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擎宇目光中充滿真誠的看向曾國海說道:“曾書記,我認爲,對於王洪浩這種人,如果我們想要通過侯玉強這邊來直接找到他的問題,會非常困難。尤其是從現在我們反貪局對侯玉強的訊問過程來看,侯玉強是下定決心要硬扛到底了,他除了承認自己的罪行之外,對於其他人一概不牽扯進來,很明顯,他充滿了忌憚。
有鑑於此,我認爲,我們可以採取以退爲進的策略,首先,在審訊侯玉強只能到這種程度的情況下,我們反貪局這邊把侯玉強移交法院,由法院方面對侯玉強進行判決。
其次,建議您支持王洪浩去擔任省委副書記這個位置,把他從天都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上移開,因爲我相信,如果王洪浩在市委書記位置上確確實實存在一些違法亂紀問題的話,以他市委書記兼省委常委的身份,即便是最高檢把查處他的問題的重任交給我們省反貪局去做,恐怕我們幹起事情來也是事倍功半,畢竟,他在這個位置上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只有把他調虎離山,我們才能真正的去調查他的問題,纔有可能找到線索。
至於第三嘛,把他提拔起來,他的心態肯定會有所膨脹,尤其是隨着侯玉強被判刑之後,他在某些方面的防備肯定會有所鬆懈,而這個時候,也恰恰是反貪局介入調查的最好時機。”
聽到柳擎宇的提議之後,曾國海一開始眉頭緊皺,但是聽到後來,臉上的表情漸漸歸於平靜。他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柳擎宇,眼底深處露出一絲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在盤算着什麼。
柳擎宇這個時候也沉默了下來,他知道,他這一招調虎離山其實是一盤險棋。如果這盤棋下好了,那麼王洪浩被拿下的機率就大了很多。
相反的,如果這步棋走不好,很有可能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作繭自縛,弄巧成拙,所以,要想讓曾國海做出這個決定,恐怕是十分艱難的。不過,這是他能夠想起來的最好的辦法了。
曾國海沉思良久之後,突然看向柳擎宇說道:“柳擎宇,你的這個提議很好,我回頭會認真考慮的。哦,對了,你先回去吧,回去之後,好好的物色一下反貪局局長這個位置的繼任人選,我想,你在這個副檢察長兼反貪局局長的位置呆的時間不會很長了,你要做好相關的後續工作。”
柳擎宇離開之後,曾國海先通知秘書謝曉聰告訴他下一個進來彙報工作的人安排在半個小時之後。隨後,曾國海站起身來,在辦公室內開始來回來去的踱步。他現在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下柳擎宇剛纔的這個提議。
對於柳擎宇的這個提議,他並非沒有考慮過。只是,這個念頭只是那麼一想就被他過濾掉了,因爲在他想來,這樣做的風險性實在是太大了。
但是,現在經過柳擎宇這麼一提醒,他突然意識到,雖然把王洪浩提拔到省委副書記的位置上是一招險棋,但是,他卻不得不承認,如果王洪浩真的有問題,那麼來一招調虎離山是非常好的一步棋,而且也只有這樣做才能真正對王洪浩展開調查。
在官場上,以退爲進往往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當然了,這樣做的風險還是相當大的,畢竟,一旦王洪浩被提拔起來之後,反貪局方面卻又無法查出王洪浩在天都市的一些違法行爲,那麼麻煩可就不是一般的大。曾國海相信,以王洪浩的智商,未必不會猜到自己突然鬆口讓他晉級到省委副書記位置上是一招調虎離山之計。而如果他將計就計,牢牢掌控住天都市的局勢,恐怕之前所有的佈置都要白費,而且還會憑空讓自己多了一個位置重要的對手。尤其是王洪浩一旦和趙棟材聯手起來,也夠自己喝一壺的。
但是,對曾國海來說,他一生不管是做官、做人、做事都講究清清白白,剛正不阿,現在,眼看着王洪浩這個超級腐敗分子天天在自己眼前轉悠,卻偏偏拿他還沒有什麼辦法,這是曾國海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的。
所以,現在,是他下定決心的時候了。
曾國海在內心深處反覆盤算着其中的風險,沉思良久之後,喃喃自語道:“看來,要想拿下王洪浩,必須要先想辦法讓他晉級到省委副書記的位置上,但是呢,我卻又不能在明面上表示支持,相反的,我必須要做出一副堅決反對他晉級省委副書記的姿態,以免引起他的懷疑,將我的戰略意圖隱藏到最深處。
但是,王洪浩離任之後,我必須要確保新任天都市市委書記、省委常委的位置上必須要有一個我足夠信任、切能力超強、能夠和反貪局方面高度配合的人來坐上這個位置,而這樣的人恐怕只有柳擎宇最爲合適,派別人我也不放心啊。
不過柳擎宇來了之後,反貪局那邊我又必須要安排一個能力足夠強的人去擔任,但是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反貪局那邊雖然柳擎宇已經完全整合起來,但是,整個省檢察院那邊,柳擎宇在裡面的話語權卻並不是很高,而胡益華馬上就要面臨着退休,新任檢察長人選到底是誰還沒有確定,看趙棟材的意思,特別想要提拔朱小勇擔任檢察長這個位置,如果朱小勇真的擔任檢察長的話,那麼反貪局那邊的工作勢必會受到掣肘,尤其是在柳擎宇離開反貪局之後,如果檢察院反貪局那邊無法深度介入調查此案,恐怕未必能夠取得多少有利的證據。而且爲了不打草驚蛇,最高檢反貪局那邊前期階段應該還是不直接介入爲好。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樣在能夠保證柳擎宇能夠擔任天都市市委書記的位置,又能夠確保省檢察院反貪局那邊能夠順利安排好人事工作。
很快的,曾國海便理順了思路,隨後又繼續開始聽取其他各個單位負責人的工作彙報。
不過很快的,在三天之後,曾國海便利用週末的機會,直接飛往燕京市,在那邊忙碌了整整2天,在週一的下午才返回天都省。
這天下午,柳擎宇正在辦公室內研究着下一步到底該如何把侯玉強的案子辦的更加紮實,如何讓侯玉強交代出更多的和他有聯繫的腐敗分子之時,秘書江深突然敲門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個厚厚的快遞文件袋。
江深走到柳擎宇近前,將文件袋放在柳擎宇桌面上,把裡面的文件從裡面抽了出來,沉聲說道:“柳檢,這是我剛剛接收到的一份舉報文件。裡面的內容我已經看過了,可信度非常高。”
柳擎宇聞言不由得一皺眉頭:“既然可信度非常高,幹嘛不交給相關部門進行登記並進行線索追蹤調查呢?”
江深苦笑着說道:“柳檢,是這樣的,第一,這份舉報材料明確的寫着,是要寄給您的,上面還寫着由您親啓。第二,這份文件舉報的不是別人,而是副檢察長朱小勇。”
“什麼?舉報朱小勇?”柳擎宇聞言頓時有些吃驚,要知道,他上任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是關於舉報朱小勇的文件收到的卻很少很少。
這一次,竟然有人舉報朱小勇,這到底是誰做的呢?
柳擎宇接過文件,仔細閱讀起來,越快,柳擎宇就感覺到越是心驚。
從文件裡的舉報內容來看,這些內容可信度的確非常高,而舉報人似乎對朱小勇也十分了解,將朱小勇從擔任天都市檢察院檢察長開始一直到現在擔任天都省檢察院副檢察長的這幾年時間內,他在貪腐問題上的一些重大事件都以時間爲軸進行了仔細的盤點,包括在某起事件中,朱小勇收取了誰的賄賂,通過小金庫轉移了多少資金等等,這些事情全都盤點得十分仔細。
等看完之後,柳擎宇看向江深問道:“江深,你看完之後有什麼感覺?”
江深知道,這是難得的柳檢要提點自己的好機會,所以,他飛快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柳檢,我認爲,從舉報信息反饋的潛在信息來看,對方應該是一個對朱小勇瞭解非常深的人,而這樣的人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深得朱小勇信任之人,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對方深得朱小勇信任,又爲什麼要舉報朱小勇呢?他難道不擔心他自己被牽連進去嗎?”
聽完江深的話之後,柳擎宇滿意的點點頭:“很好,江深,你能夠想到其中的矛盾點,這說明你的觀察非常仔細,但是,我認爲你還應該把思維放得更開一些,因爲從你的回答就可以看得出來,你認爲朱小勇自己存在問題,那麼他所信任的人就一定存在問題。
這一點是先入爲主,在我們司法工作中,最忌憚的就說先入爲主的觀念,很多冤假錯案的產生也往往和先入爲主的觀念有關。雖然朱小勇肯定存在問題,但是,舉報他的這個人卻未必就一定存在問題。因爲在官場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他們或許會在某一段時間會與狼共舞,但未必他們就是狼,他們也有可能是負重前行的獵人,也有可能是雖然與狼共舞,但卻因爲有着自己的抱負和理想而堅持自己底線之人。對於這樣的人,我們必須要把他們和朱小勇這類人區別對待。”
“柳檢,這是不是您經常提的循吏觀呢?”江深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