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曼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昏暗、擁擠、嘈雜的環境,耳中充斥的盡是吆喝聲、謾罵聲、搖骰子聲和銀兩的撞擊聲,她已大概能猜出自己在什麼地方了。這個地方她雖然從未涉足過,到底是出自武林世家,又怎會不知道這賭坊是何光景,而眼前懸掛於房樑上的碩大銀鉤更是讓她吃了一驚,想不到自己竟然置身於江湖中赫赫有名,令無數賭徒都悠然神往的神秘賭場——銀鉤賭坊。
據說這個賭坊自開張以來就從來沒有打烊過,而且什麼樣的賭注在這裡都可以下,更不可思議的是從沒有人敢在這裡作弊。江湖傳言,房樑上那柄巨型的銀鉤就是仿照七種武器之一的離別鉤而製成的,一代情聖蕭別離曾言“這柄鉤,無論鉤住什麼都會造成離別。如果它鉤住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腕離別;如果它鉤住你的腳,你的腳就要和腿離別。”一時間離別鉤悚詫江湖,無人能敵,而蕭別離自己之所以使用這麼殘忍的武器,卻是爲了和愛人相聚。把離別鉤鎮在賭坊,自然不會再是那樣悽美詩意的江湖情事,而是保留了殘忍血腥的那一部分。賭徒作弊自然是要被剁手斬腳,而這離別鉤恰恰是最好的工具。
蘇曼扭動幾下僵硬的脖頸,正想站起身來,發現自己的手腳竟然都被綁在椅子上。環顧四周,自己正處於賭坊中央地帶的木臺上面,低頭看見黑風正趴在自己的腳邊,也是四足被捆,耷拉着腦袋,精神十分萎頓。
蘇曼搖了搖頭:“唉——,看來也不能指望你啦!”見那老闆娘**着右臂,左腿橫跨在長凳上,神情高漲,氣勢豪邁。吆喝着就要坐莊下注,被對面那精瘦幹練的鼠須男子攔道:“俞秀娘,你羞也不羞,誰不知道你昨晚上已經輸得精光。怎麼,今天還想在這兒瞎混?沒有賭本的話,趁早滾蛋!”
俞秀娘一拍桌子,大喝道:“誰說老孃沒賭本?”她蹭蹭蹭地爬上木臺,立在蘇曼的身後:“這一人一豹就是老孃的賭本。”頓時惹來噓聲一片,衆賭徒紛紛把目光投向蘇曼,有繼續吆喝的,有打口哨的,有竊竊私語的,有高聲諷刺的,弄得蘇曼面紅耳赤,又驚又怒。
但聞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這仙女似的姑娘真好看呀,老子定要將她贏過來。”又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道:“得了吧,就你那水平,哪天不是輸的只剩內褲,還得讓家奴給你送衣服來纔敢回家。還有臉說‘贏’這個字!”又有聲音附和道:“就是,人家天仙似的人物若是跟了你,豈不是白白糟蹋了。”還有聲音嘿嘿笑道:“那黑豹也不錯,瞧那一身皮毛,制一件黑色大氅再合適不過。”一時間人羣騷動,紛紛催促俞秀娘快些下注。
蘇曼瞧着洶涌澎湃的人羣,對俞秀娘怒道:“你這臭婆娘,敢算計我。”
俞秀娘呵呵笑道:“若不是你虛榮心作怪,老孃險些也不能得手了。
本來你第一次想要離開的時候,老孃的迷香還沒準備好呢!那時你要硬走的話,只怕以那黑豹的兇悍,我們是斷然不敢阻攔的。只是老孃一說有件寶衣,你不是立時眉花眼笑,試了衣服後,還在鏡子前面扭來轉去,這會子迷煙的功效可不是發了麼!嘻嘻……”
蘇曼不由地暗自後悔:這次真得認栽,確實是自己的虛榮心害了自己啊!
俞秀娘懶得再理會她,徑自跳入人羣,神氣活現地說道:“老孃要坐莊,誰有異議?”
衆人都道:“今天你檯面大,就讓你坐莊。”
俞秀娘更加得寸進尺:“老孃要押一賠五,誰敢賭?”
衆賭徒安靜了,但一瞟見蘇曼俏生生的模樣,有些色迷心竅的賭徒還是上了注。
蘇曼看着俞秀娘聚精會神,欣然沉迷的樣子,大爲稱奇,想這女人當真是到了境界,沒有賭本竟想到綁架人票做賭注,也不管這人票是何來歷,有沒有麻煩,當真是賭得不要命了。突然想到這個女子難道就是江湖傳言的賭狂俞珍珍,據說這個女人本就是賭坊出身,從小就十分好賭,後來嫁得江南世家子弟孟書彥,卻還是不能安分,三天兩頭的就要去賭,才一年光景就將丈夫的家業敗了大半,她的婆婆幾次命令兒子休妻,可孟書彥念在夫妻情分始終不曾動容,她倒好,還嫌丈夫管着她不得自由,乾脆一紙休書先把丈夫休了,此後逍遙江湖,四處豪賭,幾乎只要是開賭的地方就有她俞珍珍的足跡,所以江湖上也給這奇女子一個綽號——賭狂。不是因爲她的賭技有多高明,實在是不得不表彰一下她這份賭的精神。
想想她行走江湖二十年,也該是眼前俞秀娘這個年紀了。蘇曼突然有些瞠目結舌,想不到一天之內不僅見識了這位江湖聞名的絕世賭狂,而且還身處享譽賭壇的銀鉤賭坊,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雖然身處險境,蘇曼卻也不怎麼着慌了,因爲她相信夏侯絕一定會趕來救他,她就是對他有這樣的信念。
俞秀娘如魚得水,呼幺喝六,賭得是昏天暗地,所幸她今晚的運氣真是不錯,只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的面前已堆砌了不少金銀。她樂得合不攏嘴,一面吆喝着繼續下注,一面回頭對着氣鼓鼓的蘇曼嘻嘻訕笑。
賭興正濃時,一個身高九尺,濃眉深目的健壯男子不聲不響地走到俞秀孃的跟前,將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往賭桌上一撂:四錠金元寶、兩塊祖母綠和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燦燦金光,交錯着碧影清輝,霎時令這烏煙瘴氣之地也變得有些許堂皇起來。
人羣一片譁然之後,便化作悄然無聲,人們都在暗暗揣測,究竟是何方神聖,出手竟如此闊綽?
俞秀娘正對面坐着的青衣男子突然開口說話了:“難得大家都好興致,你我就單獨賭一場如何?”聲音聽上去很年輕,也很有磁性。蘇曼只覺此人十分熟稔,遠遠向那青衣男子望去,面部輪廓也似曾相識,只可惜這人離燭光太遠,加上他周圍黑壓壓地擠了一羣人,越發看不清楚面容了。
俞秀娘笑道:“我是沒意見啦!大夥兒可有異議?”
人羣又騷動起來:“憑什麼?”
“就憑我的賭注夠大。”那九尺男子一掌按在桌上,氣勢如虹,斬釘截鐵,不容忤逆。
每個人都不禁心下自忖,確實沒有這個男子如此殷實的賭本,氣氛暗暗沉寂下來,彷彿默許了這場兩人制的賭局。
青衣男子指着九尺男子道:“在下的這位朋友對你的賭注十分感興趣,所以想跟你賭一賭。”
俞秀娘道:“也就是說,他想賭不會賭,要你上對吧?”
青衣男子頗有風度地點了點頭。
那九尺男子不耐煩道:“你們怎的這樣婆媽?要賭快賭!”
青衣男子嘿嘿一笑道:“推牌九太麻煩,就直接搖骰子吧!”
俞秀娘纖纖玉指翻起骰盅,十分老道地將四枚骰子拋入其中,媚眼望向青衣男子,向他討個示下。
青衣男子笑道:“呵呵,理應女子先請!”
俞秀娘衝着自己今晚手氣奇佳,信心百倍,於是將十錠一百兩的銀子推到賭桌中間:“我賭一千兩。”青年男子微微點了點頭,九尺男子便將一錠金元寶甩了出來:“這錠元寶便是一千兩”。俞秀娘抿嘴一笑,噗噌噗噌抖起手腕,左來右去,上翻下舞,花樣繁複,霎時好看,雖然是有意獻技,卻也看得人目眩神馳,連那骰子的撞擊聲也聽起來格外悅耳。
“砰——”俞秀娘手腕一沉,扣定骰盅。
青衣男子“嗯”了一聲道:“是對梅花,算不錯了。”
其實俞秀娘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搖了幾點,好像是對梅花,又好像是個六點。小心翼翼地掀開骰盅來一看,四顆骰子面上都是五點,果然是對梅花,大大地鬆了口氣,暗喜自己今天的運氣當真不錯,於是興奮地將骰盅和骰子一股腦得兒推到青衣男子面前。
青衣男子憊懶地拿起骰盅,橫一揮手,那零散的四顆骰子便盡皆套入其中,只見他輕描淡寫地搖了四五下,便扣下了骰盅,頷首低眉,也不知是何表情,倒是急得那九尺大漢大叫道:“真急死人,你快開牌!上了賭桌還怕輸麼?告訴你,本王……王大爺今兒可是帶足了本錢,你儘管放心大膽地賭,務必要把那小姑娘給我贏過來!”衆賭徒眼光不由地都朝那大漢望去,見他雖然粗獷傲悍,眉宇之間卻頗有幾分貴氣,再聽他語氣如此決絕,看來是對那小姑娘志在必得。
青衣男子輕聲忖道:“蕭兄,你又何必心急?愚弟既然將你帶出來玩耍,又怎能不叫你稱心如意?……開!”
骰盅一挪開,四個六點,乃是對天牌。賭徒們又開始大呼小叫,有的還打起了口哨,可見看人賭博也依然能令人血脈噴張。
“這……這……”俞秀娘不禁倒退幾步,冷汗直冒,又不住地在心下寬慰自己道:“鎮定下來,肯定是巧合,肯定是巧合。”
九尺大漢笑道:“俞秀娘,押一賠五可是你說的。”
俞秀娘道:“你當老孃輸不起嗎?”她點算面前的銀兩隻有一千兩,又摸出剛剛揣入懷中還沒有捂熱的三千兩金錠,指着黑風道:“那頭畜生也值個一千兩了?”
青衣男子似笑非笑地點頭道:“就算值了罷。你還賭麼?”
須知俞秀娘這賭狂的稱號絕非浪得虛名,每每不輸得精光或者把別人贏得精光,她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尤其是在銀鉤賭坊這種賭壇聖地,又怎能做出半途而廢這種事情,更何況她現在也並非輸得一敗塗地,趕本的機會還有很大。
那九尺大漢似乎比她還急,搶在她前頭說道:“當然要賭了。”惹來人羣的一陣鬨笑。
青衣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蕭兄,你這樣心急,何不把你的金元寶,祖母綠,夜明珠全都上了注?”
九尺大漢道:“有理。”說着將寶物全部推倒賭桌中央:“這三錠金元寶一共值三千兩,祖母綠是宋太祖皇帝黃金腰帶上的重要飾物,價值五千四百兩,夜明珠是吐蕃國法師金杖上的佛寶明珠,價值六千六百兩,我此次下注一萬五千兩。”
“哇——”人羣又迸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驚呼聲。
青年男子笑道:“俞秀娘,你可有對等的賭注?”
俞秀娘心裡發虛,窘迫不堪,汗如雨下,茫然四顧,終於指着蘇曼道:“我賭這小姑娘。”
九尺大漢大喜道;“好好……”
青年男子一擡手掌,示意他收聲,又對俞秀娘道:“可我瞅這小姑娘身無半兩肉,容貌也很平常,最多也就值個一萬兩。”
俞秀娘內心倒也實誠,竟然從懷中掏出了蘇曼的那一袋金葉子,望着自己辛辛苦苦積攢的一片片金葉子簌簌而落,蘇曼當真如掏心挖肺一般地疼痛,雖然口不能言,心裡實在已把俞秀娘連同她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這些金葉子怎麼也值個五千兩了。”
青衣男子點點頭,再次搖動了骰盅,這次他搖動的時間頗長,顯是慎重起來。
“嘭——”骰盅終於扣定,人羣也迫不及待地呼喝道:“快開!快開!”
骰盅一揭開,乃是一個天牌,一個四點,還有一顆骰子骨溜溜地轉動,急得俞秀娘直喊停,過一會兒骰子停下來,也是個四點。天牌配人牌乃是個天槓,在對牌裡面已經算小的。
“呵呵,許久不來賭場了,手下失了點準頭,見諒,見諒!”青衣男子頗爲不好意思。
俞秀孃的眉頭略有舒展,卻依然不敢怠慢,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衣袖,十分鄭重地將骰子一顆一顆地丟入骰盅,卻也不敢耍什麼花樣,只晃動了幾下便將骰盅按下。
這一按下去似有千斤之力,想把骰盅翻起,指節和手腕卻已顫顫發抖,就在那四顆光溜溜的骰子盡顯人前的一剎那,俞秀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哇——”她歡呼一聲,雀躍而輕鬆地掀開骰盅,骰面上乃是一個一點,一個六點,一個二點,一個五點,是個雜七,雖不算大,比起青衣男子的天槓還是大了些。
“喔——喔——”俞秀娘幾乎用一種狼嚎的聲音在歡呼着,得意忘形地將一堆金銀珠寶扒到自己跟前來,拿起她垂涎已久的夜明珠親了又親。
青衣男子向九尺大漢攤了攤手,像是不太好意思,那九尺大漢卻是渾然不在乎,反對他身邊的家奴說道:“你趕快回去把老祖宗賜的那樽紅珊瑚擡過來!”那家奴應聲去了,他又拍拍青衣男子的肩膀:“沒關係,靜下心來繼續賭,爺有的是本錢。”
俞秀娘大叫一聲道:“你們現在身上可是分文不剩了,還想賭?我看是該滾出去了吧!?”
九尺大漢從懷中掏出一帛絹紙來擲在桌上,財大氣粗地說道:“這是我在京城嵐竹苑和綠湖淞的房契、地契,少說也值五萬兩了。”
俞秀娘狂笑即止,眉目中立馬放射出一股奇異的光彩,正要說話時被九尺大漢搶過:“你就把你那些有的沒的全押上,零零碎碎地算你個五萬兩怎麼樣?”
俞秀娘狂點其頭,樂不可支。
九尺大漢搶過骰盅,推到青衣男子面前,對俞秀娘道:“既然我們賭面到底比你大,這次還是換我們先搖骰。”
俞秀娘點頭默認,彷彿認爲後搖骰子反而對自己有利。
青衣男子拿起骰盅,竟也感到有千斤之力,再與九尺大漢殷切期盼的目光相撞時,更是倍感壓力。
他這次搖骰的時間十分漫長,直到人們都等得不耐煩了,他這才扣下骰盅,然後慢悠悠地揭開來,赫然搖了一個三點,這下別說青衣男子自己,就連那一向氣定神閒的九尺大漢也之一震,顯示被這個點數嚇着了。
俞秀娘嘴角含笑,喜形於色,想自己只要隨便晃也會大於這個點數,於是又開始表演起自己的花式搖骰,待她把骰盅揭開的時候,骰面上已經有一個一點,一個兩點,一個三點,還有一顆骰子仍在轉動,人羣都在高聲呼喊:“四,四,四”。倘若這顆骰子停下來真是四點,那麼就是丁三配二四,也是難得一遇的絕配至尊。
那顆骰子終於停下來了,卻是個五點,這樣整個牌面卻只有一點了。俞秀娘驚得差點沒從座椅上跌下來,連那舉止優雅的青衣男子也忍不住低呼一聲,似在感嘆賭錢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要靠運氣了。
九尺大漢卻根本懶得理會那一桌的財寶,迫不及待地朝蘇曼走去。眼見着那健碩魁梧的身影朝自己逼近,蘇曼驚懼得快要喊出聲來,忙用腳尖去抵黑風的腦袋,黑風似有所悟,強自撐起身體,可那迷香的藥力實在過於猛烈,即使勉力站起,四肢依舊顫巍巍地發抖,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啊哈哈,你這畜生本該神氣活現的,怎的這樣委頓,真是沒勁,滾開……”那九尺大漢隨手一摜,盡然將黑風兩百來斤的身體擲於地下。
然後立於蘇曼跟前,笑嘻嘻地捋着她的一縷秀髮,道:“真美!從此刻開始,你就是我的了。”大手輕輕一拽,就把縛在蘇曼身上的粗繩扯斷,接着就要將她攔腰抱起。
蘇曼嚇得大叫:“你別碰我……”,就在這時,一把破朴刀不知從哪裡飛來,正好斬向九尺大漢的雙手,破風聲急勁,這一刀來得甚是猛烈。
大漢急忙縮手,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於此同時,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已經立定在蘇曼的身後,那柄破朴刀卻不知何時已回到他手中。
“臭小子,你混那條道兒的,竟敢來壞大爺的好事……”九尺大漢一手指着對方正準備大罵,卻發現自己的兩隻袖口都被削破,露出裡面的內襯來,頗爲尷尬,自然也罵不下去了。
“這位姑娘很討厭你,叫你不要碰她,你難道沒聽見麼?”
熟悉的聲音令蘇曼狂跳不定的心歸於平靜,本來倍感欣喜,卻又忍不住在心裡埋怨道:“呆子,這麼萬衆矚目的時刻,卻也不說出些耍帥的話來?”他現在會不會是把刀扛在肩上,然後雙眉緊蹙,神色凝重地望着對方呢?蘇曼忍不住想轉過頭去看看那個人此刻的姿態和神情,可是心跳突然又變得好快,但這跟前面那種驚懼惶恐的心跳感覺又是不一樣的。
“對不起,我來晚了!”夏侯絕的語音聽上去格外親切和溫柔,還有絕對的自信。
“來得剛剛好。”蘇曼竟然也第一次這麼溫柔地跟他對話,卻又覺得氣氛不對了,馬上轉換成主人的口氣質問道:“笨蛋,怎麼耽擱這麼久纔來救我?”
夏侯絕急道:“我也是靠聞你的氣味兒,才找到這裡的,算不容易了。”
此話一出,滿座驚起,有的甚至笑出了聲:“這小子難道屬狗的不成?”
只有蘇曼不覺得奇怪和好笑,這個人說出任何話來她都不會感到驚奇,她知道這個人的生長環境本來就有些不同,但他的一顆心卻是淳樸和善良的,那麼他說出來的話也是絕對可信的。
蘇曼指着九尺大漢道:“這個大個子想要欺負我,你給我殺了他。”又指着癱坐在賭桌上,還在計算自己損失的俞秀娘道:“那個女人搶了我的金葉子,你給我搶回來。”
夏侯絕道:“別人又沒有真的碰到你,況且他也很喜歡你,你怎麼能讓我殺掉喜歡你的人呢?更何況殺個人一點兒都不容易。我只幫你把金葉子收回來,這事兒就算了好不好?”
蘇曼拼命跺腳道:“不好不好,一點兒都不好,你這個榆木疙瘩,一點用都沒有。哼——”
夏侯絕也不再爭辯,輕輕地將蘇曼扶起,攬她在臂彎,又喚着黑豹:“黑風,我們走吧!”
九尺大漢大步攔在面前,恨恨地笑道:“這小姑娘可是我千辛萬苦贏回來的注碼,想這麼輕描淡寫地就把她帶走麼?你當本王……大爺是死的?”
夏侯絕淡淡地問道:“那你想怎樣?”
九尺大漢道:“通常男人之間贏得女人方法就只有一種。”邊說着邊解開外面的長袍。
夏侯絕嘆口氣道:“看來我們不來惹你,你卻不肯放過我們。……你可準備好了?”
九尺大漢大笑道:“我看是你還沒有準備好吧!託着個女人只怕會礙事?”
夏侯絕道:“不用,對付你哪怕是託着她也不要緊。”
“猖狂!”九尺大漢濃眉一擰,跨出一大步來,雙拳齊出,一拳擊向夏侯絕的胸口,一拳擊向夏侯絕的小腹,下盤甚是穩當,這路拳法是少林寺普普通通太祖長拳,並無奇特之處,只是他出手剛勁勇猛,虎虎生風,威力卻也不小。
夏侯絕看也沒看他,只是手腕輕輕一擡,刀刃斜斜的斫向九尺大漢的左腋下,出招雖有些怪異,卻過於懶怠,更無威力可言
那一直隔桌相望的青衣男子不知何時竄起,突然亙於兩人之間,一手出拈花指,死死拈住夏侯絕的刀刃,另一手換大擒拿,按住九尺大漢的右手手腕:“兩位請住手!”
那九尺大漢甚是心急:“瑄弟,你這是幹嘛?”猛力想要抽出右手來,卻無法掙脫絲毫。
青衣男子道:“蕭兄,罷了,你已經輸了。剛纔若不是愚弟及時出手制止,你這右腕子早就被他斫去。”
九尺大漢道:“他那一刀是指向我的左腋,攻我的極泉穴,我早防着呢!”
青衣男子搖頭道:“那是虛招,他從你的左腋斜斜地拉一刀過來,就把你的右腕斬去了,如果他心腸沒那麼歹毒的話,會用刀柄攻你的神封穴,這樣你少說也要癱軟四個時辰。”他頓了一頓,側目道:“這個人的刀法已經到了十分高明的境界,連我的百匯刀法也不是他的對手。”
夏侯絕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青衣男子笑道:“當然可以。不過這次是要跟我們走了。”
夏侯絕不解道:“爲什麼?”
只聽蘇曼怔怔喊出了兩個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