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少尹話音未落,他的聲音便被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掩蓋了過去。
徐靜便是在馬車裡,無法親眼觀察前方的情況,也感覺到了那馬蹄聲已是來到了他們身邊,不過幾息的時間,便把他們團團包圍了起來!
她透過窗戶看向來到了他們身旁的軍士,看到他們身上的甲衣時,她的眸色猛地一沉。
今晚的月色十分清亮,他們的人手中也都握着照明用的火把和燈籠,因此,要看清那些軍士身上的甲衣,並不是一件難事。
那些甲衣,分明跟蕭禾先前帶來安平縣護送她回京的那些將士身上的甲衣,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頭的主色調不同,蕭禾手下的將士的甲衣主色調是藍灰色,這些兵士身上的甲衣,主色調是土黃色。
蕭禾先前跟她說過,大楚的甲衣樣式都是統一的,但爲了區分不同軍隊的將士,甲衣的色調會做一些變化。
他帶的將士隸屬於天武軍,天武軍的將士,甲衣的主色調便是藍灰色。
這批兵士,又是隸屬於哪個軍隊?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下一息,徐靜就聽到外頭的姚少尹掩不住訝異地道:“你……你不是江二郎!你……你突然帶人把我們包圍起來,想做什麼!”
江二郎……江餘!
徐靜的心倏然一沉,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就是如此的感覺。
“姚少尹稍安勿躁,我此番過來,並不是想對你們做什麼。”
外頭響起一道熟悉的清潤嗓音,一如既往地帶着某種漫不經心的味道。
“我聽說,徐娘子今日和姚少尹一起出城辦案了,不知道,徐娘子可願意下來與我見一面?”
徐靜在馬車裡看不到,其他人卻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騎在黑色駿馬上的俊秀男子在說出這句話時,一雙魅惑的狐狸眼定定地看着被包圍在最中間的那輛馬車,嘴角邊,微微揚起一抹堪稱柔和的笑容。
姚少尹心頭微震,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對勁。
在場的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黑夜裡的官道上,明明人數衆多,卻透着一股詭異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靜才淡聲道:“既然江二郎這般誠意邀請,我便勉爲其難地見你一面罷。”
說着,她十分果斷地推開馬車門,跳了下去。
程曉和向右臉色微變,忍不住焦急道:“夫人!”
徐靜卻看也沒看他們,迎着江餘帶着淡淡笑意的目光,走上前去,淡聲道:“不知道江二郎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時候,還特意來找我,所爲何事?”
江家這些天都處於嚴密的監控之下,他這會兒帶着將士出現在這裡,只可能是在逃離西京的過程中,特意繞來了這裡。
本是爭分奪秒的事情,他竟還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徐靜也說不上是佩服,還是無語。
江餘眸色微閃,輕笑一聲道:“徐娘子竟是如此關心我,我真是說不出的感動,雖然時間緊迫,但來見徐娘子一面的時間,還是有的。”
徐靜:“……”
她哪裡表現出關心他了!察覺到徐靜暗暗地翻了個白眼,江餘竟是彷如受虐狂一般,低低地笑了,突然翻身下馬走到徐靜面前,低聲道:“徐娘子是真不擔心,我這回過來,是要帶走你的。”
徐靜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也要,你能帶走我才行,江二郎,你也許不懂我的脾氣,我平生最恨被人脅迫,若是有人脅迫我做事,我不介意和他同歸於盡。”
說着,十分有指示意味地撥了撥掛在腰間的一個袋子。
江餘的眼神在那個袋子上一掃而過,嘴角微微一挑,輕聲道:“徐娘子這樣說,我可就太傷心了,我這般在乎徐娘子,又怎會不知曉徐娘子的脾性。”
他這句話說得低柔而認真,某個時刻,竟還透露出一絲纏綿的意味來。
徐靜眉頭緊皺,只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都不受控制地冒了起來。
明明同樣是酸話,怎麼蕭逸說,她就那麼樂意聽,這傢伙說,她就噁心得不行呢?
徐靜的眼神不由得轉冷,道:“行了,江二郎,廢話就別多說了,你這回過來,到底想做什麼?”
一邊說,一邊握緊了腰間的那個袋子。
江餘看了她片刻,低嘆一聲道:“徐娘子總是不願意相信我對你說的,都是真心話。我這回真的沒想做什麼,雖然我很想就這麼帶你走,但……如今時局還沒穩定,我不捨得讓徐娘子跟着我受罪。”
頓了頓,他嘴角又是一挑,狐狸眼裡透出幾分狂妄和自傲來,道:“如徐娘子這樣的女子,也就只有站到了頂端的男人,纔有資格求得徐娘子的青睞。我也相信徐娘子是個聰明人,到時候自是會知道,你應該選誰。”
徐靜忍不住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這男人,永遠有一種說不出的自傲自大勁,就彷彿萬事萬物,都能在自己的掌握中一般。
江餘卻似乎不在乎她眼中的譏諷和藐視,垂眸看了她一眼,道:“你非要說我這回過來有目的,那我確實有目的,我想在臨走前再見你一面,以及提醒你一句,天亮之前,不要回西京。
就當是,還了你找到殺害我三姐的兇犯的恩情了。”
說完,他又深深地看了徐靜一眼,一甩披風,走回馬邊,身姿利落地躍了上去。
徐靜這時候,卻仰頭看着他,沉聲道:“爲什麼?如今國泰民安,當今聖上也年少有爲,勵精圖治,你們爲何要怎麼做?”
江餘垂眸看了徐靜一會兒,嘴角一揚,還是那股子熟悉的狂妄勁,“因爲,如果是我坐在那個位置上,我能做得更好。”
徐靜眉頭緊皺。
“而且,很多事情你不懂。”
江餘忽地,譏諷一笑道:“在你眼中,魏氏皇室千好萬好,然而他們曾經做過的齷齪事,對我們江家的壓迫,你都不知道。
我只是要取回,理應屬於我們的東西。”
徐靜微愣,有心多問幾句,他身旁的一個副將突然走上前來,低聲催促,“郎君,再不走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