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鄉的案子了結,江西穆和凱哥以及測謊專家雲天衫回去水仙市。 離出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江西穆在旅社收拾行李,隨後急着翻動那個記錄本。 匆匆翻了幾頁,記錄本以週記形式記錄了萬年秋從開始工作到現在近20年時間。本子泛黃古舊好似古董,一頁頁翻開,就像坐上了時光機器,一下回到了那個年代。
1994年4月,從這個時間開始,我成爲了水仙監獄的看守人員。我很不願意在這裡上班,監獄裡面又黑又潮又破,我一個月沒有幾次是見到太陽。一遍遍的巡邏,左右兩邊都是各種被關押的人,他們要麼是毫無精神的或趴或躺,要麼就十分狂暴的大喊大跳。
我有好幾次都想不幹,但轉念想想這工作是家人辛辛苦苦找到,還是算了。
有一天,一個家屬看完犯人(我記得是因爲污衊市領導而進來的),偷偷塞給我錢——五十塊,都是一塊以及十塊湊出來的皺巴巴的錢,“幫忙照顧我侄子,他叫莫上桑。打飯的時候多打幾口,還有不要體罰他,他一個學生崽皮薄。”
我更是不能收到這錢,讓她趕快拿走,我不能寐着良心呀。事後,我還挺自豪的,跟上級副監獄長江城說,他拍拍我肩膀,“之後你會明白的。”我不明白意思,就問其他老前輩,結果被他們嘲笑,說我有錢不收是傻逼。
我沒覺得我自己做錯呀。 --江西穆看到自己父親名字時,內心不禁激動了一番,手顫抖着摸着上面的名字。他不禁又翻了翻,繼續找有關父親名字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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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7月,工作了有一段時間,也對我目前的工作有了許多的瞭解,在監獄裡面不能有多少的同情,因爲每個犯人都是有罪。如果沒有罪,那來這裡蹲什麼?
我的頂頭上司監獄長我幾乎很少見,聽說他都是在外面與一些領導吃飯,忙着很,而其中一位副監獄長江城則是經常見。江城負責我們這些看守,每週聽工作彙報,我感覺他對工作很上心。
四月份遇到的那個塞錢的家屬,讓我對莫上桑這個人多了一點點的關注,正因爲關注了才發現了他真的挺慘的。聽說是誣陷一個住建局的慶長春局長,就被關在這裡。然而在這裡,江城時不時的就拉他到專門的審訊室裡,我也不知道進去是幹什麼的,聽老前輩講審訊室裡那可大有名堂,裡面的種種工具,只要一聽名字就毛骨悚然。
有一次見江城拉着莫上桑進到審訊室,過了五六個小時,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才見老前輩進去把莫上桑拉出來。我偷偷瞄了幾眼,渾身都有傷。我很替他難過,老前輩卻大侃審訊室一種工具的厲害,那就是站籠,有好些個年頭咯,聽說有站死人的。
我想,是罪很深的人才是這樣吧。老前輩說我太傻,讓我多觀察一個叫童虎的人。我看了,更加的疑惑,童虎原本是一個什麼老闆,捅傷了好幾個人,我覺得應該會罰得更厲害,沒有想到江城卻吩咐看守要
儘量照顧這個人。
我還真問了江城,他說:“之後你會明白的。”我有些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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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穆皺着眉頭,自己不斷的搜索着記憶,但卻十分的模糊,只有一道光影,很宏偉,也很偉大。對於父親,他已經記不得太清楚,便快速的翻動着那個記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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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3月,江城又來提審那莫上桑,直到第二天才我才見到莫上桑。莫上桑蔓延通紅,我給他偷偷拿來了毛巾,給他敷上眼睛。我就問他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莫上桑就說是用強烈的日光燈照射,他不能睡覺。
我就罵着江城實在太惡毒了,沒有想到一表堂堂,居然做出這樣混蛋的事情。我就很好奇,其他的犯人進來之後,最頻繁的就是一個月審訊一次,可是莫上桑是一個月就有好幾次。
莫上桑就說是上下一氣,上面的領導指示江城這般行事的。我就問他是什麼罪,這麼恐怖。莫上桑搖搖頭,輕輕說道:“分明就是褻瀆法律!”他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創立了一個建築設計公司,在招投標時候屢次輸給三建國企,到法院告,反倒判刑入獄一年。再之後大量取證,三建國企在建設醫院時候,設計方案就是他的,他就到政府門前拉橫幅,結果又被判刑兩年。
我就問他是誰判的案子,他就說是慶長春讓當時法官樓秦月判的。再過兩個月他就能夠刑滿出獄,但是卻不知道出獄之後做什麼?
再一次吃飯的時候,當時江城也在,我就藉着酒問道慶長春是誰?江城當時是一臉嚴肅,把我嚇得酒都嚇沒了。他就說不要隨便提及慶長春,雖然慶長春目前是住建局的局長,但是關係很大也很複雜,俗稱——“搞定哥”。江城很嚴肅的說道,在這個地方,不要隨便惹到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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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穆將目光移開了書本,這個慶長春的名字有些熟悉。在安夕教練那個案子當中,慶長春出現在安夕教練的懺悔錄當中。於家傲與泰常引爲了進駐政協,爲了政途坦蕩,塞錢給慶長春,慶長春就指了一條明路,讓兩人蔘加籃球比賽,當時政協較爲鐘意會打籃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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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5月,我正在看守犯人時候,一個家屬走到我面前,大大方方的拿出一沓錢,放在我手中,我輕輕掂量,至少一百,夠我一兩個月的花銷。可是我的心又不斷的跳着。正當我不知道說什麼時候,旁邊的老同事擋在我面前,表示一定會照顧的。
等那家屬走後,那老同事就笑着跟我說,不要和人民幣過不去,既然人家心甘情願的給你,那你就收啊。做這一行,工資低,又辛苦,家屬理解給點辛苦錢是應該的。他還想讓我分一點錢,幸好江城經過,我乘機將錢收好。
江城又到莫上桑的牢房那裡,我以爲又要審訊。但沒有想到是讓莫上桑出獄了。
我送着莫上桑出了大門——說真的,我也好久沒有曬太陽了,整個人都病蔫蔫
的。我看着他出門,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頭低低的好似地上有東西似的。我突然想,他該不會又要去拉橫幅吧。
算了,不管這個人了。
總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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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穆快速的翻動記錄本,知道1996年這個特別的數字出現。他想看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是八月份監獄的劫案,他的人生自此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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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4月,監獄又出了個大新聞,居然有一個日本的人被關進監獄。再怎麼說也算是老外吧。我們好多人都跑到那2033那個獄室去目睹這個人,聽名字是叫黑澤千秋。
江城開會時候就要求我們要重點——特別重點的,看好這個人。這個黑澤千秋是個特別惡的人,還是個國際重要恐怖人員什麼的,這次抓到這個人可謂是艱難,法官樓秦月給他判了死刑,9月執行。
我就在想,該不會是什麼團體的老大吧。江城介紹此人是販賣阿劑系列精製品,大陸這邊已經賣出了近一噸,許多人吸食之後就會上癮。雖然這個新名詞我不太懂,但這個東西一定類似我姥姥的大煙囪,常常見到我姥姥一吸完就會很振奮。
這個黑澤千秋還特別的鬧騰,總是在那殺豬似的喊道,老遠就能聽到了。主要是他那日語還有那不標準的普通話太讓人捧腹大笑了。我甚至都想起好些個島國人文片就是用這樣的語言做着快活的事情。
有一次我給他送飯,他就嘰裡咕嚕的說一堆,還砸了飯。我很不高興就罵了他幾句,他也乾脆嘰裡咕嚕的罵了回來。我看看這個人,短寸頭,下巴還留個小鬍子,個子矮小,典型的島國人文片形象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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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穆捂着頭,仔細的搜索這個人名。他飛快的拿出手機,調出前兩個月在檔案局拍到的信息照片,“目前已經查出,逃走的邢犯爲黑澤千秋,主要在國內從事分裂-運動,其行爲最大惡疾,本應在9月初執行死刑。”對,說的就是這個人。事後,這個人就逃出了監獄。
怎麼逃出?他快速的翻動記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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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8月,這個月真是太恐怖!
4號傍晚,我還在食堂吃着飯,突然就聽到一聲劇烈的響聲。我感覺和老同事前去幫忙,當然什麼警棍都帶上了。一衝到監獄裡面,打開了門,就聽到了密密麻麻的槍聲,可嚇壞我們了。我們不明情況,就衝了過去,一直往聲音最大的地方跑。
轉了一個彎,我的乖乖啊——地上都是我同事的屍體。我一看血,眼都花了,幾乎跌倒在一旁。往旁邊一摸,居然都是血。我都嚇得連爬帶跑。
在昏黑的過道上,我趴在好些個屍體上,見到黑澤千秋走在前頭,後面跟着兩三個拿槍的人。這些人難道是爲了要帶走這個日本人,所以要劫獄嗎?
眼見到他們快要走到我這了,我嚇得尿都飆了出來,褲子都溼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