫忙製作。”妤卉有點擔憂道,“如果工匠水平有限,準備工作就會適當延長,保密保安都要加強。日後特種兵團的訓練,水路行船的掌控等等方面,事無鉅細許多關鍵之處必須專人監管督促解答疑難。是否有合適之人能擔此重任?”
劉銘被妤卉說的漸漸冷靜下來,爲難道:“妤將軍,關中除了末將之外都是些粗人,上陣打仗絕對勇往直前,可是能監督工程負責訓練的就幾乎是沒有了。”
“那商賈大族之中是否有機靈懂事,願爲國效忠承包軍工製造的呢?”
劉銘詫異道:“妤將軍,兩國戰爭大事,怎能讓升斗小民得知軍情?我關中雖無專門人才,但組織人力征召工匠提前備戰還是可以的。”妤卉明白現階段與劉銘講軍需用品承包這種概念太早了,就退一步道:“那麼徵召工匠之後該如何管理呢?如何確保生產效率,增強保密工作,靈活應變突發事件,生產安全等各方面並非尋常軍中頭目能獨擋一面應付周到的。”
劉銘雖然是家道中落,不過也算傳統貴族出身,對經商管理一道知之甚少,被妤卉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這些事情她以前幾乎全沒有想過,現在聽妤卉說的仔細,才明白箇中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難怪當初她主持修築江右棧道推進緩慢,勞民傷財效果又差,倘若那時候能得妤卉這等高人指點,採用更先進的技術和管理辦法,說不定現在棧道早就完工了。
“妤將軍營中想必高人云集,我等關中將領願全力配合,聽候調遣。”劉銘捧出一頂高帽子給妤卉戴上,指望着妤卉能出大力,她自家則謙虛到底。
妤卉心中有點犯難,這次南征,軍中雖然也配了姒家出來的能工巧匠,不過到底還是缺乏能統觀全局通曉軍務,又懂得技術科學管理的人才。由於涉及軍情機密,外人不放心用,想來想去,似乎在一開始除了自己和阿黎能盯攤,旁人都需培訓方可上崗。
妤卉嘆氣道:“事關軍情機密,的確馬虎不得。可惜我不良於行,許多親臨現場的事情還需我的親信代辦。”
劉銘聽妤卉的意思是要親自督辦,當然十分樂意,探問道:“那麼妤將軍派哪位將軍親臨現場指導協調呢?”
北伐的時候,妤卉曾經調教出一批懂得科學管理的軍中骨幹,不過這些人大多數留在了宣國,協助樑爽等人搞戰後重建工作,少數帶來的都安插進了齊王和杜澤、李可的隊伍,她留在身邊的還比較初級。但是這些人有一個最基本的認同,就是接受並習慣了由阿黎出面代理妤卉的一切事務發號施令。
妤卉趁勢將阿黎推到前面,笑着說道:“阿黎曾隨我北伐,履歷戰功見多識廣,《論戰》那本書的精要比我更熟悉,而武功造詣更是罕遇敵手。此次備戰具體籌劃監管的事務,就由阿黎主持吧。”
劉銘聽說過世間有各色奇男子,不過真正見到一位近在咫尺的還是頭一回。她一直當阿黎是妤卉的男眷,不曾想竟然是位文武雙全不輸女子的高人。若是昨天妤卉就這樣說,劉銘打死也不會信,只當妤卉荒唐胡鬧,可是今日循序漸進,妤卉在前面鋪墊了那麼多,到最後纔將阿黎推出來,劉銘就算有些許懷疑,仍然信了幾分。
劉銘對阿黎施了一禮,客氣問道:“敢問公子師承何處?日後我等該如何稱呼公子?”阿黎坦然道:“在下所學除武功以外,都是妤將軍親自教誨。妤將軍是在下的妻主,在下並無軍中職務,稱呼上……”
妤卉見阿黎面有難色,她趕緊幫襯道:“阿黎孃家姓姬。”
“姬”在華國是國姓,劉銘一聽阿黎的姓氏,頓時肅然起敬。難怪阿黎能得妤卉的信任寵愛,若非與皇室貴族有淵源,尋常人家的公子哪有機會受到這麼良好的教育具備此等超常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