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個女人也在這裡,蕭逸是有些訝異的。
只是他向來善於隱藏自己的思緒,停頓不過一瞬,便收回了視線,繼續走向了火災現場。
徐靜眸色微閃。
如今不是在意她和蕭逸間那微妙的關係的時候。
動了她的人,她可沒那麼大度,讓那個幕後黑手逍遙法外。
事實上,她此時心裡十分憤怒,只是職業素養使然,再多的情緒也被她好好地藏在心底裡罷了。
這個局,明顯是針對她而設的。
程青青不過是代替她,做了那個替死鬼。
這比她直接入了局還要讓她憤怒。
就在這時,差役連同來幫忙救火的百姓從已是滅了火的房子裡擡出了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卻見男人身上的衣服已是被燒得殘缺不全,裸露出來的皮膚更是慘不忍睹,部分皮膚已是明顯呈焦黑色。
然而,許是救得及時,男人身上的燒傷程度有輕有重,燒傷程度不算特別嚴重的那部分皮膚上,竟有好幾條肉眼可見的傷痕!彷彿是有人拿小刀一刀一刀劃上去似的。
徐靜腦子裡微微一鳴,立刻走了過去。
原本也打算走過去的蕭逸微微一愣,一旁的差役臉色一變,下意識要制止她,被蕭逸不動聲色地阻止了。
緊跟在蕭逸身旁的一個差役原本就看徐靜很眼熟,這會兒見到她這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大膽舉動,立刻驚喜道:“你是……徐娘子?你帶着冪籬,我都差點認不出你了!”
卻是先前協助徐靜驗過屍的臨時小助手,陳虎。
徐靜此時沒什麼敘舊的心思,擡眸看了他一眼,便徑直走到了屍體旁垂眸細細查看起來。
其中一個差役快步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男子的鼻子下探了探,站起來朝蕭逸行了個禮道:“蕭侍郎,人已經沒了。”
方纔還和徐靜他們吵得興起的婦人立刻嗷地一聲,撲到了死者身旁大聲哭喊,“明照!明照!你怎麼這麼狠心拋下我們母女倆啊!明照!”
哭着哭着,她突然轉頭怒瞪了程氏兄妹一眼,膝行到了蕭逸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官爺,你一定要爲我男人做主啊!我男人定是……定是被那邊那個小賤人害死的!這把火也定是她放的!”
程顯白沒來得及震驚徐靜竟然認識縣衙的人,聽到那婦人的話,立刻護着自己妹妹咬牙道:“你別含血噴人!我妹妹纔不會做這種事!”
“那你如何解釋我們的房子着火時,爲何只有那個小賤人在這裡!那桶裡用剩的油和火摺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這……”
程顯白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煩躁道:“那明顯是有人陷害我妹妹的!”
婦人卻哪裡聽他的,一轉頭又朝着蕭逸哭喊,“官爺,你瞧瞧!你瞧瞧這些人謊話連天的,就是想抵賴,你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
可憐蕭逸被她攔着,都還沒機會走近那屍體看上一眼。
就在蕭逸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不對,這男人不是被燒死的,他在屋子着火前,已是死了。”
在場衆人都一愣,不自覺地看向說話的女子,心裡是掩不住的震驚。
這個女子是誰?她怎麼知道死者在屋子着火前就死了?!
蕭逸不禁擡眸,眸色沉沉地看着徐靜。
那婦人也怔愣了片刻,但很快回神,怒瞪着徐靜道:“你跟他們是一夥的!你是不是想胡說八道好幫他們脫罪!”
徐靜卻沒有看他,徑直看向蕭逸,“蕭侍郎,死者身上的傷口,你不陌生罷?聽說這段時間,安平縣出了兩起命案,死者被尋到時,身上都遍佈傷痕。
我不知道前面兩個案子的死者那些傷痕是怎樣的,但如今這個死者的傷痕處沒有形成血痂,血液不凝固,呈液體狀,傷口邊緣無明顯收縮,分明是死後形成的!”
這種情形,跟先前彭十胸口上的那個傷是一樣的!
周圍衆人都一臉震驚,唯有蕭逸和認出了徐靜的幾個差役臉色如常,有幾個差役臉上甚至現出了興奮的神情。
莫非這一回,徐娘子又要大展神功了!
蕭逸看了徐靜一眼,眼神慢慢移到地上的死者身上,定定地看了片刻,淡聲道:“確實如此。”
周圍衆人頓時有些譁然。
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子突然搶了仵作的活計來做便算了。
怎麼竟連英明神武的蕭侍郎也跟着一起胡鬧了?!
那婦人眼眸猛地瞪大,突然瘋了一般道:“我不信!我不信!你這女人就是在胡說八道!這種事應該是仵作來做的纔對!你算什麼東西!”
蕭逸垂眸看了她一眼,眼中的不耐煩再也無法遮掩,如有實體一般沉沉地壓在在場每個人身上,突然冷聲道:“放心,仵作很快便到。”
徐靜不由得看了蕭逸一眼,莫名覺得這男人此時說的這句話中,憋着一股子壞。
也是巧合,蕭逸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差役的喊聲,“蕭侍郎,吳仵作到了!”
緊接着,一個穿着灰色袍子的矮小老頭揹着他的工具包,吭哧吭哧地走了進來,剛要跟蕭逸行禮,眼角餘光卻倏然見到了什麼,猛地一個激靈,彷彿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尖聲道:“你……你這女人怎會在這裡!”
雖然這女人如今帶了冪籬,但他職業生涯中最大的陰影就是拜她所賜,她便是化成灰,他也不可能認不出她!
見到了老熟人,徐靜不禁揚了揚眉,朝他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意,忽然想起他看不到,聲音甚是明快地道:“吳仵作,又見面了。”
吳仵作:“!!!”
他……他纔不想跟她見面!
今晚回去定然又要做噩夢了QAQ
原本還在大呼小叫的婦人頓時不敢置信地看看徐靜,又看看吳仵作。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逸眼角餘光瞥了那婦人一眼,淡聲道:“吳仵作,徐娘子說,死者在房子着火前便死了,你去看看,是否當真如此。”
吳仵作:“……”
上回被人當堂羞辱打壓,最後頭都擡不起來的痛苦記憶又一次席捲而來,吳仵作有些,不,十分杯弓蛇影,身子猛地一顫,連連擺手道:“不……不用看了,徐娘子可是精於此道的好手,連老夫都甘拜下風,徐娘子說的自是沒錯的!”
在場衆人:“???”
他們不會聽錯了吧?!
徐靜幾乎肯定,這男人就是故意的,不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看不出來,這男人一本正經的外表底下,還有這般壞心眼的一面。
還跪坐在地上的婦人整個人都呆了,只是,便是臉都被打腫了,她也無法甘心,拼命掙扎着道:“即便……即便那些傷痕當真是在我夫君死後纔有的,也不能證明人不是那個小賤人殺的!
誰知道是不是這蛇蠍心腸的女人殺了我夫君後還不解恨,故意在我夫君身上弄出了這些傷痕,再一把火把我們的房子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